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比喻從本體到喻體的聯想距離

常曉玲

[摘 要]:聯想是連接甲乙兩事物相似點的重要橋梁。比喻和比較生發的聯想距離并不是一致的;比喻范疇里,本體和喻體之間相似的客觀成分多,則兩者間的聯想距離小;相似的主觀成分多,則聯想距離大。

[關鍵詞]:比喻 聯想 比較 相似點

比喻是一種最常見的修辭格。修辭學界對它的結構、相似性等方面有不少深入細致的研究,但對比喻從本體到喻體的聯想距離研究卻很少見。比喻包括本體、喻體和相似點這三個重要要素,而“聯想”在溝通本體與喻體之間的相似點上發揮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一、比喻與比較的聯想距離比較

王希杰先生在《漢語修辭學》中指出:“比喻,又叫譬喻,俗稱打比方,就是根據聯想,抓

住不同事物的相似之點,用另一個事物來描繪所要表現的事物。”可見,相似性與差異性是比喻辭格的兩大重要因素,相似性的成立立足于差異性基礎上。然而具備這兩大因素還不一定是比喻,還可以是比較,因為比較既可以是同類事物之間相似點的比較,如“他長得像他爸爸”,也可以是不同類事物相似點的比較,如“他像桌子那么高”,“他”與“桌子”不是同類事物,相似點是高度,可見比較同樣可以具備差異性與相似性,因此單從這兩大因素還不能完全確立比喻辭格。

然而,王希杰先生提到的“聯想”一詞或許能帶給我們啟示。聯想同時發生在比喻和比較上,但二者的聯想距離并不一致,從比較到比喻是聯想距離逐漸增大的過程。崔應賢在《也談比喻和比較的區別》一文中舉出的四個例子能夠很好地說明二者聯想距離的變化過程。

(1)他像桌子那么高。

(2)他像門口的那棵小樹一樣高。

(3)他像電線桿一樣高。

(4)他像大山一樣高。

四例中的甲事物和乙事物都是非同類事物,并具有相似點“高”,可見四例都具備差異性與相似性,因此二者不能區分開。對以上四例的分析,崔應賢主要是從對“像”的語義分析著手的。現在,我們嘗試用另一角度,即聯想距離來分析。

比較四例,每例中甲事物都是“他”,而乙事物的高度有這樣的關系:桌子<小樹<電線桿<大山。因此在(1)中從“他”到“桌子”在相似點“高”基礎上的聯想是:人身高→桌高度→相似。而在(4)中,從“他”到大山在相似點“高”上的聯想是:人身高→大山高度→不相似→人的崇高品質→大山的氣勢→相似。可見,從人的身高到物的高度,從人的品質到物的氣勢,(4)是在(1)聯想的基礎上再進一步聯想。劉大為在《“凡喻必以非類”、“同類作比即比較”的質疑與比喻理論的建構》一文中提到,“任何一個比喻都包含了一個比較,沒有比較,本體、喻體以及它們之間的相似關系就無從確定。”可見,比喻中的本體和喻體首先經歷了一個比較的聯想過程,接著是深一層聯想過程,這樣,比喻從本體到喻體,聯想距離較比較的聯想距離大。因此(1)是比較,(4)是比喻。

例(2)從甲到乙的聯想過程與聯想距離與(1)類似,因此也是比較。而例(3)的情況較為復雜。從“他”到“電線桿”的聯想過程是:人身高→電線桿高度→不相似→人的品質→電線桿……?聯想過程此時產生了障礙,因為按照一般的認知理解,電線桿不具備內在精神高大的素質,以致于人品質與電線桿不能產生相對應的相似點,因此聯想中斷。這種聯想的距離比(1)(2)大,但又不如(4)大。這種處于尷尬位置的聯想,既有比較的成分又有比喻的成分,是從比較到比喻的模糊分界線。

從以上的分析可見,比喻和比較的聯想距離不是等同的,比喻的聯想過程一般是建立在比較聯想過程的基礎上,因而比喻從本體到喻體,聯想距離較比較大。然而,比喻的聯想必須是建立在相似點上的適度范圍內的聯想,不能任意無限擴大,否則,無窮發散的聯想將阻礙人們的準確認知,修辭表達者的意圖難以為修辭接受者所理解。如,“他像一張桌子”由于失去了相似點的支撐,它已經脫離了比較的范疇,聯想距離被無限擴大,句子的結構類似于比喻,但它只能被視為不恰當的比喻,因為它并不能取得理想的修辭效果。然而“她像一朵鮮花”卻是比喻。這是因為鮮花附帶的各種典型特征使之已經逐漸成為一種特征意義凝固化的符號,因此在句子中即使不出現相似點信息,人們還是能建立適度的聯想,如用花美好的資質、鮮艷的色彩、芬芳的氣味以及令人賞心悅目的形態等和女人特點的聯想。但“他像桌子”喻體桌子到目前還沒成為特征意義凝固化的符號,除非有一定的語境提示,否則人們的聯想是無窮無盡的,因此不是理想的比喻。

二、比喻類型中的聯想距離比較

在比喻的范疇內,聯想的距離是有差異的,有的聯想距離較小,有的聯想距離較大。聯想距離的大小與本體、喻體相似點的情況有關。儲澤祥指出,“當兩個事物進行對照時,從內質相似到外貌相似,再到狀態形似,形成相似程度的級差序列,兩個事物相似程度越低,比喻越典型,反之則比喻越不典型。”從這一理論可見,本體與喻體之間相似的客觀成分較多時,如外貌相似、狀態相似等,則從本體到喻體之間的聯想距離小,如:

(5)小馬兒的腮撐得象倆小桃。(《駱駝祥子》)

(6)雨是尋常的,一下就是兩天。可別惱,看,像牛毛,像花針,像細絲,密密地斜織著,人家屋頂上全籠著一層薄煙。(朱自清《春》)

從這兩例看,(1)是關于外貌上的相似,(2)是關于狀態上的相似,二者本體分別是“腮”“雨”,喻體是“小桃”“牛毛”“花針”“細絲”,本體、喻體都是為人們熟知的具體可感的事物,也就是以物比物,兩者之間相似的客觀成分較多,因此從本體到喻體的聯想較為容易,人們不必多費波折便能輕易意會到本喻體之間的聯系,因此聯想距離小。這種類型的比喻往往容易達到易解、貼切的修辭效果,是典型的比喻。

三、小結

聯想是比喻辭格產生與解讀的重要心理基礎。通過研究,本文得出以下的結論:首先,比喻和比較都有賴于聯想,但比喻是在比較的基礎上的進一步聯系,因此比喻從本體到喻體的聯想距離較比較大。其次,比喻與比喻之間,從本體到喻體的聯想距離有大小之分,相似點有較多客觀成分時,聯想距離較小,相似點有較多主觀成分時,聯想距離較大。比喻往往較為易解、貼切;相似的主觀成分多,則聯想距離大,比喻顯得新奇。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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