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經添
“咚,咚,咚……”還是清晨,怎么會有人敲門?肯定又是他,一種厭惡的感覺襲上心頭。于是把腦袋埋進被子里,把耳朵捂得死死的,不想再聽到這擾人清夢的敲門聲。
敲門聲依然在持續著。迫不得已,媽媽匆匆起身,走到門邊隔著門說:“我們家還有雞蛋,不要了……”話還沒說完,門外便傳來了標準的湖北口音:“買點雞蛋咯……”但依然遭到了委婉的拒絕。漸漸地,我聽見了緩慢的下樓聲,我松了一口氣,媽媽也重新開始睡覺了。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那是一位老大爺,靠著賣雞蛋來維持生計。無論酷暑還是嚴冬,每過一些日子,他總會在這個小區吆喝著:“雞蛋吶,賣雞蛋吶。”每次媽媽都會到樓下多多少少買一些雞蛋,老大爺總會拿出他最好的土雞蛋或是少有的烏雞蛋賣給我們,雖然價格有些高,但貨真價實。久而久之,他和我們家熟悉了。但是在這個社區買雞蛋的人并不是很多,于是他便經常在早上來敲我們家的門,把最好的雞蛋先賣給我們家。
剛開始還可以忍受,每次都開門買一些,但是有時候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突然被有節奏的敲門聲吵醒,不耐煩地在心底罵道:“這老頭,這個時候敲門!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于是后來便懶得開門。
最后一次看見這位老大爺也是在一天早晨,不論怎么勸說,那惱人的敲門聲還是沒有中斷。我氣沖沖地爬起床,打開門,看到的還是那熟悉的打扮,一頂破爛的鴨舌帽,一身臟兮兮的粗布衣,我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爺爺,我們家現在還不需要雞蛋,下次你不要早上來敲門了,吵得我們睡不著覺。”“哦,那下次還要不要雞蛋?”老大爺依然希望我們能買一些。“不要了。”我脫口而出。
外面有些冷,我打了個寒顫,關上門,又鉆進了暖和的被子里。腳步聲漸行漸遠。
一個月,二個月……
老大爺一直沒有來過了,“家里沒有雞蛋了,那湖北老大爺怎么不來了?”媽媽的這句話問了幾遍。但那位老大爺的確沒有來過了,熟悉的吆喝聲與敲門聲從那一次起消失了。
家里從別處買來的雞蛋吃完了,媽媽問得次數也越來越少了,也許不久就會忘記了吧?但我怎么也忘不了老大爺臉上千溝萬壑的皺紋,忘不了他挑著扁擔佝僂的身影,也忘不了最后一次他失望離去的表情。
老大爺再也沒有來過了,這個時候外面很冷,室外4℃,室內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