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本華與尼采的悲劇學說關系

魯　飛

[摘要]叔本華和尼采的悲劇學說是各自哲學思想的重要體現,它們之間既有繼承和發展關系,又有背叛和顛覆關系,可以這么說,尼采的悲劇學說是以叔本華的悲劇思想為基礎的,但其悲劇思想里卻處處顯示著批判他的精神內涵。

[關鍵詞]悲劇學說;叔本華;尼采

悲劇早在古希臘時代就已經產生和形成,古希臘時期的亞里士多德第一次給悲劇下了一個定義:“悲劇是對于一個嚴肅的、完整的、有一定長度的行動的摹仿;它的媒介是語言,具有各種悅耳之音,分別在劇的各部分使用;摹仿方式是借人物的動作來表達,而不是采用敘述法;借引起憐憫和恐懼來使這種情感得到陶冶?！焙髞須W洲文藝復興時期的莎士比亞悲劇以人文主義的觀點宣揚新興資產階級的政治理想和生活愿望,17世紀的法國古典主義悲劇則提倡理性,維護封建君主專制,18世紀啟蒙運動時期的悲劇大多數直接描寫資產階級的現實生活,宣揚自由、平等、博愛等等,所以在不同的時代會產生不同的悲劇學說。而唯意志論的悲劇學說是處在一個承上啟下的位置,它主要的代表人是叔本華和尼采,他們之間的悲劇學說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的,文本就主要探尋下這種特殊的關系。

尼采的哲學深受叔本華的影響,這是人們公認的事實,我們發現尼采和叔本華哲學體系中對于悲劇學說的認識也是一種繼承和發展的關系,但更多的是一種“背板”。

一、叔本華的悲劇學說

從人生即痛苦的觀點出發,叔本華認為悲劇“在我們面前演奏出人類難以形容的痛苦、悲傷,演出邪惡的勝利,嘲笑著人的偶然性的統治,演出正直、無辜的人們不可挽回的失陷”他認為悲劇所暗示的是宇宙人生的本來性質,所展示的是意志和它自己的矛盾斗爭,人們要從根本上擺脫人生的痛苦,就必須舍棄一切欲求,滅絕生成意志,悲劇的作用正在于人們昭示了這一點。

叔本華認為“悲劇的真正意義是一種深刻的認識,認識到悲劇主角能贖的不是他個人特有的罪,而是原罪?！笔灞救A的悲劇學說最基本特征就是以一種悲觀的態度看待一切,正是這一點,使他在很大程度上區別于其他哲學家,他認為“悲劇提醒我們,‘人生原來是這幺一場悲慘的夢!!悲劇引導我們走向絕望,告訴我們‘世界和人生并不真能使我們滿足,也沒有讓我們沉迷的價值?！币虼耸灞救A反對在悲劇中確立善惡是非、有罪與無罪、正義與非正義之間的標準或界限,因為世界的正義和理性根本不存在,人們要控制或避免苦難是根本不可能的,他認為如果把正義作為基點,在悲劇中確立所謂的善惡是非標準,那就是對悲劇本質的全盤誤解,叔本華還深深堅信著“人生即是悲劇的誕生”、“人生來就有罪”的這種觀點,因此人生就得贖罪,而作為悲劇,就要從根本上反映這一主題,這是悲劇存在的最終目的。

二、尼采的悲劇學說

尼采在批判地考察前人悲劇學說的基礎上,第一次把阿波羅(日神)和狄奧尼索斯(酒神)這兩個概念引入悲劇學說領域。日神和酒神這兩個概念對于了解尼采整個悲劇學說至關重要,在尼采看來,日神精神是一種“驅向幻覺之迫力”,所謂的日神狀態,就是夢幻狀態。酒神則是“驅向放縱之迫力”意味著情緒的放縱,所謂的“酒神狀態”其實就是指“整個情緒系統激動亢奮”和“情緒的總激發和總釋放”。簡單來說,“前者是迷醉現實,它消解個體,是對自然世界神秘統一性的感知,后者是夢幻境界,它創造個體,是對人生痛苦的解脫。”他認為悲劇是日神和酒神的對立原則被“和諧”后形成的組織,是被“和解”的張力所組成的形式,即酒神精神的藝術與日神精神的藝術的融合才能產生悲劇。

三、繼承與批判

應當承認,叔本華思想對尼采早期的影響是深刻而又強烈的,正如早年尼采自己所說的:我在哲學上的嚴肅性己深深地扎下了根,生活和思想的真正的基本問題,已經由偉大的秘教解釋者叔本華極其清楚地給我指明了。”但尼采的悲劇學說不是在叔本華的思想支配下寫成的,而是在一種與叔本華哲學相背的新的思想指導下寫成的。也可以這樣說他們:“出發點相同,結論不同。”尼采也是用叔本華的唯意志論觀點看待人生,他所說的日神和酒神也是受了叔本華“意志和表象”的啟示,在尼采看來,他的酒神就是意志,日神就是表象。尼采引證叔本華在《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的一段話來描述人們為什幺會在生活的夢境中信賴自我的:“正如在無邊天涯、洪濤起伏、澎湃怒吼的海洋,舟子坐在船上,托身于一葉扁舟;同樣,在這痛苦的世界里,孤獨的人也只好安心靜坐,信賴個性原則的支持”。他的論述除了唯意志論的基本立場和叔本華相同外,其對悲劇的結論往往是與叔本華的看法是截然不同的,雖然他們的悲劇學說都是反理性反科學的,但尼采的酒神精神是與叔本華完全相對的悲劇學說,他自己也曾說他的悲劇學說是反悲觀主義的,所以有人認為尼采的悲劇學說是在很大程度上意識到了叔本華悲劇學說的無可挽救性時提出的。另外尼采對于悲劇效果的看法也與叔本華不同,他認為悲劇效果“不是為了擺脫恐懼和憐憫,不是為了通過猛烈的宣泄而從另一種危險的激情中凈化自己,而是為了超越恐懼和憐憫,為了成為生成之永恒喜悅本身——這種喜悅在自身中也包含著毀滅的喜悅。”

對于悲劇本身來說,叔本華和尼采都是非常推崇的,他們都認為悲劇是藝術的最高峰,尼采的悲劇學說,從本質上仍和叔本華的悲劇學說一樣是唯意志論的和反理性主義的,但就其整個內容來說,卻和叔本華的完全不同?！笆灞救A的悲劇學說太消極、頹廢,它處處體現了在封建官僚統治下德國知識分子失意、落魄的精神狀態?！庇腥苏f,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叔本華悲劇學說的真正價值在于為尼采悲劇學說的產生和形成奠定了基礎。

從悲觀主義的差別來看,叔本華是從悲劇中發現人生的痛苦而平心靜氣,自我結束生命,而尼采的悲劇世界觀要旨是:從悲劇中看到由于個人的毀滅而解除了一切痛苦,并且消除了痛苦的根源,與天地萬物融為一體,獲得狂喜,又覺察到個體的毀滅并不影響生命現象的不可遏止和層出不窮,頓然生出由衷的快感。這樣看來,尼采的悲劇世界觀是把叔本華的達觀漸導向為樂觀精神。

對于音樂的看法,兩人基本是一致的,體現著一種明顯的繼承關系。叔本華和尼采都十分注重音樂的作用和地位,叔本華認為音樂是一種非常特殊的藝術,是完全獨立于其他藝術之外的,而尼采對音樂的解釋,在相當程度上繼承了叔本華的音樂理論,在他看來,悲劇在其發展的各個歷史階段都是以音樂為基礎的,認為悲劇就是“日神精神的象征所表現的音樂”,或者說,悲劇就是“非常音樂性”的,他幾乎完全接受了叔本華的唯意志論的音樂觀。我們可以這樣說:“叔本華認為音樂是意志的體現,而尼采只是在此基礎上再給音樂披上了一件美麗的酒神沖動的外衣而已?！?/p>

叔本華的悲劇學說總的來說是一種消極的藝術論,他把一切表象、一切客體現象都看成是產生于意志,強烈的悲觀主義和無是非色彩是叔本華悲劇理論的突出特點。尼采則用日神阿波羅和酒神狄奧尼索斯的象征來說明悲劇的起源、本質和功能乃至人生的意義,特別是酒神精神的提出是完全背叛了叔本華的悲劇思想的。總的來說叔本華的悲劇學說與尼采的悲劇學說有著密切的關系,尼采認同并繼承了叔本華的唯意志論和反理性主義,但堅決反對叔本華的悲觀主義,提出了與叔本華截然相反的悲劇學說,以致于有人這樣評價他們:一個是悲觀哲學家,一個是悲劇哲學家。

參考文獻:

[1]程孟輝.西方悲劇學說史[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4.

[2]王雅君.尼采對叔本華哲學的反叛[J],哈爾濱市委黨校學報,2001,(6).

[3]成雪峰.論悲劇的本質-對尼采悲劇哲學的闡釋[J] 西南交通大學學報2008.(4).

作者簡介:魯飛,湖北大學文學院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