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里的草本愛情

　　生查子·藥名閨情
　　
　　相思意已深，白紙書難足。字字苦參商，故要檀郎讀。
　　分明記得約當歸，遠至櫻桃熟。何事菊花時，猶來回鄉曲。
　　昨夜，又讀到陳亞的這首《藥名閨情》，忽然心生溫暖。看到詞中暗暗嵌含的“薏苡、白芷、當歸、菊花，茴香”這些草本藥名，你我熟悉的草本植物，我仿佛看到了我們愛情的影子在詞中躍動，我看到了我們波瀾不驚、靜水流深的愛情。
　　
　　菊花
　　
　　你第一次送我的花，不是玫瑰，不是百臺，而是菊花，還是那種裝在漂亮紙袋里的印著天福茗茶字樣的杭白菊。
　　那時，我是大三的漂亮女生，你是大四的靦腆男生，我們常常在圖書館莫名其妙地相遇。其實，我們只是因為幾次聯誼會認識而已。
　　那包菊花，你遞給我的時候，我還記得你當時的樣子。你像做賊似的迅速遞到我的手中，又像背臺詞一樣介紹它的功效：“這是杭白菊，加一些冰糖泡水喝可以保護嗓子，晚上加牛奶有助睡眠。我聽你這兩天嗓子啞了，還有，是不是晚上沒有休息好？你有黑眼圈。記得喝。”
　　說完你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偌大的操場上。一個男生聽到你嗓子啞了，看到你的黑眼圈，送你一包菊花泡水喝，不是愛又是什么？
　　高傲的我，沒有被那些玫瑰打動，卻敗給了你的一包菊花。我們的愛情，在那個夏天也像一杯菊花茶，在透明的杯子里，在清澈的水中，綻放舒展。
　　
　　白芷
　　
　　日子過得那么快，不知不覺我們就長大了，畢業了，終于要面對自己的人生了。
　　你畢業后進了一家網絡公司，而我作為一名中文系女生，就業難的問題也擺在了我的面前。一次次選擇和一次次失望，讓我茫然了。那些天，我一進你租住的屋子，一看到你，眼淚就直往下掉。真的是一畢業就失業嗎？我其實只是想找一家離你公司近的單位，和你一起而已。
　　你抱著委屈流淚的我，不說話，然后會泡一杯茶給我。
　　你說這是白芷花草茶。白芷，就是屈原的《離騷》中寫到的一種香草，和薄荷葉一起泡水喝，消炎止痛，還治頭痛。
　　親愛的，只有你，會知道脆弱的我這些天為找工作著急上火，牙齦腫痛；也只有你，會泡這樣優雅清香的花草茶給我喝。
　　后來，我應聘到離你公司不遠的一家雜志社上班。我端著茶杯，仿佛已經看到我們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未來。
　　
　　薏苡
　　
　　我們終于結婚，在公司附近按揭付款買了屬于我們的房子。沒有鉆戒，因為我不喜歡堅硬的石頭，它的冰冷是不能和你給我的溫暖相比的。但你卻從上海花三千塊為我買了一套潔白的婚紗，這是所有女子畢生的結婚夢想——屬于自己的婚紗，我終于實現了。你是了解我的。
　　結婚那天是“五一”，卻猝不及防地下了一場大雨。下了婚車，高跟的粉色鞋子踩在路上的小水洼，濺濕了我的絲襪，可我依然覺得很幸福。
　　早上醒來，賴在床上不想起來。你端了一碗粥進來：“寶貝，快起來！坐在床上吃，還是在客廳吃？”
　　我坐在床上吃你煮的粥，有麥子的清香，微甜。你說是薏苡仁熬的粥，清毒養顏，經常喝，頭發和皮膚會和洗發水廣告明星一樣好。
　　“是嗎？那我要天天喝。我要變成大美女。”
　　“那我就天天煮給你喝，不過，我老婆本來就是大美女。”
　　后來，我就真的能天天喝到你用薏苡仁煮的粥。我就以為愛情只有一種味道、那就是淡淡的香，微微的甜。
　　
　　當歸
　　
　　不久，我們有了孩子。從來不知道，做女人可以這么幸福，也可以這么痛苦。本就多病的我產后更加虛弱，我似大病了一場，孱弱無力，面色蒼白。
　　你心疼地望著日漸消瘦的我，轉身去了廚房。
　　有濃郁的中藥和鮮美雞湯混雜的味道傳來。你端著碗，說這是用當歸和烏雞燉的，調經止血，喝了它，身體會慢慢好起來。你說你要以前那個健康紅潤的老婆。
　　我喝著你用文火慢燉的當歸烏雞湯，眼淚滴入熱騰騰的碗里。
　　
　　茴香
　　
　　現在，我們的女兒躺在搖籃里，在保姆的看護下睡著了，那小臉粉粉的真可愛，像極了小時候的我。
　　而我正在廚房里，切細細嫩嫩的茴香，剁新鮮的肉，要為你，我的老公，包一頓茴香餡的餃子。這是你的媽媽我的婆婆前幾天來教給我的，她說，這是你最愛吃的。今天，我也要做給你吃。
　　外面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我知道，是你下班回來了。
　　親愛的，讓我們一起證明，有一份愛，沒有謊言，沒有欺騙，像你我熟悉的這些草本植物一樣，茂盛地繁衍；讓我們一起相信、有一種愛，沒有傷害，沒有背叛，可以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一直走到終點，像我們一樣。■
　　（張鳳祥薦自《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