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榮征
民間有這樣一種說法:有些手工行業,如木工、瓦工等,流傳一種習俗,就是會暗中下鎮物,或者說是魘鎮。也叫厭勝,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用一些特殊的手段來害人。明代編纂的《魯班經》對這些特殊的手段有描述,如將一個披頭散發的女鬼圖藏于柱中,居住者便會有死喪;將一個小棺材藏在正廳(堂屋)的枋柱內,會克死居住者;在門梁上藏上一只碗和一支筷子,會令居住者家道中落,后代甚至要行乞維生;將一張畫有兩把刀圖案的紙張藏在門前的左邊枋木內,居住者會因殺人而入獄,等等。不一而足,花樣繁多,防不勝防。
工匠們的鎮物也有可能使得主家人財兩旺,好事連連。據《魯班經》記載:將一只小船藏于房屋的斗(楹柱和橫粱問起連接作用的木塊)中,如船頭朝內,會有利居住者的財運,朝外則有反效果;將一片桂葉藏于房屋的斗內。有利居住者的學業;將一些米放在斗內,會大利居住者的財運;將一株柏科植物藏于屋內任何一處,能令人增壽;在門縫問藏上一支毛筆,居住者便能代代出賢能。
針對一些害人的鎮物。書中也詳細介紹了破解之法。如木匠最忌諱長尺顛倒,通常他們使用長尺丈量,都是根部朝下,梢部朝上,但在施魘時,卻倒用長尺,使人家不能長進,做事顛倒。解法是:一邊用斧頭敲一根木尺,一邊說:“倒好,倒好,住進此屋,世世溫飽。”一般來說,當家中發現疑是厭勝的鎮物時,必須將其投入烈火焚燒或以沸油煎炸,便能破法,而放置鎮物的人會立即承受對等的報應,甚至飛來橫禍致死。對于這些歪門邪道,人們防不勝防,萬全起見,就是在房子建成后,房主在家中擺好香案,供上茶、果、酒等。然后請來巫師在神位前祈禱一番,自會平安無事。
關于魘鎮的傳奇故事。古籍中屢有記載。晉代干寶《搜神記》卷十八中有這樣一個故事:姓張的巨富住進新宅,家勢敗落,于是把房子賣給姓程的。程家人入住后,也舉家有病。于是把房子轉賣給了姓何的,姓何的在該房的灶下掘得一杵(棒狀物品,一般用于春米或者捶衣服),用火把杵燒了,從此“宅遂清寧”。
明代楊穆的《西墅雜記》也記載有這方面的故事:莫家房子夜間老是傳出有人打斗的聲音,后來拆了房子,發現房梁上有兩個木刻的小人,裸體披發,擺出相互打斗的姿勢:韓家住進新房子后,家里老是死人,四十多年過去,房子破落。發現墻壁中藏著一白色的孝巾;還有常熟一家人,住進新房子后,家里的女子老是不守婦道,后來在房椽間找到一個小木人,是一個女子形狀,在和好幾個男子交歡,清除后,家風才又清白起來。
現實中這樣的傳說就更多了,據說早先有個木匠蘭師傅,手藝好。很受鄉鄰尊重。有一位鄉鄰請蘭師傅蓋房。一次吃飯時候燉的雞忘記去掉屁股,巧的是剛好給蘭師傅一筷子夾起,他當時就臉色大變,但隱忍沒有發作。當地風俗主家待客入菜的雞鴨都要去掉屁股,否則是對客人的不尊。東家得知后惶恐萬分,又不好馬上賠禮道歉,琢磨著過后怎么彌補。新屋落成,師傅告別回家,東家拿出了幾只臘雞送給他。農村人的油鹽錢全指望母雞下蛋,這在當時是極貴重的禮物了。蘭師傅看到這么貴重的禮物,推讓一番后收下了禮物,心中大為感動,紅著臉對東家說:“哎呀,有個東西忘在你家了,我去取來。”于是,他慌忙搬來木梯,上房在屋瓦間摸出一個物件揣進懷里,訕笑著告辭。東家這才吐了一口長氣:這老家伙,果然在我的房子上做了手腳啊。
還有這樣一個故事,某地新建造的一座鐵爐,風總是不入鐵爐,經人修理,依然如故。后來,將風箱拆掉,準備大修時,發現出風口畫有一裸體巨人,肚大,作呼吸狀。懂行的人說風箱中的風被這個巨人吸進肚子,因而爐內無風沖出,這是工匠暗下了魘鎮。
這些想法在科技發達的現代社會會被認為是荒誕不經的,可是在人類漫長的發展史上,這種原始思維一度居于統治地位。它反映了在科技水平低下的早期人類社會中,人們為了辟邪趨正、求吉禳災的社會心理。隨著社會的發展和科學的進步,人們認識到這種思維的荒誕,但是我們還要看到這一古老的民間信仰有它賴以生存的土壤,所以它有時還會影響人們的行為。
一般來講,在過去,工匠們由于機遇難覓和命運多舛,普遍相信迷信,往往求助于冥冥中神靈的保佑,所以工匠的生產活動大都具有神秘的性質,如祖師的祈禱和祭拜、語言和行為上的禁忌、還有行話和隱語等。這樣做一方面是出于技術的保密,另一方面,也為了自身的安全。工匠中普遍存在這樣的觀念:如果不將魘鎮巫術施于別人,則禍害自身。從這點講,魘鎮有時候就是一種報復主家的手段。
從另一個方面看,一些人對工匠職業有看法,對魘鎮這一事物有神秘感。有的人家搬入新房,家中偶然發生一些事件,特別是天災人禍等對家庭產生較大影響的事件。主家往往不能客觀分析原因,不由自主就聯系到風水、魘鎮等神秘事物。而旁觀者往往會添油加醋、渲染開來,鄉村野史,神秘事件,往往是大家茶余飯后津津樂道之事,這在一定程度上為魘鎮蒙上神秘面紗。還有一些鄉村巫師,裝神弄鬼,喜歡夸大事實嚇唬主家。迫使主家破費錢財請他們做道場,以便從中牟利,也使得魘鎮越傳越神。
其實,魘鎮是原始巫術觀念的產物,它的“神”與“邪”,不過是人們對種種巧合的迷信渲染罷了,對此我們應該有正確的認識。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