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平
我是一把千年古劍,孤單地沉睡了千年。千年的歲月,已足夠讓我忘記原有的名字,也隱去了奪目的鋒芒。
那一天,皎月當空。夜風輕拂。
我從睡夢中醒來。剛好聽到棲息在林中的鳥被驚走。我感覺到了那是一個女子,步履匆匆。即使我被埋在土里也依然感覺得到,連她那襲在夜風中飄動的白衣都隱隱可見。
很久很久以前,我整天跟在一位大俠身旁。那時候,只要他在我四周三百米的距離內出現,我就能感覺到他的氣息。這次我知道我遇到了新主人。
“這么美的姑娘也終究要埋葬在山林里,真是可惜。”一個冰冷的聲音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殺氣,蔓延而來,像我四周黑暗的泥土,令人討厭。
腳步聲戛然而止,女子掌心中的憤怒慢慢傳遞給我。那種想要和她出生入死,并肩作戰的想法讓我瞬間破土而出。
月光下,我通體幽藍,已不再是一把單純的寶劍,原來一千年的沉睡已讓我幻化成一只劍精靈。
當我跳避白衣女子手中的一剎那,我記住了她干凈的眼眸,也看清了四周的狀況。
殺氣,把夜色渲染得詭異。
這也讓我興奮不已,一千年了,我終于又可以展露我的鋒芒。
女子已被五個玄衫少年包圍,這五人都很怪異,他們手上拿的武器不是刀也不是劍,卻是五個銀圈。此時正是蛟月當空,銀圈在月光中散發出冰冷的寒光。
“你們就算殺了我,也得不到想要的東西。”白衣女子堅定地說。
無聲無息。玄衫少年已展開身形在四周飛快地游走,五人五圈,寒光互映,忽然,那光芒像針一樣刺疼我的眼睛,我連忙閉目調息。
“這群鼠輩。”原來他們的銀圈中暗藏玄機。
“閉上眼睛。”我連忙對她說。因為我怕她會上當。既然她已經是我的主人,我就有責任保護她。
然后我慢慢舞動起來,一片幽藍,連月光都被封閉在外面無法靠近我。我知道白衣女子現在還不能控制我,是我在控制她。不過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完全融合。人劍合一。
玄衫少年們所形成的銀色光圈正在被我的幽藍一點點吞掉,然后是第一聲刺耳的聲響,其中一人已把持不住,光圈被震落到地上。然后又是接連的幾聲,伴隨著銀圈落地時長久的嗡鳴聲,五個玄衫少年悉數倒地。
他們永遠不會站起來了。
“啊!”白衣女子已睜開雙眼,不相信地喊了出來。
我收斂起我的鋒芒,像一把普通的寶劍一樣躺在她手里。
“真是好劍。”她望著我流淌著藍色光影的劍身,“我給你起個名字吧,小藍,怎么樣?”
夜色依然很美,我發出輕微的震動。表示接受了她的提議。
她帶著我繼續趕路,一掠就是幾丈遠的距離,看來她的輕功不錯。
“嗖!”有什么東西迎面而來,還好她機靈,在半空中身子一偏剛剛躲過去。“奪!”那飛來的物體竟生生釘入一棵樹干上,那大樹搖了三搖,咔嚓一聲折斷了。
又是和前面一樣的銀圈,白衣女子的臉色有點發白。
正在這時,一名藍衫男子負手而立,他是何時來到這里的,白衣女子根本沒有察覺。
他二十左右的年紀,臉色很溫婉,嘴角微微上揚。藍色的衣衫在夜色里顯得很落寂,用那種無辜的眼神看著那棵樹。
“這眼神,這容貌,似曾相識。”我的心莫名的一陣震顫。
一千年的光陰,我什么都可以忘掉,就是那個和我一起經歷過無數場戰斗的人不能忘。因為那些在我每一個夢里都會重演。只是,只是……
面前的人終究只是有著和他一樣的長相罷了。
“姑娘,那張囹你當真不肯歸還嗎?”他說出的話那么彬彬有禮,白衣女子突然呆了一下。
“我答應過別人,要替他了了這樁心愿,把這件衣服送給他的家人。”白衣女子默默地說。
“那衣服里面藏著我們幫會各分舵的地形圖,所以這件衣服你帶不走的。”他袖口一抖,一把扇子穩穩握在手里。
直到殺氣撲到臉上時,我才開始反擊,因為那張臉讓我涌起太多的懷念。
劍光扇影,白衣藍衫,交錯互映。他的武功要略勝白衣女子一籌。但是我不是一把普通的劍,我是劍精靈,他也討不到便宜。
看著他的眼神。我根本不能痛下殺手,只是周旋,只要他傷不到女子就行。時間一長,白衣女子那靈活的身形便逐漸慢下來,略顯吃力。當藍衫男子與她錯過身形之后,他又突然一回身,扇子直指她的眉心。
我從白衣女子手里跳了起來,幻化成一只藍色的劍精靈,向扇子上撞去。扇子從我的心臟穿過,我爆發出來的劍氣也從藍衫男子的身體穿過。
藍色的衣衫,藍色的劍精靈,同時倒下。
我已經身形俱滅,其實我好想和她一起闖蕩江湖,但是我無法忘記那張臉。既使只是一把劍,也很念舊。
我消失在空氣里時,仿佛看到白衣女子把那件衣服送到等它的人手里。但是它只是一件普通的遺物,再不會引起紛爭。從今以后,世上再無劍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