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琳琳
摘要1840年以來,中國一直在中西古今文化沖突中尋求中國文化走向現代化的道路。中國傳統文化現代化轉變真正開始于上世紀初的“五四”新文化運動。過去對新文化運動的研究評價主要是以《新青年》等新思潮雜志為中心的新文化派為代表,事實上新文化運動期間還有許多不同的派別的不同文化觀點。本文針對學衡派進行了探究,揭示了其思想和內涵,與新文化派對立的情況。
關鍵詞學衡派自由民治權威政治
中圖分類號:K26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0592(2009)01-243-01
一、學衡派的自由與民治思想
學衡派是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五四”新文化運動主流之外的一個獨立的,超越于政治黨派之見的一個學術派別。學衡派是一個因《學衡》雜志而得名的文化流派。1922年1月,梅光迪、吳宓、胡先骕、劉伯明、柳詒徵等七人,在南京東南大學發起創辦了《學衡》雜志。《學衡》從1922年1月至1926年12月,以月刊刊行了60期;1927年停刊一年;復刊后以雙月刊刊行了10期;1930年再次停刊一年;而后又不定期地刊出了7期,1933年7月終刊。
一般認為,學衡派是一個遠離政治的文化學術團體,有的學者相信:“《學衡》的興趣不在時評,也不在政論,它與政治、現實保持著知識分子理應保持的距離,此乃思想獨立之本”。還有學者斷言:學衡派“只關注文化本身,而無力關注政治”。《學衡》雜志的確很少有諸如《我們的政治主張》之類鮮明的直接論政的文章,他們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文化學術方面。但在二、三十年代的中國,在國際政治中仍處于弱勢地位,國內政治也混亂不堪,國家的命運難以令人樂觀。身處于這樣一個時代中,政治問題是每個知識分子都無法回避的問題。正如二十年代一份知識分子宣言所言“我們本不愿意談實際的政治,但實際的政治卻沒有一時一刻不來妨害我們”。同時受儒家“治國平天下”傳統的影響,中國知識分子對政治有天然的使命感。因此,當時包括學衡派在內的知識階層對政治問題抱以密切的關注和思考是不應當有所懷疑的。
五四時期,多數有影響的保守主義者都不否認近代自由主義觀念對人類文明的帶來的福祉。對于近代以來自由主義與民治主義思想,學衡派一些重要成員也有著一定程度上的認同,并不缺乏正面的理解。與新文化派一樣,劉伯明和胡先骕等人對共和國家的關懷也從制度建設深入到人的文化心理層面。這首先源于他們對中國現實政治的基本判斷。當時,北京政府政治腐敗,經濟皮軟,整個社會長期處于失范的狀態之中。與同時代的大多數知識分子一樣,他們對北京政府早已不抱什么幻想了,面對完全無序的政治處于深深的無望之中。劉伯明認為,這是因為我國的國民嚴重缺乏一種負責的精神,而缺乏負責的精神,自由政治就勢必陷入混亂無序之中。在他看來,一個健全的社會,必須要同時體現自由與責任兩個方面,倡導“自由與責任”的結合,指出,“自由必與負責任合,而后有真正之民治”。鑒于此,他總結出共和政治的精神,就是“自動的對于政治及社會生活負責任。”
學衡派的政治理念不過是其文化價值觀的延伸。對他們來說,民主政治僅是一種外在的或次要的形式,道德精神才是他們的終極關懷。劉伯明指出,“共和者,人格問題,非僅制度之問題也”,民國共和政治失敗的原因,就在于“今人之虞詐無誠,譎而不正”,只要能夠導之以正,其道德光輝就會迅即釋放出來。“夫正心誠意之事,誠吾國人生哲學之特色,其價值無論社會進至何種程度,必不因炎稍減。”(劉伯明:《共和國民之精神》)所以,中國的道德傳統正好可以彌補現今所缺乏的共和精神。用吳宓的話說,德性立則諸事立,若人能誠心正意,踐實中庸常德,則國家天下示有不平治者。
學衡派的文化托命意識是十分自覺的,他們多以光大中華文化及貫通人類精神為己任。他們談自由、談民治常常出于論題的需要,很少正面闡述自由政治的積極意義。在一定程度上,“學衡派的民治論只是附麗于其道德理想的一條彩帶”。
二、權威政治
作為一個宣揚文化超越性的團體,學衡派更加注重以文化建設的方式解決中國社會存在的種種問題,政治問題自然也不例外。文化建設的關鍵在于培植新道德,這種道德的培養主要依靠個人的體悟。白璧德說:“政治之帝國主義,其本源實在于個人心理之帝國主義。轉言之,誠欲根本從事,則當舍政局中爭權奪利之表面形跡之事,而專于個人內心精神用功夫矣。”學衡派關于通過改善道德倫理觀念來改造社會政治的言論極多。
然而學衡派也非常清楚地意識到,道德主義的救世觀念與現實懸隔太遠,只能作為最高的理想和長遠的文化建設目標而存在,對于現實政治,必須采取現實主義的手段。最終,他們的取向是權威政治。學衡派認為道德并非是泛化的道德,而是有絕對的標準。他們認定世間存在著普遍的、超時空的道德標準。
學衡派申說權威政治最為積極的是胡先骕。他認為必須以權威樹立道德與政治的標準,“權力與正義為治斯世之要件,在正義為立之前,則仍須強力”,因此中國“舍少數之賢良政治尚可維持秩序外,任何多數政治,皆未有行之而無弊者。”為了闡明他的主張,胡先骕還將嚴復晚年寫給熊純如的書信《嚴幾道與熊純如書札節鈔》為題在《學衡》雜志連續發表。嚴復認為中國要強盛,必須以強有力的人物掌握政權。胡先骕是認同嚴復的權威政治的。
三、結語
學衡派與新文化派的對立有一個總的聚焦,在各個文化領域的爭論都圍繞著這一聚焦。它就是如何對待祖國傳統文化和西洋文化的問題;對中國傳統文化是全盤否定,一概打倒,還是甄別優劣,優者保存繼承,劣者揚棄?對西洋文化是盲目崇拜,臣服在地,全盤引入,還是有區別地明白辨析,審慎取擇,供我所用?伴著對近代科學、理性、自由、民主的偏執眼光甚至是思想視野上的巨大認識盲點,學衡派在批判新文化運動的激進思想時,處處顯示了另一種真知灼見。
從中國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思想文化大格局看,特別是他們作為新文化運動的反對派而出現,可以把學衡派劃在“文化保守主義”這以大陣營中,成為了近代中國繼國粹派與東方雜志派之后的又一支重要的保守主義思想勢力。如果我們把學衡派作為一個普通的知識團體,或者作為普通民眾的一部分,透過他們的整個政治觀念再來觀察整個中國社會,就能夠對中國近代歷史上發生的形形色色的政治事件、政治思想以及政治和政治思想總體上的演進道路有更深刻的理解,他們的發生不是偶然的,而是有其深厚的一般思想觀念作為他們產生和發展的土壤。學衡派的政治觀念正是這一般觀念的一部分。
“近代化”并不是每一個近代中國的追求目標,但毫無疑問,近代化是所有知識分子的思想訴求與人生實踐的重要坐標。如果我們硬要對新文化派與學衡派之間劃出一個界限,則可以說:新文化派追求近代科學、理性、自由、民主,而近代化就是他們追求的思想訴求與社會實踐的目標,在很大程度上同時也是其中不少人的終極關懷;而對學衡派的諸多保守主義知識分子來說,近代化一定不是他們的終極關懷,可能僅僅是他們認識世界反思人生的一個參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