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

程昱華

屋子外面紛紛揚揚好大的雪。從窗子里望出去，遠山、樹林、山路、村落……白茫茫的一片。

蓮秀在屋子里烤著火，木柴在灶膛里盡情地燃燒，噼里啪啦作響，時不時地還會冒出幾顆火星末子，瞬間又熄滅了。

咚咚咚，誰在敲門？

蓮秀打開門，一陣猛烈的大風翻卷著雪花呼嘯著沖了進來。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只凍得瑟瑟發抖的狐貍。

狐貍高高地聳起肩膀，雙手捂住耳朵，鼻子凍得通紅通紅。他抖了抖身子，落下了好多雪花。

“快進來?！鄙徯銣睾偷刈屪?，“到灶邊來暖和一下吧！”

狐貍坐在了旺旺的灶邊，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這是一間不大的屋子，除了一些必備的日用品之外，最顯眼的就是一張小床和這個灶臺了。灶臺上有一口鐵鍋，鍋里正煮著什么，撲嚕撲嚕冒著氣泡，香氣撲鼻呢。

蓮秀順手又往灶膛里添了幾塊木片，火苗忽地躥了上來。屋子里頓時暖和了許多。狐貍緊繃著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下來。

“喝碗熱的吧，暖暖身子?！?/p>

正說著，蓮秀已經用小碗將盛好的東西遞了過來。

“謝謝。”狐貍搓了搓手，接過碗。頓時，一股暖流傳遍全身。聞一聞，香香的，是好久沒有嘗過了的芝麻糊！

熱氣騰騰的，粘粘稠稠的，入口即化，咽下肚了還留有芝麻的余香。狐貍一股腦兒全喝完了，順便把碗口上的一點點也舔了個干凈，然后滿意地將碗遞給了蓮秀。

“嗬！真好喝！現在全身都沸騰起來了呢！”

狐貍說著活絡了一下胳膊，瞇瞇笑。

“暖和了就好。”

蓮秀也在狐貍身邊坐了下來。在這樣一個寒冷而孤單的午后，有一個伴兒說說話總是好的。

“等大雪停了，我還要繼續趕路呢?！?/p>

狐貍不安地望向窗外，搓了搓臉蛋。

“嗯。”

看了看空落落的屋子，墻上有一張全家福，三張笑臉其樂融融的樣子。

“怎么只有你一個人呢？”

蓮秀的眉頭蹙了起來，微微嘆了嘆氣，眼中浸滿了憂郁。

“幾年前，一場可怕的瘟疫奪去了村里好多人的生命……”

不忍心再問下去了，狐貍從懷里小心地掏出了一面精致的小圓鏡，塞到蓮秀手里。

蓮秀一時間覺得好玩，便低著頭仔仔細細地打量起來。多么可愛的鏡子！又亮又光滑。做工相當精巧，背面的牡丹雕花圖案，栩栩如生。咦？奇怪了！鏡子正面居然是櫻花爛漫的季節，在花瓣飄落的地方，出現了一片小小的山谷……

粉紅色的櫻花，一簇簇，一團團，開遍了整個山谷。陽光變得明媚，草地越來越茂盛，山谷里到處都是粉盈盈的顏色，灌木叢中掛滿了串串小果子……

爸爸、媽媽，還有孩提時的蓮秀，三人在花叢中捉迷藏，笑容堆在每個人的臉上。

“青草地，綠茵茵，

櫻花開，粉可愛，

蓮秀蓮秀，在哪里？

爸爸媽媽找過來……”

耳邊仿佛又傳來了悅耳的歌聲。蓮秀快樂地唱了起來，一如從前。

狐貍也輕聲地唱了起來。

“青草地，綠茵茵，

櫻花開，粉可愛，

蓮秀蓮秀，在哪里？

爸爸媽媽找過來……”

哦，還有異常豐盛的野餐，草地上擺了那么多好吃的，都是媽媽的拿手絕活：酸菜糯米團子、南瓜蛋奶烤餅、松子玉米湯，哦，還有神清氣爽的梅花茶……

風呼呼吹過，忽然，什么都不見了，山谷冷冷清清。

蓮秀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了他。無需太多的語言。

幸福的味道就是難忘！

雪，漸漸停了。太陽露出了燦爛的光芒，天空一下子放晴了。

狐貍站起身，拉住蓮秀的手輕輕地說：“這鏡子送給你啦?！?/p>

鏡子被牢牢地貼在胸口，眼睛濕潤了。

雪地里留下了一排長長的腳印。目送著狐貍遠去的背影，沒多久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當蓮秀再次端詳小圓鏡，忍不住笑出了聲。

鏡子里分明是狐貍調皮可愛的鬼臉。燦爛的笑容，宛若雪天里的梅花，明朗，絢爛。

一種幸福的感覺驀地蔓延開來——

暖暖的……

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