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三聲
中午接到同學張翔飛的短信,他說,莫老師患肺癌晚期,今早上過世了。簡單的幾個字,我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失聲痛哭。誰也不知道,這個人對我而言有多么的重要,可以說他是我的天,我的引路人,我的精神導師。
我家在廣西的一個小山村。讀初二那年,暑假即將結束的時候我沒有像其他同學那樣準備好新學期的開始,而是默默地收拾好了行李跟鄰居也是同班同學的張翔飛一起,到東莞去打工。那時候我也猶豫過,按照我的成績,升重點高中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但是想想我那四十還不到已經半頭白發的父母。還有才升初一的雙胞胎弟妹,最后還是決定扛起這個家。
帶著父母的囑咐,我和張翔飛終于來到了東莞。這里的打工仔很多,也有像我們一樣才剛剛滿十六歲的,因為是張翔飛的姐姐介紹我們進的廠,主管也沒有多盤問我們的詳細情況就把我們帶到了做事的地方。我的工作是把一個個光頭的圣誕老人粘好白色的胡子,裝好白色的頭發,然后扣上紅色的圣誕帽。圣誕帽一定要用特制的五個小別針扣緊,因為這些貨都是要出口外國的,被查出來是誰做的那箱貨有問題,就要扣二十塊錢。對于我們一個月才六百塊錢的工資的人,二十塊錢已經算是很高的罰款了,所以每天我們必須認真地對待這些圣誕老人。工作每天都反反復復,雖然乏味無聊,但想到月底能拿上工資,再大的煎熬也就能挺下去。想想已經開學的他們,應該早已經在復習著功課了吧,以前經常開玩笑說。我們初三就是準備迎接灰色的中考,等我們高三時,就是迎接黑色的高考了。可是現在,我已經沒有這樣的機會去害怕了。直到有一天下午,東莞的天下著雨,傳達室的老媽子叫我說老家來人了。我才知道家里發生了這么多的事情。
廠里面的規矩很嚴。我等到六點半下班了才能出去。到門口一看,樟樹下蹲著的那個人竟然是我那臉上長滿了皺紋的班主任!那時候因為年紀還小。在這么遠的地方能見到一個熟悉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我跑過去抱著矮我一截的莫老師哭了。
我帶餓了一天的莫老師去吃飯,然后回我住的地方休息,他看著我枕頭底下的英語書,嘆了口氣說,孩子,回來吧,同學們都等著你這個班長回去一起中考。窮。咱也要念下去!此時的我已經淚流滿面,我從來沒有這樣哭過,心里也想著,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念下去!
第二天早上。莫老師就帶著我上了長途汽車。一起走的,還有張翔飛。我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班級。班長的位置還是空著等我,他們和我一起,迎接著最后的中考。
后來,我如愿考上了重點高中,然而三年的學費都是莫老師從工資里拿出來供我讀完的。直到我考上了西南政法大學。勤工儉學才把錢還清給老師。
踏上了列車,要送我的老師走完最后一段路。永遠不會忘記,在我年少的時候,有個人拉了我一把,告訴我要堅持,我才越走越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