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嵐
[摘 要]以空間來解讀時間,轉型前的單位是國家權力進行空間統治的組織單元,轉型時期單位作為相對獨立的空間利益組織特點凸現,單位的空間實踐在權力的操控下主要遵循市場邏輯。
[關鍵詞]空間 單位 權力 市場
作者簡介:周嵐,1974年出生,湖北鄂州人,上海大學文學院社會學系博士研究生。
單位以大院的形式成為了城市空間結構中的基本單元。一些學者從組織、制度等角度對單位變遷進行了研究(李漢林,1993,李路路,1994),然而,正如蘇賈所說,“一種完整的歷史,需要描述諸種空間,因為各種空間在同時又是各種權力的歷史。”[8] 因此,本文試圖引入空間的視角來重新解讀單位的社會變遷。
一、明確地權:從政府產權到所有權和使用權分離
齊美爾在論述空間的排他性時,這樣寫道:“一個社會的形態與某一個特定的土地面積融合在一起,或者可以說休戚與共,它在同樣程度上具有一個惟一性或者排他性的特征……”齊美爾這里提到的空間“排他性”特征與經濟學中產權的內涵極其相似。改革開放前,我國的國有企業土地的剩余索取權和控制權幾乎全為政府所有,國有企業單位只是一個個不同的生產車間。在日常運行中,政府的積極干預,使得國有單位對于土地的決策權、收入支配權和資產轉讓權受到了嚴重的限制,產權的三個基本權利被弱化、扭曲,導致“產權殘缺”(周雪光,2005)。國有企業在總體運行上表現出經濟效益低、生產效率低的現象很大程度上都被歸因于產權問題。
為了提高國有企業的競爭活力,1979年國務院頒布《關于擴大國營企業經營管理自主權的若干規定》, 啟動了中國國有企業產權改革的歷程。1984年后,國企開始了“放權讓利”、“政企分開”、“盈虧包干”、“承包經營”的改革,面對隨之出現的所謂“一放就亂,一管就死”的局面,中央政府開始了以“建立現代企業制度,加強公司治理結構”為目標的股份制試點改革,針對MBO以及因之而來國有資產流失,國家又不斷調整政策,1993年“國有資產國家統一所有,分級管理”,1994~1995年的“抓大放小”,1999年的“有進有退”、“有所為,有所不為”發展到2003年“國有資產中央和地方政府分級所有,分級管理”,建立“歸屬清晰,權責明確,保護嚴格,流轉順暢的現代企業制度”。
這一系列改革措施的實質,就是國企在改變了政企不分和政府外部化管理的控制方式以后,在不變更產權關系(主要指所有權)的前提下,對國有資產在經營方式上的變革。具體而言,國家繼續保留了對國有企業的調控能力,但國有企業的經營主體在生產資料的使用權、收益權、處置權等方面都有了巨大的內部運作空間。國家對國企單位的全面控制已不復存在。(劉平等,2008)
二、空間市場化:從權力下的空間到市場中的空間
德國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曾經提出兩種最基本的國家統治形式:一種是建立在對財產的占有上,依仗利益狀況進行的統治。其典型形式是在市場上通過不平等的交換,或者如韋伯所說“市場上的壟斷主義”而產生的服從關系。另一種則是強制性(命令)的統治。這是一種“獨立于”特定利益之外的、要求被統治者服從的權力。它與權威的命令權力一致。人們與這種權力的關系并非是“自由”選擇的,只有被動式的服從。
在計劃經濟時期,我國權威的、強制性的命令權力的統治和依仗利益的、建立在交換基礎上的統治被緊密地耦合在一起。在那段特殊的歷史時期,經濟權力被合并到了政治權力之中,成為政治權力的一部分。經濟目標被轉譯為實現政治目標的手段,以體現意識形態和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產權所規定的“權利”,在現實社會生活中更傾向于一種“權力”表征。國家權力的暴力性、強制性和不對等性導致政府權力的頑固擴張,城市市區土地的國家所有制使國家(政府)得以完全按照自己意志繪制城市社會的版圖。我國城鎮國有土地供給都是通過行政手段無償劃撥,實行的是無償、無限期和不允許流轉的使用制度。作為集體消費最重要的組成部分,房地產業在當時的發展幾近為零。城市中空間本身的市場流通、交換幾乎無法進行,一如列斐伏爾所描述的呈現性空間,經濟的力量被政治的力量所覆蓋,變成一個被刻意隱藏的空間。
1990年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城鎮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和轉讓暫行條例》(1990年5月19日國務院令第55號公布施行)為城市土地的流轉設定了制度軌道。該條例第二條規定:“國家按照所有權與使用權分離的原則,實行城鎮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轉讓制度……”,土地所有權與使用權成為各自相對獨立的財產權;條例還規定國家可以土地所有者的身份將土地使用權出讓,土地使用者需向國家支付土地使用權出讓金;土地使用者可將土地使用權再轉移,包括出售、交換和贈與(被稱作轉讓)以及出租。第四十五條規定,劃撥土地使用權和地上建筑物、其他附著物所有權在一定條件下可以轉讓、出租、抵押。此后,1998年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第一章第二條明確規定:“國家依法實行國有土地有償使用制度。”
在國有企業單位的空間使用權被確立之后,單位組織作為利益主體和利益整體的意義日益突出。伴隨著市場化的進程,為了單位利益的最大化,各單位紛紛采取了各種空間實踐活動,歸納起來,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其一,空間置換,中心城區的單位往往由于級差地租導致土地置換,遷往城市外圍;其二:單位大院碎片化。單位大院內部分用地被出售、出租、重新開發等,與原有功能和空間分離,部分居民搬出大院,進入到市場化社區居住。無論是在制度上還是在實際操作上,土地也像其他商品一樣,進入流通領域。
從某種程度上說,中國經濟轉型的過程是一個重新界定所有權歸屬、變更產權制度的過程。城市土地的國家所有權將國家對空間的統治制度化,在一元化國家里,經濟力量和市場被政治力量隱蔽起來,產權在這里更多的表現為政治權力,反映了國家(政府)對于空間的構想及象征秩序。經濟體制改革搞活了原本鐵板一塊的單位空間,國有企業單位的在空間處置的決策上具有了更大的自主性,空間的國家統治被削弱,市場力量逐漸統馭單位大院。
參考文獻
[1]李漢林 李路路 《資源與交換中國單位組織中的依賴性結構》 《社會學研究》1999年第4期
[2]李漢林,《中國單位現象與城市社區的整合機制》,《社會學研究》1993年第5期
[3]劉建軍,2000,《單位中國社會調控體系中的個人、組織與國家》,天津人民出版社
[4]李漢林 渠敬東 《制度規范行為關于單位的研究與思考》載《社會學研究》 2002年第5期
[5]周雪光 “關系產權”:產權制度的一個社會學解釋 《社會學研究》2005年第2期
[6]劉平,王漢生張笑會 “變動的單位制與體制內的分化以限制介入性大型國有企業為例” 《社會學研究》2008年第3期
[7]愛德華·W·蘇賈 《后現代地理學》 王文斌譯,商務印書館,2004年
[8]愛德華·W·蘇賈 《后現代地理學》 王文斌譯,商務印書館,2004年,第3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