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龍春 孟廣君
關鍵詞:戰爭 性 巴丹 活著回家
摘 要:人類表現戰爭的手段多種多樣。藝術家往往注重“高大全”式的英雄主義人物形象的塑造,而忽視了被戰爭裹挾的普通人個體生命的感受。本文試圖通過展現《活著回家》中主人公對生命個體的細節描述以及逆境中的偉大人性支撐,說明戰爭題材的文學作品更要體現對個體生命的尊重和關懷。
掃射、活埋、難民……隨著中國電影導演陸川的《南京!南京!》的公映又一次將我們的視線拉回到72年前的日軍的魔獸屠城。盡管30萬同胞的生命刻下了我們民族永久的傷痛,但客觀地說,該片超越了國內以往或妖魔化或政治化的仇恨視角,拷問了戰爭中的脆弱人性。
無獨有偶。筆者近期發現,世界知識出版社出版的原美軍第192坦克營B連中士列斯特·坦尼博士的巴丹死亡行軍的回憶錄《活著回家》,也是這樣一部作品。盡管它展現的是美軍在菲律賓的戰場,但它對戰爭中人性的拷問是相同的。與《南京!南京!》的灰暗相比,本書基調更為積極——在入木三分地刻畫日軍暴行的同時,講述了戰俘們樂觀互助、笑對死亡的故事。最令人感喟的是,作者在時刻面臨絕境之時,仍展現著人性的堅韌和樂觀——活著回家,不惜一切代價回家見心愛的妻子!在血和淚的交織中,它帶給人強烈無比的心靈震撼。
一、走出“鬼門關”的幸運兒
《活著回家》是巴丹死亡行軍的親歷者、原美軍第192坦克營B連中士,現為美國著名社會活動家、經濟學家列斯特·坦尼教授的回憶錄。他以生動寫實的筆調再現了當年的死亡之旅,揭露了日本軍國主義對盟軍戰俘殘酷的虐殺,還歷史以真實。文中主要講述太平洋戰爭爆發之前,20歲剛出頭的芝加哥青年坦尼,敏感地意識到大戰即將來臨。為了兌現對美國的神圣的義務,他放棄了已經小有起色的事業,義無反顧地投身到伊利諾伊州的梅伍德地區國民警衛隊,并被分配到第192坦克營B連。他初出茅廬,心懷夢想。他以為在服役期滿后還能進大學讀書,或繼續干自己的老本行。但是,此時美國巨大的工業生產轉向了戰爭軌道。坦尼的部隊被編入美國聯邦軍隊作戰序列,一年之后被運送到菲律賓。日軍在1941年12月7日偷襲珍珠港,坦尼所在的部隊就駐扎在菲律賓克拉克空軍基地附近。次日早晨五點半,坦尼在睡夢中被叫醒,“日本人轟炸了珍珠港,抬頭看,它們又來了。”克拉克機場也遭受突襲。
一個懵懂的少年就這樣被急匆匆地“拉入”到了戰爭狀態。當時的慌張場面,坦尼描述了一段坦克無線電通訊員之間的對話:
1號坦克通訊員問:“該死的!坦克的彈藥藏在哪里?我到哪去找炮彈?”2號坦克通訊員回答:“我哪知道!我們在這該死的坦克里也沒找到。有人知道嗎?”1號坦克通訊員又說:“他媽的!在我們離開波克基地的時候,就應該給我們說明書!早該派人來教我們一下,現在管個屁用!”3號坦克通訊員說:“我問過隊長了。他說,我怎么會知道。”
這群“新兵蛋子”就這樣參加了戰斗,一直奮戰到愛德華·P.金將軍下令向日軍投降的那一刻。
美菲聯軍投降人數約為78000人。但短短62英里(約100公里)的押運,死神卻時刻向他們招手——在酷暑難耐的菲律賓原始叢林,日軍一路上除了初期給予少許的食物外(根據幸存者表示,僅給一次高爾夫球大小的米飯),不許徒步行軍的戰俘再有任何飲食。凡是企圖找尋飲水與食物者,即被日軍以刺刀或開槍處決。即便有若干僥幸者躲過日軍眼線而偷喝河水,也因河水已嚴重遭受污染而引發重病而死。最后雖抵達目標營地,但沿途倒斃及槍殺者多達15000人,有一半人死于途中,那些到達第一戰俘營的大多數人有兩到三種疾病,諸如瘧疾、肺炎、腳氣、饑餓、痢疾、脫水、白喉等。在途中,很多人遭到無法忍受的暴行,承受著心理重創,無助地看著戰友在眼前被殺而無法阻止,同時恐懼自己將是下一個被殺者。經歷了慘絕人寰的巴丹死亡行軍后,坦尼輾轉于菲律賓的多個戰俘營,隨后又被送到日本大牟田煤礦做戰俘奴工。在三年零八個月的殘酷監禁解除之后,只有八分之一的美軍戰俘活著回到故鄉。坦尼目睹了美國用原子彈轟炸長崎騰起的蘑菇云。幸運的是,正是原子彈對日本造成的巨大打擊,使得坦尼在被日軍折磨致死之前,獲得了自由。
二、.“活著就是等著被屠殺”
《活著回家》是坦尼作為一個戰俘的身份寫下的巴丹傳奇。其間,充滿個人化色彩的描述將我們帶到那個時刻面臨死亡境地的巴丹戰場。日軍的殘暴和喪心病狂,遠非現在正常人們的想象!狂躁兇殘的日本人,將美國戰俘作為消遣對象,隨時隨地毆打虐殺。書中,血腥的畫面不時映入我們的眼簾——
日本兵強迫我們這些虛弱的人一連走了四五個小時,不允許我們休息,動不動抽打我們。……我們隊列里的漢克絆了一跤,摔倒在路邊的灌木叢里。一個日本兵立即跑過來,我們向倒下的好朋友大聲喊道:“趕快站起來!快點站起來!”一切已經太遲了,日本兵高聲叫喊著,把刺刀扎進了漢克的胸膛……
日本兵不允許我們喝水……其實路邊并不是沒有水……有一次,我看到路邊有一口自流井,白花花的水流掉真可惜。……幾分鐘之內,大約有10到15個戰俘聚到了井邊。這引起了一個日本兵的注意,他跑過來嘲笑我們。這時,前面的5個人喝到了水,第6個人剛準備蹲下喝水,日本兵突然舉起刺刀,對著他的脖子就是一刀。這個兄弟立即雙膝跪地、呼吸急促、臉朝下倒在地上,一口水沒有喝上就死了,鮮血染紅了自流井……
這段文字活現了日軍虐待巴丹死亡行軍的殘酷程度。而且,“活著就是等著被屠殺”,也是坦尼那些戰俘時刻面臨虐殺等哀傷恐懼的真實寫照。
但是,與陸川的《南京!南京!》一樣,坦尼的寫作并沒有流露“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的復仇情緒,也遠遠超出控訴的層面。戰爭的炮火能讓人粉身碎骨,仇恨也同樣能夠摧垮人們的心靈。因此,本書的色彩并不灰暗,用彭光謙將軍給本書的推薦語來說,就是他“一直在生命的征途上頑強地跋涉著”。
三、逆境中的偉大人性
從被俘到重獲自由,三年零八個月,其過程可謂九死一生。坦尼是怎樣挺過這自尊遭受長久踐踏的年月呢?那就是對妻子勞拉的思念!“活著回家見妻子”是貫穿于本書的一條主線,也是作者面對重重磨難得以生還的精神動力。可以這樣說,是愛情的力量幫他渡過了這非人的囚徒生活。
妻子勞拉是坦尼17歲高中時期在一個舞廳里結識的。在坦尼很具美式色彩的描述中,勞拉的出場深深打動了他的心。
我剛進舞廳的時候,就眼前一亮……這個美人……身材曼妙,凹凸有致,楊柳纖腰襯出胸部的豐滿,藍色的大眼睛清澈明亮,顧盼生輝,照亮了整個舞廳。……我看得兩眼發直,……她發覺了我的偷看,嬌羞地低眉頷首,咧嘴偷笑。
一出場,就四目傳情了,難怪坦尼驚呼:“天啊!這就是我的夢中情人。”很快,兩人廝守在了一起,并“熱烈地”討論著“未來的計劃和抱負”,包括結婚。但是,他們遇到了挫折。原來,坦尼并非勞拉父母“合適”的女婿人選,“他們希望勞拉嫁個有錢人,或者可能有錢的人”。不過,就像電影里經常發生的情節那樣,濃情戰勝了理智。在“兩顆相愛的心水乳交融”之后,他們毫不遲疑地找了牧師舉行婚禮,并受邀在牧師的家中,享受了洞房花燭之夜。
小夫妻倆的甜蜜生活并沒有享受多久,坦尼參軍了,而且所在的部隊不久就接到了征調菲律賓的命令。臨走之前,勞拉給坦尼做了一個寫信的軟墊。坦尼把結婚證書和勞拉照片塞在其中,希望自己和勞拉“秘而不宣”的婚姻因為戰后的榮耀而獲得承認。盡管后來財物受到劫掠,但“塞到襪子里,藏在腳踝處”的一張勞拉“小照”,成了坦尼“三年半時間里唯一的精神慰藉”。
自此之后,活著見到勞拉的念想時刻伴隨著坦尼,即使在被死神一次次光顧的時候,也沒有斷絕對勞拉的思念。坦尼在序言中寫道:“我在不斷地給自己制定目標,活著回家是最大最長遠的目標,還有很多短期的目標,比如說,在巴丹死亡行軍途中,我給自己下死命令,一定要走到前面的一顆大樹,走過大樹,下一個目標就是走到前面的水牛那里。”
為了能“活著回家”,坦尼始終秉持了積極而又樂觀的心態來“迎接”時刻都將降臨的死亡命運,例如,他主動向一些容易接近的看守學習日語。即使在被送到福岡大牟田戰俘營之后,他還冒著生命危險,利用日語能力和交際手腕,建立了一個以香煙、米飯、牙膏和鞋子等簡單日用品的地下交易網絡。但是,就此以為坦尼茍且偷生那就大錯特錯了!煉獄中恪守著原則,求生時貫穿著良知。坦尼為了轉移難友們的視線,又開辟了期貨業務,制訂了“破產規則”,向“破產”的戰俘提供保護,讓他活下去。
幸運的是,在無邊的煎熬中,原子彈結束了日本軍國主義的妄想,也結束了坦尼的戰俘生涯,卻也把坦克對勞拉的希望擊碎了——在坦尼杳無音訊之下,勞拉屈從于父兄的壓力而嫁作了他人婦!希望與現實之間無情的落差幾乎將坦尼擊倒。
我的腿像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臉也變得煞白。我全身發抖,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勞拉!我不相信這個消息,……我苦苦地掙扎求生,都是為了她!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夢想著回家和她——我親愛的妻子團聚。現在我的夢破碎了。
一顆滿懷希望的心就這樣被無情撕碎。坦尼凄切的愛情故事會感動每一個閱讀它的人。在淚水中,讀者歡笑著、咒罵著,畫面如同眼前。正因為如此,本書1995年在美國出版的時候,轟動了整個美國乃至西方社會。美國國內要求揭批日本二戰罪行和受害者索賠的浪潮隨之興起,甚至迫使美國政府一改對巴丹諱莫如深的傳統,在網站上公布最新的日本戰爭罪行檔案。
總之,人類表現戰爭的藝術手段多種多樣,除再現赤裸裸血腥的殺戮與氣勢恢弘的場面之外,還應該在戰爭來臨之后人類如何自我救贖上進行挖掘。注重“高大全”式的英雄主義,而忽視被戰爭裹挾的個體生命感受的時代已經過去,“以人為本”,是時代主題,也是戰爭題材文學作品的主題。《活著回家》中個體生命對戰爭的恐懼和對親人的眷戀比宏大場面的描述和“好萊塢式”的特效更加震撼著人們的心靈,這就是戰爭中的人性,它體現了人們對個體生命的尊重和關懷。
作者簡介:胡龍春,碩士研究生,上海海事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英漢互譯:大學英語教學;孟廣君,碩士研究生,上海電力學院外語系副教授,研究方向為商務英語、文學翻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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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 范國平譯. 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09,4.
[2] Lester I. Tenney. My Hitch In Hell [M]. Publisher: Potomac Books Inc. Ameirca. June 2007.
[3] 親歷巴丹死亡行軍: 通往地獄的恐怖旅行[J].lgoucheng/2008/10/1189872.html
[4] 王麗丹. 談戰爭題材作品的敘述技巧[J]. 遼寧師范大學學報. 20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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