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曉鷹
人們提了多年的大學取消行政級別、企業(yè)取消行政級別的呼聲再度鵲起。為中國教育的健康發(fā)展計、為企業(yè)的長遠發(fā)展計,取消行政級別實在是善莫大焉。給學校、企業(yè)戴上行政級別的帽子,猶如給它們套上了或部級或局級或處級的“籠頭”,不僅把我中華育人之圣殿、財富之來源弄得官氣十足、暮氣沉沉、人際復雜,而且其謬誤其毒害之廣之深更是難以想像。
君不見,因為中國國有企業(yè)既有級別又享受著行政機關所不可能擁有的實惠、方便和名義上封頂而實際上不封頂?shù)氖杖?所以有多少大官中官小官要削尖腦袋“鉆”進國有企業(yè),包括國家金融行業(yè)。抖官員的威風拿商人的錢,雙重的心理滿足和物質享受,好不快哉。試問當今中國,誰人能與享有行政級別的企業(yè)家、教育家爭鋒?
同樣,諸君請看,因為要獲得某一行政級別,我們的國有企業(yè)家、我們的紅色老板(含校長)們?yōu)榇蛲ㄕ母鱾€“關節(jié)”是多么的煞費苦心、絞盡腦汁,真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而當某企業(yè)某高校一旦有了硬邦邦的行政級別,這些部級局級的老板、校長,其氣宇軒昂之狀猶如打了超強興奮劑。而更為重要的是,企業(yè)和高校的頭頭腦腦因為有了這種行政級別,他們便可以瞅準合適機會,順理成章地到某個“衙門”去擔任要員。
然而,上面所述僅為皮毛,行政級別給企業(yè)與大學真正造成的危害,是對經(jīng)濟工作與教育事業(yè)的嚴重“內傷”!行政級別在企業(yè)與高校的存在并不是一種名義的存在,而是伴隨著實實在在的“位子、車子、票子、房子”等接踵而來的物質利益。這樣,也就等于在企業(yè)和高校內部無形中構建了另一種價值體系:一種與企業(yè)以經(jīng)濟效益經(jīng)營目標為評價體系并行的價值體系;一種與高校的以教學科研水平優(yōu)劣為評價體系并行的價值體系。而這種二元價值體系的出現(xiàn)只會造成人心的浮動和躁動,只會每時每刻在減弱、削弱著那些企業(yè)和教學精英對事業(yè)的追求與執(zhí)著。
我們僅以高校為例。近幾年來,隨著經(jīng)濟的發(fā)展、國家的投入和高校管理者的經(jīng)營有方,中國高校的硬件設施之巨大改善已是有目共睹。但是社會上關于“大學不是大樓多,而是大學者多”的揶揄也日漸其盛,而且話語中的嘲弄也正在變成義憤。為什么大樓越蓋越多,而中外公認的大學者卻十分罕見?我以為原因之一就是這種不倫不類誘人走上歧路的行政級別。試問,如果有一天,中國的所有大學教授為了自身的物質利益或政治權益或其他制度性社會保障,而要求國家也給一個行政頭銜,國家是否也應該冊封一批“部級知識分子”“副部級知識分子”“局級知識分子”“副局級知識分子”呢?而無論是索要一方還是授予批準一方,恐怕都不會想到:就在中國的一流大學得到了正部副部正局等等級別的同時,你們與世界一流大學的距離,卻拉得愈來愈遠嘍!
行政級別,是有官場特色的一劑“銷骨散”,正在讓中國的教育失去應有的尊嚴、智者的筋骨與德行的血脈。
對追求、給予、確認企業(yè)與高校的行政級別這件事,如果要說得再深些、再徹底些,那就涉及社會角色混亂這個更加令人頭疼的問題了。今日中國出現(xiàn)的社會身份和社會責任“大錯位”在企業(yè)與高校的行政級別上得到的不過是具體而生動的體現(xiàn)罷了。換句話就是,這種社會身份和社會責任最大的混亂也恰恰發(fā)生在官、商、學這三大領域。
按理說,官者,社會生活的組織者和管理者。商者,社會財富的創(chuàng)造與流通的推動者。學者,科學文化藝術的傳承與弘揚者。三者各司其職:“官”用好權,“商”賺得錢,“學”尊且賢,如此一來,百姓獲益,社會有序,可曰:和諧。但在今天的中國,官商學的角色邊界已經(jīng)變得十分模糊。某些掌權者不但早已把手伸進錢袋子,而且為了在官階上更上一層樓,急匆匆地去撈文憑、混博士、出著作。無怪昔日某些“大專”或“大本”出身的領導干部,兩三年后,竟在繁忙無暇的工作、應酬、出國、兼職、視察、講話、娛樂、吃喝、健身、出書、省親之中,還能修煉成“博士”,甚至“雙博士”。掌權者尚且如此,企業(yè)家和學者名流豈有不仿效追隨之理?
在權力濫用、金錢萬能的風氣中,權“力”轉向權“利”自然是順理成章的。這,就是企業(yè)與高校為何要追逐和保留行政級別的最根本之原因。這也是在企業(yè)與高校中存在著一種二元價值評價體系的實質所在。千年的官本位文化能在21世紀的中國得到如此繼承,我們只能感到汗顏。
取消企業(yè)和高校的行政級別,取消行政部門之外的一切行政級別,毫無疑義是改革的應有之義,但更是為了讓人們的心靈回歸健康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