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也救你一次

鄒德學

老局長眼看要退休,但能量很大,誰接他的班,他有很大的發言權,副局長有四個,這次只帶他司馬來出差,很能說明問題。

司馬副局長心里很亂。

他一再聲明自己必須要回賓館,確實有事,并幾次起身,都被王山夫妻死死拉住,說什么也不允許他走。直到后來看看實在是沒指望了,又無法抵抗他們發自內心的誠摯,才真正安心坐下來,認真地和王山敘起了舊。

“副班長,”王山喝多了,又喊起了在部隊時的稱呼,“我這條命是你救的,如果不讓我盡盡心意,你說讓我怎么能心安?”

“老戰友,言重了,在連隊里平常你給我的幫助還少嗎?那次不過是我湊巧離你最近,又湊巧發現巖石縫里的那棵小樹而已,不值得再提,如果要是你,也一定會那樣做的。”

他們又回憶起那驚心動魄的往事:一次深山老林行軍訓練途中,由于走了一天一夜,人特別疲勞,在下一座高山時,王山太瞌睡,一腳絆到一塊石頭上,滾下山去,撞到懸崖邊的一塊大石頭上。王山趴在大石頭上,石頭一半在懸崖里一半懸空,還微微晃悠著,只要再受一點力,便會墜入深不可測的山谷。大家都嚇呆了,誰也不敢動,連氣都不敢出。就在這時,一直走在王山后面的司馬副班長,突然輕手輕腳地臥倒,從側面一點一點往懸崖邊上爬。大伙明白他的心,誰也不敢動一下,更不敢出聲,只是心拎拎地看著。瘦瘦的司馬靈巧地移動著身子,每動一下都是那么小心,他知道,只要有一點點疏忽,一切便不可挽回,后果不堪設想。眼看他就要爬到懸崖邊上了,山上卻突然刮起風來,吹得一些碎石直往下滾,王山趴的那塊大石頭又晃起來,看的人嚇得心提到嗓子眼上直哆嗦,一個新兵緊張得死咬著手,淚珠子噼里叭啦往下掉……好個司馬,一看形勢危急,再也容不得等待、猶豫,左手一把攥住巖石縫中的一棵小樹,右手果斷伸出,一下扣住王山的腰帶,猛一拽,大石頭受力,墜下深谷,很久才聽到落地的巨響。戰友們七手八腳地將司馬和王山拽上來,緊緊抱成了一團。

戰友的生死情沒齒難忘。司馬也由此立功、入黨。十來年的時間過去了,他們早已退伍,回到各自的家鄉。這次,司馬隨同局長一起到王山所在的城市來出差,明天就要返回,也難怪王山拚命挽留了。

快到凌晨,王山才放人,而且非要送司馬回賓館。司馬坐在出租車上,心里又涌起一絲隱隱的不快。老局長眼看要退休,但能量很大,誰接他的班,他有很大的發言權,副局長有四個,這次只帶他司馬來出差,很能說明問題。前面所有的事,他都辦得盡心盡意,無可挑剔,最后一夜,老局長有所暗示,說是要好好放松放松,他也心動了,誰料卻硬給王山拽到家里去了,唉……

王山不管,還是敘著友情。

回到賓館司馬目瞪口呆,老局長、同來的一位科長、一位小車司機,全部給公安帶走了,同一個問題:嫖娼。

司馬愣。王山卻笑了:副班長,我上回來看你,從你們局長上上下下打量女服務員的眼神上,就知道他“好”什么了,這種事多發生在出差的最后一天晚上,這個賓館已經發生過幾次,我家里有人在賓館工作,我清楚。你夾在中間很為難,嫖,不對;不嫖,“大家嫖,你不嫖,上下一起造你的謠”,日子更難過,所以我請你到我家……果然不幸被我料中,這樣你就什么都好說了。說實話,我是也想救你一次,這樣就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