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揚州(組詩)

安 瀾

夜聽揚州民歌《茉莉花》

過了淮安,就是頭頂三月煙雨的揚州了

過了150年前的木樓,古巷

就是民歌《茉莉花》了

燈火在上,夢境在下

噓,請別打攪乾隆年間那位吹簫的公子

他的大麾之下

是曠世的風塵,是愛情

是女子茉莉花指尖上

行云流水的箏聲

今夜,風聲打盹,星星的燭光

——高掛人間

有多少未了的情緣

就有多少渴盼的眼睛,多少瓣茉莉花的嘴唇

良宵難眠

敲梆值更的人,運河邊浣洗的人

這些過往里美好的人間煙火、俗世

都是我的親人

斟一曲熱烈繚繞的《茉莉花》小調

趁夜空遼闊,靈魂干凈

我必須輕聲喘息,放低輕佻的眼睛

驕傲的頭顱

淘洗干凈內心的浮土和卑賤的泥沙

瘦西湖夜宿

二十四孔橋笛音繚繞

二十四盞月光掌燈

擺下虹橋、長堤春柳

釣魚臺上的歌舞

借西湖一角,還有塵世的風霜

打掃人間的泥濘

嘴唇的憂傷,一瓣瓣瓊花上蜜蜂的翅膀

瘦西湖呵,請別說出

近處的吹臺,遠處的翹檐

我現在有些羞愧

因為我出自凡胎

大夢已經安好

但是,我不敢入眠

借昨天的雷聲和雨點

我想設下心靈里火焰的杯盞

左手提著黎明

右手拎著半桶槳聲

從你濕潤的屋檐下

我想牽走

一朵一宿沒睡的火苗

系在,疲倦幸福的眼眶上

揚州城的瓊花

讓長江的浪花

幫我拍打去身上的浮土

眼眶里深陷的俗世的鉛華

我用運河的細流洗凈

從現在開始,我要輕拿輕放我的眼眸

面對這四月花香的低語

這潔白無瑕的女子

我有些魂不守舍

有些懺悔,有些羞愧

怕我慌張的眼神會碰疼它們

幸福的瓣蕾

瓊花,瓊花……

我差點脫口而出我渺小的愛情

一只兩只,千百只蜜蜂

已經沿著春風和陽光的熟路

先我而來

蘸著花粉的筆墨

我看見四周瓊花白白的唇上,已經

寫滿了翅膀嗡嗡的情話

請原諒一個多愁善感的人

他身上的庸俗和忍隱

在這香氣彌漫的屋檐下

他要敬上佇立,贊美

還有內心里的燈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