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紅蘭
人生的義務,
并無其他。
僅有的義務就是幸福。
我們都是為幸福而來。
偶然的,看到德國著名文學家赫爾曼·黑塞的這首詩,反反復復地誦讀著,千回百轉的心路一直延伸至剛剛工作的歲月。
那時剛踏入工作崗位,正是意氣奮發、躊躇滿志之際,我以滿腔的熱情投入到教育教學中,期待同樣令我熱情沸騰的成績。那時第一次教六年級,班中幾個高個子男生已經需要我仰視,但他們雖個子高了,但孩子的性情卻沒變,上學吊兒郎當,放學生龍活虎,成績總是在及格與不及格之間徘徊。這可急煞了我,于是我以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開始了我的“補課工程”。于是乎,下課后孩子們失去了往日游戲的樂趣,放學后他們也不能再準時回家。我花足了心思琢磨各類題型,竭盡了力量擠占課余時間,輔導、督促他們練習、背誦。每每回家的時候,月芽已升,星星已亮。就這樣,學生成績開始突飛猛進,在同年級班中遙遙領先。有一天,我照例給學生補完課后匆匆蹬上自行車,可自行車“撲突、撲突”地躑躅不前。下車一看,后胎沒氣了,我只好推著車艱難地往回趕。第二天下班回家時,我留心了一下車后胎,發現又沒氣了,但輪胎完好無損,只是氣帽不翼而飛。疑問久久盤桓在腦際,心像被鼓槌猛地敲了一下,我立馬意識到這是備受我“關愛”的那群學生所為,于是“傷害”被委屈無限放大,如磐石般重重地壓在我心頭。我沒有查找肇事者。在迅速結束我的“補課工程”之后,我的車胎也不再被“關照”。
不久后,讀到這樣一個故事:天鵝請教企鵝怎么才能保溫。企鵝說:皮要厚。企鵝請教天鵝怎樣才能飛翔。天鵝說:要有毛。后來——天鵝變成了企鵝,因為皮厚了就不長毛了。企鵝變成了天鵝,因為長毛了皮就變薄了。看來皮毛是不能兼得的。是企鵝就飛不上天,是天鵝就耐不了寒。故事說選擇也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我掩卷沉思:師生的幸福也可以選擇嗎?
我們常常盡心盡力為孩子做好一切,說是為了孩子,但滿足的卻是自己。在我們下定決心一切都要為了孩子好的那一刻起,我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阻礙了孩子的發展。這樣的教育就像人體中的盲腸,從醫生的眼光看,連著盲腸的部位一旦出現問題,總是堅決地切除,不用商量。聯想到我的“補課工程”和我頻頻漏氣的車胎,我幡然醒悟:質的損失是不能用量來彌補的。西方哲人說得好:教育如果不是深入到靈魂深處,就不能在靈魂中生根成長。教育孩子,首先要改變我們自己。在自我覺醒和外界影響力的推動下,我開始吸納課改理念,聆聽窗外聲音,觀摩名師課堂,關注專家講學。
喜歡魏書生,緣于他用實踐論證教育是可以享受的。魏老師不只一次地說過,“也許我其他方面不如一般人,但有一條是勝過他們的,就是遇事商量。”他有一句口頭禪:“商量商量。”在現實生活中,我們經常看到,領導總是命令下屬去完成什么,教師總是指揮學生去從事什么,家長總是強求子女去服從什么。命令也好,指揮也好,強求也好,其中不乏正確的因素,但殊不知作為萬物之靈的人的心理是復雜的也是莫測的。你的命令,他或許要抗命;你的指揮,他或許要逆行;你的強求,他或許要反抗。但是,如果我們改換一下工作方式,對人平等,遇事商量,那么心的琴弦就會彈奏和鳴,情的聲波就會引發共振。在魏老師看來,學生學習就是享受來了。這樣的接受教育是幸福的。
喜歡王菘舟,緣于他詩意的課堂無處不飛花。王老師激情的朗誦,靈動、睿智的評價,一招一式,無不顯示出功底的深厚,眼角眉梢,無不散發著唐詩宋詞的韻味。王老師的話看似平淡,卻句句玄奧,閃爍著睿智的光芒;王老師的課,看似家常,卻聲聲召喚,蕩漾著情感的波瀾。在這樣的課堂里學習,如品飲甘露般沁人心脾,又似心隨劍走般瀟灑寫意。這樣的課堂學習是幸福的。
喜歡竇桂梅,緣于她對教育事業的澎湃激情。作為一線崗位上的校長,毋庸置疑,竇老師的工作是忙碌而繁重的,如此匆匆的她哪來的那么多旺盛的精力呢?用她自己的話說首先是性格的因素,其次是對教育的執著。可在我看來,她的執著才是她充滿激情的重要因素。她對教學的執著,對讀書的執著,對教育理想的執著讓她變得越來越有深度,讓她變得魅力四射。如她所說:“歲月可以使我們的容顏變老,但教育的生命活力應該使自己的激情和思想永遠年輕。”這樣的工作生涯是幸福的。
多年后,我仍時常回憶起那件令人耿耿于懷的車胎事件,也終于明了和釋懷:教育的核心是人格心靈的喚醒,教育的最終目的不是傳授已有的東西,而是要把人的創造力誘導出來,將生命感、價值感喚醒。孩子的天賦各有不同,一個只能接受完美的人,他看到的總是殘缺,所以,總會受到殘缺的傷害。相反,一個能欣賞殘缺的人,看到的都是美,因為他能從殘缺中看到美,所以,這世間反而無處不美。世上沒有完美的孩子,所以有了教育的一方天地。原來教師可以選擇幸福地教,學生可以享受幸福地學。
春風來過,風過無痕,但花兒會把風的問候藏在蕊里;春雨來過,潤物無聲,但嫩芽會把雨的滋潤刻在成長的印記里,成長的幸福就這樣蕩漾。
我們都是為幸福而來。
責任編輯余志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