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邱興華案審視我國的司法精神病鑒定啟動制度

張妍霞

摘要2006年邱興華殺人案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司法精神病鑒定啟動制度的重要性再次引起了人們的重視。本文通過對我國司法精神病鑒定啟動制度的現狀的考察,在比較國外司法鑒定制度的基礎上,提出了重新構建司法精神病鑒定啟動制度的框架和思路。

關鍵詞司法鑒定司法精神病鑒定啟動制度

中圖分類號:D918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0592(2009)01-182-01

近幾年來,我國相繼發生了數起轟動全國的有關“精神病”犯罪的重特大事件,特別是2006年的邱興華特大殺人案引起了社會各界的極大關注。雖然邱興華案已經塵埃落定,但對于之前引起廣泛爭議的是否應對邱興華進行司法精神病鑒定的討論卻沒有因為判決而停息。人們爭論的焦點并不在于邱興華是不是精神病,而在于他有沒有進行精神病鑒定的權利。刑事司法精神病鑒定啟動制度是司法鑒定程序的起點,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生死都可能系于能否啟動鑒定的一線之間。因此,確定司法精神病鑒定的啟動權歸屬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人權保護、對司法的公正性都具有非常重要的現實意義。

一、我國司法精神病鑒定啟動制度的現狀及弊端

我國對于刑事司法鑒定啟動制度的規定散見于《刑事訴訟法》及相關法律法規中。根據《刑事訴訟法》第119條、第121條、第158條規定及《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第199條規定,我們可以看出,在我國刑事訴訟中偵查機關、檢察機關、審判機關擁有啟動司法鑒定的權力,而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一方沒有啟動司法鑒定程序的權利,他們有的只是在對公安司法機關現有的鑒定結論不服的情況下申請重新鑒定和補充鑒定的權利,但是這里的申請權并不是具有決定性的司法鑒定啟動權。

司法精神病鑒定的啟動權完全由司法機關掌握是十分不合理的。首先,現實中的司法人員并非全才,他們是法律專業人士,但是他們并不具有精神疾病研究的專業知識,所謂隔行如隔山,對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是否真正患有精神病,檢察官、法官并無判斷能力,一旦他們認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精神正常,沒有進行精神病鑒定的必要,就可以拒絕對其進行鑒定。其次,在案件偵查、起訴過程中,偵查機關和檢察機關都傾向于入罪,力圖使控告罪名成立,這是作為公安人員和檢察官的使命所在。豍因此偵控機關往往會搜索那些能夠證明犯罪嫌疑人有罪或者罪重的證據,而疏忽那些能夠證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無罪或者罪輕的證據。而法官在面對類似邱興華這樣有重大社會影響的案件時,如果作出對被告人進行司法精神病鑒定的決定,也是需要勇氣的,因為鑒定結論很有可能會使判決的結果面臨巨大的社會輿論的壓力。根據目前的司法鑒定制度,只要被告人被精神病專家鑒定為患有精神病而不能辨認或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法院就只能作出無罪判決,這多半意味著“殺人惡魔”將重返社會。豎因此,在某些重大影響案件中,法官會保持沉默,不會輕易啟動對被告人有利的精神病鑒定程序。

二、兩大法系司法精神病鑒定啟動制度比較

在奉行職權主義訴訟模式的大陸法系國家,法官在審判中居于主導地位,控辯雙方在法官的主導下演繹訴訟過程。司法鑒定的啟動權由法官決定,無論在偵查過程還是在審判過程中,法官可以依職權決定鑒定和委托鑒定人,而控辯雙方對鑒定的啟動只有請求權沒有決定權。在奉行當事人主義訴訟模式的英美法系國家,強調的是當事人雙方的平等對抗,訴訟程序主要由雙方當事人自行推進,法官處于居中、消極、被動的地位,因此,在司法鑒定的啟動上,訴訟法或證據法一般都賦予當事人以司法鑒定的啟動權,是否需要鑒定、委托誰來鑒定都由當事人來決定。可見,雖然兩大法系國家司法鑒定的啟動權歸屬不同,但是控辯雙方的權利卻都是平等的,要么都只享有申請法院啟動鑒定的權利,要么都享有直接啟動司法鑒定的權利。

通過對兩大法系司法鑒定啟動制度的比較可以看出,我國現行的刑事司法精神病鑒定啟動制度的規定,有悖控辯平等原則,控辯雙方權利的分配過于失衡,有損程序正義,甚至有可能導致將精神病人送上斷頭臺的嚴重侵犯人權的案例發生。為此,我們有必要吸收國外的經驗和做法,以控辯平等為基本理念,完善司法精神病鑒定的啟動制度。

三、我國司法精神病鑒定啟動制度之完善

司法鑒定啟動模式與訴訟制度密切相關,有什么樣的訴訟制度就應產生什么樣與之相適應的司法鑒定啟動模式。1996年修改后的我國刑事訴訟法實行控辯雙方對抗、法官居中裁判的方式,我國訴訟制度出現當事人主義趨勢。為順應這一發展趨勢,筆者認為我國可以引進英美法系的對抗制精神,在目前偵查、檢察機關已經擁有司法精神病鑒定啟動權的基礎上,賦予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以司法精神病鑒定的啟動權,實現控辯雙方權利的平衡。

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一方在公安司法機關沒有對其進行司法精神病鑒定時,有權申請有關機關啟動鑒定,在申請不予批準或者對有關機關作出的精神病鑒定結論不服時,可以自行委托具有鑒定資格的鑒定機構進行鑒定,公安司法機關應當予以配合。當然,這必將給司法機關帶來較大的訴訟成本。為限制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隨意啟動司法精神病鑒定而造成對國家司法資源的浪費,筆者認為可以借鑒意大利司法鑒定制度的經驗,豏規定由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啟動鑒定的費用先由國家預先承擔,如果法院最終判決被告人有罪,那么被告人一方應歸還鑒定費用;如果判決宣告被告人不負刑事責任,被告人則無需承擔鑒定費用。

根據訴訟法理,法官在訴訟中應是消極中立的第三者,沒有證明事實的職權或者義務,沒有提出證據的責任,所以法官應擁有消極的司法精神病鑒定啟動權,起到補充控辯雙方鑒定啟動權的作用。在案件審判階段,如果控辯雙方在偵查、審查起訴過程中均沒有啟動鑒定程序,而法官認為需要對被告人進行司法精神病鑒定時,法官可以依職權啟動司法精神病鑒定,并依據鑒定結論作出裁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