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殤

　　王好當處長后，家里的客人便多了，經常有人登門夜訪。
　　光顧王好家的客人大多是來匯報工作的，如時下諷刺小說里寫的那樣，客人匯報工作一般都順帶送禮，有煙有酒。但更多的是紅包。王好是個膽小謹慎的人，煙酒之類還是會收的，紅包則一概不收。
　　王好不抽煙不喝酒，酒好辦，孝敬老父親便是，而煙則不好辦，全家沒一個抽煙的，只有放在家里當擺設。
　　王好有個朋友，是擺煙攤的，一日到王好家玩，王好給朋友發煙抽，可連開幾包煙，都是發霉的。王好說，都是人家送的，不收又不近人情，收下來，可我又不抽煙，都發了霉，真是可惜了。朋友說，你也真是的，你不抽煙，不會拿給我，我按進價給你錢。王好說，這樣恐怕不好吧！朋友說，怎么不好了，很多當官的都這樣。王好動了心，找出幾條沒有發霉的給了朋友。
　　煙都是好煙，價格不菲，朋友給了王好幾千塊錢。
　　這以后，王好的朋友就經常到王好家來拿煙。可王好不抽煙，給王好送煙的人便不是太多，有時下鄉或到別的單位檢查工作，一同去的幾個抽煙的人都有人拿煙，偏王好沒有。這時，煙在王好眼里便成了錢，心里便有些不樂意，回來和妻子說起，妻子便說，要不，你也刁根煙做做樣子。王好想了想說，也行，反正不吸進去，不容易上癮，人家見我抽煙，自然就會給我送煙。王好立馬就點了根抽，直嗆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王好說，簡直是受罪，這玩意怎么那么多人喜歡，真是奇怪。
　　盡管是受罪，王好從此還是抽起了煙，有人見王好抽煙都奇怪，像發現新大陸樣，王好解釋說，工作壓力大，抽根煙緩解一下。
　　漸漸地，很多人都知道王好抽煙了。
　　到王好家拜訪的人依舊很多、依舊是匯報工作外帶送禮，送的禮依舊是煙酒紅包什么的，不同的是送煙酒的多了送紅包的少了，王好依舊是煙酒之類收下而紅包一概不收。王好下鄉或到別的單位檢查工作，也經常是帶好幾條煙回家。
　　雖然沒有收過一分錢，可王好家的存款增長速度卻不慢，更為關鍵的是，因為從不收錢，所以王好的名聲很好，大家說起王好來，都豎大拇指，說王好這人不錯，找他辦事，頂多抽幾條煙。王好的官越當越大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不久，王好成了單位的一把手。
　　不過，王好的煙卻是抽上了癮，一天兩包煙有時還不夠，成了單位里數得上的煙槍。煙雖然越抽越多，但王好的朋友每次到王好家來拿的煙也是越來越多。到后來，王好的朋友還介紹了一個擺煙攤的人給王好認識，這人也隔三差五地到王好家里拿煙。
　　因為不收錢，所以王好夫妻花起錢來不像有些貪官樣藏藏掖掖的。王好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而妻子則打扮得珠光寶氣的，房子住得很大，兒子也送到上海去讀書，開支自然也不會小。
　　王好便被反貪局給盯上了。
　　反貪局調查王好用了好幾個月，可查來查去，除了查出王好抽了人家幾條煙外，就是沒有查出王好有經濟問題。
　　那天，反貪局的人向王好反饋調查結果后，私下對王好說，王局長，我查了那么多領導干部，你是惟一過得硬的。
　　王好聽得是心花怒放。
　　那天，王好讓妻子燒了幾個好菜，破天荒地喝起了酒，當然是邊抽煙邊喝酒，也不知是喝多了酒還是抽多了煙，或許兩者有之，總之王好醉了，醉得一塌糊涂，第二天都起不了床。
　　妻子把王好送到醫院，醫生給王好做了檢查，檢查過后醫生問王好，王局長，你抽煙不？王好說，抽，煙癮大著呢。醫生說，還是戒了吧。王好說，戒過幾次，越戒癮越大。醫生的表情便有些怪怪的，這回，恐怕不戒不行嘍。
　　說到這，大家知道王好抽煙抽出病來了，而且是不小的病。
　　確實，王好得了肺癌，而且是晚期。
　　王好聞知后木然，許久，顫巍巍地摸出根煙來，點著，深深地吸了一口。■
　　（蘇欣薦自《文學與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