禪的啟迪

趙國成 趙季曾 李國勝

行性法師:有不少想學禪的人,總愛追根究底地問很多關于禪的問題。他們在未登山之前,想要先知道山上有什么東西,是不是值得登上去看看,山上的景物是不是能夠引起他們的興趣。而禪師們總要告訴他們,你如果未吃過百合,無論怎樣將百合的形狀、顏色與風味向你形容和說明,百合真正的味道你還是不知道,一定要你親自嘗到之后才能知道。

德建合一:我也聽說過盲人問色的故事。說有一個生來就是雙眼失明的人,很想知道白色是怎樣的情形。有人告訴他說像白布和白紙一樣的白,又有人告訴他像白鵝、白鴿一樣的白,還有人告訴他像白雪、白面一樣的白。結果把這個盲人弄糊涂了,他想白色應該是很單純的,為什么大家把它說得那么復雜?其實他從沒有見過白色,所以任你怎么說,他還是不知道。對于尚未進入禪門的人而言,禪也是不可以用語言文字說明的東西,也別寄望靠著語言文字的說明來了解它。可是語言文字雖不能說明禪的內容,卻能引導或者指示你如何去親自體驗,所以語言文字還是用得著的。

行性法師:故而禪宗南岳派禪師馬祖道一有如下一說:“因為說的人沒有什么可說的,也不能給你看什么,所以聽的人不可能聽到什么,也不可能得到什么。那么,說的人既不能說出什么也不能顯示什么,倒不如不說的好。聽的人既然不可能聽到什么,也不能得到什么,倒不如不聽的好。”各位都是對禪有些研究的人,尤其是國成先生堪稱禪學大家,更不用我多說什么。其實,說與不說都是一樣的,我們現在能坐在一起,就是有緣,談亦禪,不談亦是禪。

國成先生:行性老法師這樣的開示,就是禪的啟迪。禪實在難以言表,正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必須要自己體驗才能感悟禪是什么。我們都是俗人,大都不相信那些虛妄的神話,今天在這里談禪,并不是想“頓悟成佛”,也不是想避世逃遁,而是想聆聽行性老法師和德建師傅對少林禪武醫的理解,借而發掘一下禪武醫在現代社會的進步意義和積極作用。

我時常想,禪吸引人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是對于一般佛教徒,那他對禪的喜愛或許是當然的事,然而最奇妙的是,禪對普通中國人都有一種特別親和的力量,可以說在某個層次上已經超越了宗教的范疇了。或許我們會看到不少曲解佛教的人士,但他們對禪竟也不能妄置一詞,因為禪幾乎沒有可以攻訐之處,它從一切宗教神學的僵局中超拔出來,直接進入人的內心深處。我們甚至可以說,一切事物達到了創造力的高峰,多少都表現了禪意。當然這些還不是禪的真實,卻足以令人動容贊嘆了。

葛明君:的確如此。美國NBA是籃球運動的最高境界,NBA著名教練杰克遜有“禪師”之稱,他培養出了邁克爾·喬丹那樣偉大的球員,率領公牛隊、湖人隊連奪總冠軍。無獨有偶,韓國圍棋高手李昌鎬,在黑白世界中憑借一顆難以撼動的禪心,往往在緊要關頭把握自己、戰勝對手,從而打遍天下無敵手,是名副其實的世界第一,綽號“石佛”。由此可見,禪不只是對中國人有親和力,對全世界所有追求智慧的人都有親和力,當一個人活到某一天對自己的生命與生活起了覺悟之心,希望能有更大的開啟的時候,他就能從禪里面找到樂趣,而參(修)禪也是最能直接觸及心靈深處的方法。

國成先生:古往今來,禪師都是凡人,他們在世的時候是沒有神跡的。歷史上偉大抑或平凡的每一位禪師,他們大都活得坦坦蕩蕩、高高興興、真真實實、轟轟烈烈,我們很難找到一個垂頭喪氣、優柔寡斷、消極萎靡的禪師,這使我們知道禪有一種健康和優美的風格,所以進入禪智的人都會有一顆光明的心,有莊嚴偉大而淡泊寧靜的內在,這就是禪心。

禪宗所留下的公案固有其難以參詳的特質,不過禪師們都是歷史上真實生活過的人物,他們的修持過程不是神話,都是我們可以體會到的,也令我們有這樣的信心:只要能如實修持,我們也能夠達到禪師們的境界。即使不能修持,若能把一些禪意帶到生活中,也會讓我們活得有興味一些。

禪決不是簡單的結趺打坐、憑空幻想,而是人在平凡的生活中甚至在動亂中持之以恒地對個人的品德、才學、心性進行的修持,在寧靜空靈的狀態下人體的生靈之氣與大自然的浩然之氣融會貫通,而呈出現出生命之尊貴及宇宙萬物之自在的體悟。尤其是在現代社會,人常為一些困惑、壓力、動亂所惱,生命也很難有寧靜和尊貴,因此現代人比以前的人更需要禪。

國勝君:看禪宗公案時,我們看到了禪師的平常、生活的平常、自性的平常,但也在這平常事務中感覺到禪師的不凡、生活的不凡、自性的不凡、一切的不凡是從平常中超拔出來的。相信這會給我們平常人也帶來不凡的信心。

德建合一:對于禪的最初理解,我想從我剛到三皇寨時的感悟說起。一天夜晚,我坐在石洞內入定,仿佛是靈魂出竅,看到了洞外的奇異景象:

月光如水,洞邊的樹枝正在冒出新芽,小草正在不聲不響地鉆出地面,一只紅色狐貍蹲坐在菩提石下目視東方,一條近五尺長的蛇正在石洞的后坡向上方蠕動,石洞右下方的草窩里剛出生不久的四只小灰兔正依偎在母兔身邊小憩,石洞左后方山崖的巖縫里群鳥正在熟睡,不時發出微微的叫聲……山頂上的一切都是那樣靜謐溫馨、和諧自然、生機勃勃。

第二天清晨,我按照回憶四處查看,除蹲坐的狐貍不知去向,在菩提石旁邊的土地上留下一串足跡外,那條蛇仍靜靜地臥在小路邊,四只小兔子仍依偎在母兔身旁,它們視我為友鄰,用眼靜靜地看著我,一點兒也不躲閃,只有鳥兒在巖縫邊飛來飛去。這種體驗使我深深領悟到宇宙萬物都是生命造化,是互相依存的,人作為宇宙間的萬物之靈,一定要善待一草一木、一蟻一蟲、一鳥一獸,只有這樣才能使你的生命和諧地融入宇宙萬物的生機中去,才能在宇宙萬物中實現自己的價值。這就是我對禪的最初體驗。

國成先生:我們如果要找出禪的好處和利益,恐怕是列舉不盡的。不過最直截了當的利益是,禪可以用來打開心結,可以透過自我的改善去除掉心靈的一切染著、束縛、蒙蔽、動亂、障礙、無明、愚癡、欲望等等,使我們找到真實、本有、光明的自我。僅這一點,禪就值得我們用畢生去開啟了。

——摘自《嵩山訪禪記——少林禪武醫探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