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

蕭　蕭

一直覺得，時間是可以被忽略的。尤其是當一個長大成人，孤單單地投身一座大城市，為自己的現在和未來打拼著的時候，你可能會忽略很多東西，一比如你曾經朝夕相處的家人，曾經要好親密的朋友，曾經的小感慨、小愿望……當然，也包括時間。

可是有時候，生活中突然出現的一個小插曲，讓你兀然面對過去的人和事，你才知道時間的力量有多么強大，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一切。

幾天前，突然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電話那頭一句熟悉的問候，竟然是大學時的初戀男友M，分手后他移民加拿大，從此再也沒有見過面，沒想到七年之后竟然接到他的電話，他說他就在北京。

周末的下午，我們坐在光華路上一家露天咖啡館里聊天，春天的北京繁花似錦，看著身邊匆匆走過的那些光鮮男女，M感慨地說：“北京真是挺好的。”

“溫哥華不好嗎?”我問。

“也很好啊，”M悻悻地說，“只是不一樣的好，或者說，北京比我想像中好，好很多?！?/p>

不明就里的人聽到M的這番話，也許會有些生氣，難道國外好是理所應當，中國的城市朝氣蓬勃是意外么?可是M發出這樣的感慨，確是情有可原的。

按照M自己的話說，他一直是個不太走運的人，大學畢業后，幾乎花光了父母一輩子的積蓄，終于以技術移民的身份去了加拿大，然后是打工和上學，終于拿到了一個加拿大承認的學歷，可是找工作卻極其不順利，每份工作都無法順利通過試用期就無疾而終了。

最讓M沮喪的是，他似乎永遠無法融入當地人的生活圈子，在溫哥華呆了7年，身邊的朋友卻永遠都是中國人。“我幾乎每天都吃著中餐，講著中文，和周圍的中國朋友說著中國發生的事情?！盡說。

M在加拿大還有一段短暫的婚姻，可曾經甜蜜的愛情如今只能停留在他用電子郵件發給朋友們的那幾張照片里了。M在回國之前離婚了，他對朋友們說，他總覺得好像被人算計了。那個中國女孩兒是以留學身份到溫哥華的，“她跟我結婚，可以得到加拿大的身份，有了這個身份，她的學費會比以前減少一半左右，而且這5年時間里，她的生活費也都理所當然的由我來負擔了?！盡說。

孑然一身的M想要回到中國，覺得這里起碼工作會好找一些，生活成本也低得多。然而在去年年末興沖沖回到國內，打算重整旗鼓的時候，卻發現趕上了金融危機。M在北京找工作的事情進展得極其不順利，這是他自己始料未及的。

為了安慰M，我不斷地說自己的生活也很無趣，M卻說道：“沒有人對比的時候，你可能會這么覺得，如果有比較，你就會發現你一直在向前走著。”

我笑笑，不知道該怎么應答。

“你瞧，七年前你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兒，現在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化，還是那么漂亮、驕傲，卻有了穩定的工作，有相愛的男朋友，在北京這樣的城市有房有車，你幾乎什么都有了。然后有一天，閑散地坐在精致的咖啡館里，聽著你的初戀男朋友講他的慘淡生活，他中年發福，衣著邋遢，形單影只，還看不到未來的出口……”

M說，難道你還不會對自己的人生感到滿足嗎?我仿佛真的有所頓悟，七年的時間，恍惚中走過來，也許我現在擁有的一切，就是它留給我的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