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歐“壞賬銀行”前途艱難

成萬牘

經過一輪又一輪的激辯，奧巴馬政府金融救援計劃終于獲得國會批準，而新計劃中的重頭戲——“壞賬銀行”實施細節也有望盡快公之于眾。與此同時，歐洲央行和歐盟委員會也在緊鑼密鼓地為有意設立“壞賬銀行”的歐洲各國政府制定準則。德國總理默克爾領導的聯合政府各方，近日已就一項德國銀行業剝離不良資產的方案達成一致。這些資產將被轉移至特定部門，享受政府擔保和更加寬松的會計規定，以避免這些資產沖減侵蝕銀行核心貸款業務的資本。在當前的困境下，歐美政府的“壞賬銀行”計劃最終究竟是“胎死腹中”，還是“破繭而出”，正引起各方的激烈爭論。

“壞賬銀行”重出江湖

自從金融危機爆發以來，救助銀行業成為歐美各政府的當務之急，注資、擔保等一系列的措施相繼出臺，“壞賬銀行”計劃也應運而生。而時下，銀行惜貸正成為各國攻克危機難題的最大障礙。在危機的源頭，盡管布什政府已經投入3500億美元資金支持銀行體系，但美聯儲最新公布的數據顯示，去年第四季度美國貸款總量縮減了一個百分點，大多數銀行仍在持續緊縮銀根；而一份針對115家公司的金融報告則顯示，那些接受聯邦政府救助的大銀行貸款總量縮減了兩個百分點以上。這種情況成為奧巴馬政府拋出“壞賬銀行”（類似資產管理公司的專門機構，吸納金融業呆賬、壞賬）方案的現實依據，即部分銀行因無法擺脫有毒資產拖累而對自身資產負債表缺乏信心，進而囤積資金不敢放貸。“壞賬銀行”的使命就是將這些有毒資產以政府購買的形式從這些銀行的賬面上剝離出去，恢復其放貸信心。

奧巴馬這個“壞賬銀行”的主意其實就是去年9月當時的美國財長保爾森提出的問題資產救助計劃的最初版本，只是后者由于在有毒資產的定義和定價方面存在諸多難題，在操作方面拿不出成熟的實施方案，在救助對象的選擇上也存在高度不透明的問題等被緊急叫停。之后，英國政府率先推出直接向銀行注資以解決資本短缺問題，作為回報，政府獲得接受注資銀行的部分無投票權優先股，以期維護納稅人利益。這一做法隨即為美財政部所效仿。根據美國政府剛剛公布的最新數據，自2008年10月至今，美財政部總計已向45個州及波多黎各的359家地方銀行直接注資了1953.3億美元。但從目前各大銀行的反應來看，顯然這種做法的力度遠不足以應對眼下的惡劣局勢，這也是“壞賬銀行”重出江湖的主要原因。

“壞賬銀行”引來激辯

繼1月份美國政府提出計劃設立“壞賬銀行”之后，歐洲不少國家正在考慮設立“壞賬銀行”的計劃。然而，前諾貝爾獎獲得者斯蒂格利茨在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將這一方案斥為美國政府“現金換垃圾”的交易。

從操作層面上來說，首先，雖然目前美元相對穩定，美政府可寄希望于通過發債來獲得所需資金，但是在市場前景并不明朗的情況下，投資機構及各國政府對于美元的收益率和安全性產生擔心，所以，美政府可能對于投資者繼續購買債券的預期產生一定的偏差。另外，即使美國政府推出了“壞賬銀行”的計劃，可能短期對市場有些影響，但有可能會為未來埋下更大的隱患，對于那些龐大的不良資產的運作，很難想象政府能比市場做得更好。此外，還有包括政府購買不良資產的資金來源、不良資產如何定價等問題都成為爭議的焦點，而究竟是成立一家獨立的國有“壞賬銀行”，還是在現有的私人大銀行內部設立幾家“壞賬銀行”，各方的意見更是相左。美國財政部長蒂莫西·蓋特納就認為，“壞賬銀行”難以正常運轉，因為成本太高。據估計，美國金融界壞賬大約2萬億美元，而財政部可使用的救市資金只有大約3200億美元。而早在雷曼兄弟公司倒閉前就預言將有大型銀行倒閉的經濟學家羅格夫也不看好壞賬銀行：“如果把錢全花在設立壞賬銀行上，美國政府就是笨蛋，因為銀行不良資產到底有多龐大，現在還難以預測，政府可能花費過大，不但納稅人得埋單，投入的錢也可能掉入無底洞，根本無法回收”。

也有觀點認為，美國政府設立“壞賬銀行”的做法也可算是一種國際慣例，就像中國的四大資產管理公司的性質。目前的問題是由政府出資，還是由幾家私有化銀行共同出資。而設立“壞賬銀行”最大的問題還是資金的來源，從目前來看，惟一的途徑是發行債券，盡管市場比較低迷，但是相對于其他貨幣來說，美元還是不錯的，因此美國仍可通過發行債券來獲得資金。而對于歐洲推出的“歐盟壞賬銀行”計劃，歐盟各國各自設立“壞賬銀行”可能性倒是比設立“歐盟壞賬銀行”的可能性大。

根據美國當地媒體報道，預計奧巴馬政府將首先公布針對獲政府援助銀行的監管規則，其中包括理清貸款和高管薪酬，估計有關規則或將于近期公布，隨后還將公布政府支持國內銀行業的計劃。

“壞賬銀行”歐美有別

在當下時點還有什么其他方法來促使銀行重新開始放貸嗎？通過創建一個特殊機構來持有銀行壞資產的方法本身曾經有過成功的先例。在上世紀80年代美國出現的儲蓄與貸款危機中，美國政府成立了清債信托公司，由政府發行零券息債券為其融資，接收倒閉儲蓄銀行的資產負債，經清理后將壞資產打包入證券產品中，再以折扣價格出售給投資者。這種做法最終被證明是有效的，及時逼退了危機，納稅人因此付出的最終成本也大大低于預期。

“壞賬銀行”與最初的問題資產救助計劃方案并無本質區別，后者所面臨的定價風險等依然存在，但這不失為政府救助金融機構的一個方向。自去年次貸危機加劇以來，可以說美歐各國在救助金融機構的問題上一直在兜圈子。政府在救助金融機構時其實是要幫助銀行解決其資產負債表上的三個問題，即資產、負債和資本金。之前的直接注資是從資本金的角度提供援助；后來英美等國對大型商業銀行負債提供擔保則是從負債的方面予以紓困；而失敗的問題資產救助計劃原始版本和奧巴馬政府即將公布的“壞賬銀行”則都是要從資產的角度解放銀行。從這個意義上講，解決問題資產是一個不能繞過的話題。

就在“壞賬銀行”在美引起巨大爭議的同時，歐洲央行正在為歐洲各國政府制訂壞賬銀行的指導規范，幫助歐洲國家為銀行賬面上殘留的不良資產提供擔保。但也有經濟學家稱壞賬銀行在歐洲高福利國家能成功，但并不適合美國，美國下一步怎么走，現在格外謹慎。即使奧巴馬的新方案能夠考慮周全，也不宜對“壞賬銀行”的實際效果抱太大期望，因為現在阻撓銀行放貸遠不止是有毒資產這一個問題。

由于經濟前景快速惡化，銀行愈發擔心借貸人的信用問題，擔心新的壞賬發生，也因此一再上調放貸門檻。因此，即使有毒資產被合理剝離，在當前的經濟環境下，這些銀行也未必很快就愿意放貸。銀行信心的恢復歸根結底還是取決于經濟的復蘇，而經濟復蘇又可能因為銀行不放貸導致企業無法獲得投資機會而步履蹣跚。如何走出這樣一個惡性循環，需要的不只是智慧，更是嘗試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