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北京版的“清明上河圖”——《茶館》

幸享華

內容簡介

公元1898年，腐敗的清王朝即將滅亡。然而，在北京的一家大茶館——裕泰茶館里，卻呈現出一片繁榮景象。有提籠遛鳥的，逗蛐蛐、玩蟈蟈的，賣古玩玉器的，算命卜卦的；鏢客們談論著武術，摔跤手來與“仇人”講和；小財主秦二爺準備開辦工廠搞“實業救國”；跑堂的伙計托著面來回奔跑，年輕精明的掌柜王利發細心照料著，左右逢源。在這貌似繁榮的背后，卻隱約地暴露出了令人窒息的黑暗面。

民國初年，袁世凱死后，軍閥割據，內戰連年不斷，民不聊生。北京城里有名的大茶館都相繼關門了，只有裕泰茶館在王掌柜的苦心經營下經過“改良”準備開張了。茶館里擺上了留聲機，后院改成了公寓，住進了大學生。社會的動亂使王掌柜的茶館破敗不堪，大兵們搶走了他的錢，連桌布也拐跑了；逃荒的百姓堵在門口；偵緝隊的兩個“老主顧”敲詐他；更使他敗興的是兩個大兵要娶一個女人的“生意”竟也跑到他的茶館里來談。王掌柜非常困惑，不知這個世界再鬧下去會是什么局面，而他又該如何生存……

又過了30年，王利發已經到了風燭殘年，但他仍在拼盡全力地支撐著“裕泰”這個老字號。日本侵略者投降后，國民黨和美帝國主義給人民帶來了更大的災難。吉普車橫沖直撞，特務和反動會道門沆瀣一氣，殘酷鎮壓愛國學生和共產黨人；17歲的女孩被迫賣淫；流氓特務要霸占他的茶館。王利發徹底絕望了，他想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找幾個知心人吐吐胸中的悶氣。正好這時，50年前被清政府逮捕過的常四爺來了，那位辦實業最后垮了臺的秦二爺也來了。三位老人談啊，笑啊，用他們的親身經歷揭露著人吃人的社會的罪惡。三人拿出撿來的紙錢，提前想象自己的“出殯”，他們圍著桌子喊，那凄涼聲在空中久久回蕩。最后，只剩下王利發了，他坦然地抓起腰帶，走進內室，仰望屋頂，想尋找安然了結一生的地方。

綜合評價

《茶館》在藝術上別開生面，沒有其他劇本開端、發展、結束等固定模式，但卻展示了一幅長達半個世紀的歷史畫卷，處處表現了作者對人民疾苦深切的關注。

《茶館》最大的藝術特色在于作者獨具匠心的構思。這是一出三幕話劇，三幕戲寫了三個時代。劇作家老舍在表現清末以來半個多世紀舊中國的歷史變遷，揭示出只有共產黨、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這一重大主題的時候，截取了三個時代的橫斷面，并通過裕泰茶館的盛衰把前后30年的社會歷史畫面連綴成一個渾然的整體，展示出眾多的人物和漫長的歷史。

該劇的創新在于采用了人像展覽式結構，以裕泰茶館為人物活動的舞臺，在三個歷史橫斷面上對社會世態、風云變幻進行描繪。劇本以人物帶動故事的發展，以刻畫人物取勝。《茶館》中共寫了70多個人物，其中有名有姓的就有50來個。除了世襲的茶館老板，還有吃皇糧的旗人、辦實業的資本家、清宮的太監、信洋教的人，以及職業特務、打手、警察、流氓、拉纖的、相面的、說書的等等，三教九流，無所不有。作者把眾多人物的生活片段，巧妙地同作品的主題交織在一起，組成若干幅時代的剪影，從而在更廣闊的背景上反映紛紜復雜的階級關系和社會風貌。

幽默精練的語言也是《茶館》的突出特色，作者用三言兩語便寫出了人物的性格。如：當茶館的房東秦二爺提出要漲房租的時候，王掌柜立刻回答：“二爺，您說得對，太對了！可是這點小事用不著您分心，您派管事的來一趟，我跟他商量，該漲多少租錢，我一定照辦！”對于王掌柜來說漲房租可是件大事，但又不能當面拒絕得罪房東，于是先滿口答應，并輕描淡寫地說成是“小事”，隨后再提出跟管事的商量，一來不拂秦二爺的面子，二來給自己留有回旋的余地，可以說做到了兩全其美。王掌柜作為一個精明、圓滑、隨機應變的小業主，其性格特點在這段個性化的語言里得到充分體現。

1.二德子 你這是對誰甩閑話呢？

常四爺 （不肯示弱）你問我哪？花錢喝茶，難道還教誰管

著嗎？

松二爺 （打量了二德子一番）我說這位爺，你是營里當差

的吧？來，坐下喝一碗，我們也都是外場人。

二德子 你管我當差不當差呢？

常四爺 要抖威風，跟洋人干去。洋人厲害！英法聯軍燒圓

明園，尊家吃著官餉，可沒見你去沖鋒打仗！

二德子 甭說打洋人不打，我先管教管教你。（要動手）

（別的茶客依舊進行他們的事，王利發急忙跑

過來）

王利發 哥兒們，都是街面上的朋友，有話好說。德爺，您

后面坐。

（二德子不聽王利發的話，一下子把一蓋碗摟下

桌去，摔碎！翻手要抓常四爺的脖頸）

常四爺 （閃過）你要怎么著？

二德子 怎么著？我碰不了洋人，還碰不了你嗎？

2.常四爺 盼哪盼哪，只盼誰都講理，誰也不欺侮誰！可

是，眼看著老朋友一個個的不是餓死，就是叫

人家殺了，我就是有眼淚也流不出來啦！松二

爺，我的好朋友，餓死啦，連棺材還是我給他化

緣化來的！他還有我這么個朋友給他化了一口

四塊板的棺材。我自己呢？我愛咱們的國呀。可

是誰愛我呢？看，（從筐中拿出些紙錢）遇見出

殯的，我就撿幾張紙錢，沒有壽衣，沒有棺材，

我只好給自己預備下點紙錢。哈哈，哈哈！

3.李 三 老大爺，你外邊蹈蹈吧！后院里，人家正說事

呢，沒人買你的東西！（順手兒把一碗剩茶遞給

老人一碗）

松二爺 （低聲地）李三！（指后院）他們到底為了什么事，

要這么拿刀動杖的？

李 三 （低聲地）聽說是為一只鴿子。張宅的鴿子飛到了

李宅去，李宅不肯還……唉，咱們還是少說話好，

（問老人）老大爺，您高壽啦？

老 人 （喝了茶）多謝！八十二了，沒人管！這年月呀，人

還不如一只鴿子呢！唉！（慢慢走出去）

松二爺 怎么樣？我想大哭一場！看見我這衣裳沒有？我

還像個人嗎？

巡 警 怎么能有這么多難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