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０年前的時尚記憶

劉　斌

“皮鞋洋、回力狂；白邊懶漢是流氓。”表面上看，這句30年前的流行俚語形容的是人；但往細處看，也是對當年的流行與時尚的真實記錄。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初，北京曾有過幾次大規模的時尚流行，比如：春、秋季節流行過喇叭褲；夏季流行過劣質的港式T恤衫，配戴蛤蟆鏡或平光秀朗眼鏡；冬季則是毛嘩嘰軍大氅和羊剪絨帽子。這比六十年代末和七十年代初的流行趨勢要高級了很多，在這之前還是很土的，主要跟物質匱乏和百姓生活不富足有關，有一句話很有代表性，叫“皮鞋洋，回力狂；白邊懶漢是流氓”，基本概括了那時的狀況。

鞋

“白邊懶漢”是一種布鞋，白塑料底子上鑲了一圈白布邊兒，俗稱“白邊懶”。這種鞋四塊多錢一雙，由于這鞋屬于流行款式，所以不論什么地方銷售，一定會排起長長的隊伍。王府井東風市場(現在的新東安市場)里的鞋帽柜臺前，就經常出現數百人瘋購“自邊懶”的壯觀景象。通常，在“白邊懶”到貨之前，就有人走漏風聲，時髦的男青年聞訊便早早地聚集于此。為此，商場不得不多派些人手出來維持秩序。這些人基本都是商場的職工，但在此時，他們的身份變成了工人民兵，工人民兵在老百姓心里是很有震懾力的，因為他們有權利抓人，還有權力動手打人。

至于皮鞋，絕對算得上奢侈品了，一旦擁有，別無所求。那時候的人還細心、講究，買來新鞋首先就是釘個鐵掌，以免鞋底磨損過陜。另外，釘上鐵掌走起路來也氣派，“嘎嘎”作響，遠遠地就知道這人穿的是皮鞋。

讀高二時，正值我們的青春萌動期，班上有很多男同學開始想方設法地修飾自己。有個同學，花了8塊錢從委托商行(二手店)買了一雙老式黑皮鞋，穿上后立馬神氣起來。表情嚴肅了不說，下頜也抬高了很多。早晨上課他故意遲到幾分鐘，等全班同學安靜地坐好了，他一聲清脆的“報告”，把全班同學的目光都吸引過來，然后推門而進，“嘎嘎嘎”地走向自己的座位……那模樣就像是穿了雙800元的皮鞋。不過，沒多久，便有同學認出了那是雙舊皮鞋，并大聲喊道：“委托商行的!”惹得全班哄堂大笑。

那時候委托商行是人們經常光顧的場所，里面品種繁多琳瑯滿目，經常還能看到一些從未見過的稀罕玩意兒，而且價格便宜，有錢沒錢的都愿意到里面轉上一轉。今天著名的收藏家馬未都先生——我馬哥，當年就在委托商行里淘到過不少除舊皮鞋以外的好東西，他那個時候就開始搞收藏了，真可謂深謀遠慮。

手表

再后來，北京的年輕人又比較流行戴手表了。手表在當時是一“大件”，一般年輕人結婚時才置辦。平時誰手腕子上添了一塊手表，周圍的同事都會上來圍觀，品頭論足大大地議論一番，并成為很長一段時間內的話題。

我記得我們院子里有一位老三屆的大哥，他在山西插隊，后來又去礦上挖煤。挖煤是個高風險的活兒，但是工資很高，聽說他每月能掙90多元。很是令人羨慕。他當時就買了一塊價值300多元的瑞士梅花表。這塊表在我們周圍引起了很大的轟動，那大哥平時有事沒事就在馬路牙子或院子里一坐，左手腕子朝上，以不經意的方式來展示他那塊名貴的手表。不久那大哥結婚了，想必那表起了相當的作用。

我擁有第一塊手表是1980年的春天，那是一塊不到10鉆的國產全機械腕表，價格大約在40～50元。那時我高中剛剛畢業，正準備考戲劇學院。我父母為了鼓勵我能夠順利地考上大學，特意為我買了這塊手表，好像還是托了什么人才買到了價格如此低廉的。在這之前，國產手表都是100多元以上。

后來我進入了戲劇學院，這塊手表一直伴隨著我度過了4年大學的光景。在校期間因為表演課、形體課等諸多原因，這表我很少帶它，以至于到了現在仍然保存完好。不久前，我翻箱倒柜終于將那手表找了出來，給它上了上弦，居然還能走。

我把英達的高檔手表弄丟了

劉斌

1989年以后的一段日子，我、姜文、英達、劉小寧等經常聚集在一起打麻將，很多時間都是在我家里。當時央視有一個著名的欄目叫“每周一歌”，我們幾個就沿用了這個詞，叫“每周一擱”，誰輸了誰就把錢“擱”下。

那時英迭剛從美國學習回來，身上自然有不少洋玩意兒。一次他來“每周一擱”，將手表脫下放在旁邊，我們鏖戰一夜，一個個睡眼朦朧萎靡不振。天將亮時英迭急匆匆回家睡覺，將他那塊進口手表忘在了我家。我收拾房間時發現了它，趕緊給他打電話。英達接到電話，說先放那兒吧，回頭再拿。后來，我們又陸續在我家打過幾次麻將，可每次玩完后英達和我都把手表的事忘得一干二凈。

不久后，我接拍了北影陳國星導演的電影《情惑》，這部電影的外景地在秦皇島。臨出發時我又看到了英達的手表，這時我才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它：這是一只卡西歐電子表，個頭不小，黑色的，液晶顯示屏，正面側面滿是按鍵，平時顯示的是北京時間，按下其中的一個按鍵，它就會出現東京、莫斯科、紐約、倫敦、巴黎等時區的時間，而且還有很快的毫秒顯示。我想我帶上未必不是好事，也許拍戲還能派上用場，畢竟這是個不多見的時髦玩意兒，于是我將它帶到了秦皇島。

在秦皇島拍戲的某天，全組的小伙子們約好了一起到海邊游泳。我們找了一塊開放的海灘，很多人在這里玩耍嬉戲，沙灘上到處都是一小堆兒一小堆兒的衣服，完全一片祥和景象。劇組的人多，衣服堆放得相對集中。可是臨下水時，我想到了這塊手表，擔心戴著會被海水腐蝕，于是就取了下來，可一時又不知道放哪才好，畢竟這是一塊非常名貴的手表，我得把它藏好了。情急之下，我在衣服下面挖了一個小坑，將表埋在沙子里，然后用衣服蓋上。四周看看，沒有發現有人注意我的動作，這才很放心地向大海深處游去。

大約一個小時的光景，我們上得岸來，衣服還是原來的模樣擺放在那是，衣服下面的手表卻不見了。十幾個人將這一片沙灘翻了個遍，也還是沒有找到，挺好的一塊手表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回到北京我琢磨著向英達如何交代。想好了就給他打電話，說：你總是不來拿你的手表，說明這表就不該屬于你!英迭似乎是明白了我的意思，說：行，那你就先戴著吧。我進一步試探：那表多少錢啊?英達死活不告訴我，說：你就戴著吧，問多少錢干嘛。這時，我只好全盤托出，我說那表讓我給弄丟了，你告訴我多少錢行么，我給你買一塊去。

英達聽我講完事情經過，咯咯直樂，說見過蠢的，但沒見過你這么蠢的，那么好的表怎么會怕海水呢?不但不怕，而且還能下潛100米以上!那表不屬于我也不屬于你，多少錢你也別管，丟就丟了，就別再提了……

在那以后，我特別注意各種商場里的卡西歐手表柜臺，想一探究竟，看看那表到底價值多少。但是很多年里都沒有見到過同樣的款式。事后才知道那是一只價格不菲，能夠顯示世界時間，具有很多功能的運動型電子手表。我在境外的一些時尚類的雜志上看到過該款手表的廣告，應該是卡西歐品牌里面比較頂級的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