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爛上市公司”總裁的灰色檔案

王玨磊

他在酒桌上會吹噓自己的女人緣，緋聞名單里不乏關之琳、舒淇、李玟這樣的大牌；他制造了史上最爛上市公司，創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虧損紀錄；

他最終站上被告席，被指控犯下“虛假出資、抽逃出資、逃匯”三宗罪。

6月3日上午9點30分，上海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宏盛科技總裁龍長生戴著手銬，在兩名法警的押解下走進第七法庭，這是他自去年3月被司法機關逮捕后的首次“露面”。47歲的龍長生曾被媒體稱為“高大英俊，風流倜儻”，出庭受審時穿著白色襯衣，外面深色的西裝剪裁得體，但其頭頂左側部分頭發脫落，頭皮清晰可見。檢方指控其行為涉嫌虛假出資、抽逃出資、逃匯。

截至4Y]30日，滬深A股上市公司財務年度報表全部披露完畢，宏盛科技創下“三大”虧損紀錄，每股收益為－21.86元，每股凈資產為-21.18元，每股未分配利潤為－22.42元。如此慘象，令人扼腕。宏盛科技究竟如何成為“最爛上市公司”?龍長生又在其中起了什么樣的作用?

賤買國資入主良華

宏盛科技的辦公地位于上海浦東新區商城路良友大廈15樓，此處如今已沒了昔日的整潔與堂皇。大門洞開，無門衛，也無前臺，多數辦公室門鎖緊閉，探望進去，桌椅布滿灰塵，文件凌亂堆放。

良華實業退休老員工周復華面對如此景象，感喟不已，說；良華有今日，宏盛有今日，龍長生有今日，實在是龍長生的母親鞠淑芝一手造成的。我見過鞠，這個人很強勢，說話不讓人，一副當家作主的模樣。在會議上，只要她在，龍長生也不敢隨便說話。

原有的上海良華實業股份有限公司以糧油與倉儲為主，1994年1月28日上市后，業績不佳，遭遇了1997年～1998年連續兩年虧損。1998年9月4日，年屆60的龍長生母親，農業部老干部鞠淑芝出資1.5億元，創立了上海宏普實業投資有限公司，鞠任董事長。兩個月后，宏普實業介入良華重組，收購原良華29.8％股權，一躍成為良華的第一大股東。

鞠淑芝可算是MBO(管理層收購)的先行者，可能她的官場經歷與對政策的敏感，讓她提前捕捉到了一場瓜分國企盛宴的氣息。早在顧雛軍大刀闊斧收購國企之前，鞠淑芝已先行試探作為實現國企產權多元化手段之一的MBO，并且顯然是采用了違規的手段賤買國企。

“最為關鍵的是在此重組過程中，宏普實業的出資金額從來沒對外透露過，良華上層也沒幾個知道，內幕很深。有幾次良華的人當面詰問過，但鞠趾高氣昂，不予理會。有人說鞠淑芝趁國企之危，賤買資產，鞠淑芝馬上反駁說，是她救了國企。救了良華。而且。鞠淑芝作為一個國家公務員，居然可以拿出1.5億元，此事大可追問。”周復華至今仍帶著一臉的問號。

也有證據說，當時宏普實業出資額為2459萬元，收購良華實業2459.43萬股，相當于每股1元。“顯然低于每股的凈資產值，這是很明顯的涉嫌賤買國資。還有，這筆錢是否真實地落到了良華的賬上，還是僅僅徒有虛名地走一下賬?后者的可能性很大，龍長生有一項罪名就是抽逃出資嘛!”資深會計師袁棟說。

1999年初，龍長生正式擔任良華實業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鞠淑芝及其女兒龍長虹也同時成為公司董事。至此，龍氏家族成為良華實業的主宰者。龍長生進入上海財富圈。

自買自賣的一出鬧劇

重組事竣，良華實業的主營業務由糧油及倉儲進入到光電產品及集成電路行業。此后多年，龍長生一直聲稱，他的公司在IT和家電行業具有出口供應鏈優勢，可將國內代加工廠家的產品最終銷售到美國市場。其終端客戶包括沃爾瑪、百思買等全球著名零售商。

此種模式也即是龍長生非常得意并大肆渲染的類似“耐克”的“虛擬工廠”。周復華說：“剛開始，龍長生比較保守地從事傳統的代工貼牌生意，業績還不錯。但是到2003年末，他玩起了所謂‘供應鏈管理模式，從實業經營走向了玩概念。這是一條風險之路，也是宏盛敗落之路。”袁棟則認為，這種模式很虛幻，首尾難見，專業會計人員也難追蹤其資金流向，這就便于龍長生大耍花招。

現在看來，所謂的“供應鏈管理”在很大程度上只是自買自賣的鬧劇。

宏盛科技2007年年中報表顯示，半年銷售收入27.12億元，有30多億的應收賬款在3家美國銷售公司手中，即IRC、INT和Cyberstar。宏盛的產品在美國主要以Norcent(諾盛)品牌銷售。而IRC與INT均為諾盛的全資子公司，這兩家公司的董事長龍長虹正是龍長生的妹妹，鞠淑芝則是諾盛的董事。

袁棟分析，自家產品賣給自家公司，而且雙方的銷售額可以相差幾十倍，這樣一是可以虛報業績，取得中信保的信任，由其擔保，騙得貸款，同時還可維持股價，二是身在美國的龍母和龍妹則以少報盈利而逃避稅款；再者，龍長生通過這樣的關聯公司，將公司貨款和抽逃稅款非法轉至境外，“涉嫌逃匯”。

知識產權賠償導致案發

宏盛科技的應收賬款一直居高不下。2003年下半年開始，為防止應收賬款風險，宏盛開始大規模利用出口信用保險方式控制公司的國際結算風險，中信保在整個過程中扮演為宏盛科技向開立信用證銀行提供擔保的角色，有時中信保甚至為其代墊貨款。

中信保為何如此青睞與信任宏盛科技?據相關人士透露，中信保原黨委書記兼總經理唐若昕與鞠淑芝早有聯系，走動甚密，他們同在北京為官多年。

然而，龍氏家族打造的虛幻的“供應鏈管理”終究是脆弱的，只要一環出事，即滿盤崩潰。2007年初，美國飛利浦公司起訴INT、諾盛、宏盛科技和龍長虹，指責其侵犯了飛利浦的知識產權，要求賠償。由于難以支付高額的賠償金，INT及其母公司諾盛宣布破產。宏盛科技本來就岌岌可危的資金鏈被壓垮，左右支絀，難以維持，“龍長生案”由此爆發。

2008年2月4日，宏盛科技董事長兼總經理龍長生因涉嫌合同詐騙案被上海市公安局刑拘。之后，宏盛科技曾請求保釋，讓龍長生繼續參與公司業務。一度也差點保釋成功，但最終未獲批準。據宏盛前員工朱先生說，龍在刑拘前曾隱隱暗示，他可能會出事，但他們家族擁有的人際資源能夠輕松化解。

2008年7月，中信保的唐若昕因涉嫌受賄犯罪被檢察機關刑事拘留，正是受到宏盛科技巨額貸款逾期案的牽連。

“龍長生究竟騙貸了多少，又有多少資金非法轉移到了境外，龍長生、鞠淑芝。龍長虹各自扮演了什么角色?有多少金融界的官員參與其中?種種疑問，希望能在本次審理中有清晰的答案。”袁棟說。

光鮮的表演者

上海的建筑商潘恩與龍長生有過幾面之緣。潘恩說，龍長生長袖善舞，嫻于周旋，交際極廣，為人張揚，且極喜炫耀。上世紀90年代初，龍長生還在北京混跡，尚未發達，便喜在酒桌上一擲千金，顯示富豪派頭。炫耀可能是其家庭特性。早在宏盛剛剛組建時，鞠淑芝便公開放言：“要把宏盛打造成一個‘金元帝國。”

龍長生還經常吹噓自己的出身。潘曾親耳聽龍說過，他是龍云的嫡孫。龍云是民國時著名的滇軍將領，主政云南17年，被稱為“云南王”。但民國史學者肖明則認為，此說未必可靠，他研究龍云多年，尚未發覺龍云有這么一個孫子。

潘恩說：龍長生總是自詡有很大的關系網，有時也肯利用關系幫朋友解決困難，可我覺得他的所謂關系有相當的虛擬成分，他可能只是光鮮的表演者，他母親才是主謀。

不少了解龍長生的人反映，龍長生的慷慨只是表面的。他手面很大，不惜花費數百萬元為與自己傳出緋聞的女星送禮，塑造富豪形象。表面上他對員工也挺客氣，據周復華回憶，“有時候還會請員工吃吃飯，說點笑話，最喜歡在員工聚餐會上講黃段子”。不過，龍長生骨子里對員工非常苛刻。宏盛前員工朱先生說，龍長生會為了幾十元錢獎金與員工翻臉，把這幾十元追討回來才肯罷休。

龍長生身高一米八二，英俊瀟灑。潘恩說，他在酒桌上有時會吹噓自己的女人緣，而所報出的名字赫然驚人，包括關之琳、林熙蕾、舒淇、李玟和章小蕙等等。其實，龍長生早已建立家庭，妻子曾世珍也曾是藝人，婚后退出演藝圈，兩人育有一女。但龍長生依然緋聞不斷，頻繁周旋于女星之間。媒體曾拍得林熙蕾與龍長生在上海一個酒店當眾激吻，并共人房間；龍長生與章小蕙一起旅游歐洲并訂婚的事，也被章小蕙自己津津樂道。潘恩告訴記者，在龍出事前不久，他還見過龍帶一個貌美女子赴宴，依然滿臉春色，酒過三巡，當眾與女子熱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