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永健
一、疼痛與嚎叫
金斯伯格(金斯堡1926—1997),美國“垮掉一代”代表詩人,20世紀50年代初便以其反主流文化,驚世駭俗的長詩《嚎叫》一舉成名,1995年獲美國普利策詩歌獎最后提名,在長詩《嚎叫》中,金斯伯格用他那近于歇斯底里的語言態勢和語言節奏,以及“一個頓悟直接迅速引向另一個頓悟”的意象出沒,表達詩人自己以及那個特定的時代的“思緒的自然流動”,通常在他的散文化的詩句中,詩人用自然的呼吸為單位一氣呵成,累積漸進的意象捉摸不定,雖不合語法邏輯卻并沒有破壞全詩的整體平衡,學術界認為《嚎叫》的意義在于它沖破了T.S.艾略特詩風的束縛,并與學院派決裂(學院派高深、艱澀、精雕細刻、矯揉造作,視詩歌創作為純語言藝術),以其清新、粗獷、自然開一代詩風。
打工詩人鄭小瓊因其長詩《人行天橋》、《掙扎》、《時代廣場》等在中國詩壇產生了不大不小的震動和震蕩,就有人指出鄭小瓊是中國當代的金斯伯格。這位來自底層的打工女詩人在創作上在思想意識和藝術形式上皆有所突破,長詩大作,在以她令人驚奇的語言節奏和意象組合,爆發出她自己的以及這個時代的“嚎叫”時,恐怕根本沒有想到日后會有人將她“尖銳”的疼痛之作,與金斯伯格相提并論,當然,也許在堅硬如鐵疼痛如風的打工生涯中,她曾憶想起大洋彼岸的詩人并不由自主地與金斯伯格一樣,因時代的壓迫、宰制、疼痛不堪而于“人行天橋”——這現代都市之相集中呈現之地,本能地固執地傾吐出一個打工者的嚎叫。
無論如何,我們在鄭小瓊的詩歌中確實能與這個弱小女子的嚎叫正面相遇。
“當一塊原本嚎叫的鐵在這個周身喧囂的南方工業都市里,它的嚎叫不再具有鄉村嚎叫那樣的觸目驚心,它的叫聲讓世間的繁華吞沒,剩下的是嘆息與鋼鐵一樣平等的沉思,它們不斷地淤血腫脹,無聲息的病痛不斷折磨著我的輕若白紙的思想。”
“他們的疼痛對于他們的家庭來說,如此的尖銳而辛酸,像那些在電焊氧切割機下面的鐵一樣。那些疼痛在劇烈的、嘈雜的、直入骨頭與靈魂的尖叫,不斷在深入他們的生活,他們將在這種尖叫的籠罩中生活。”
——鄭小瓊《鐵》
上引鄭小瓊散文中的“嚎叫”、“尖叫”還只是一種自我審視的心靈態勢,蓄勢待發,到了《人行天橋》、《掙扎》等長詩里面,鄭小瓊的內在情緒(內在語流)已然沖破詩語的分行禁制,借助長句大段呼嘯而至:
廣告牌霓虹燈巨幅字幕上微笑的明星乞丐商販子流浪漢一個不合法的走鬼三個證件販子聚積的人行天橋,難以數清的本田捷達寶馬皇冠的轎車裝飾著這個城市的繁榮,珠江嘉陵南方摩托車裝飾的小商人走過,一輛自行車八輛公共汽車的小市民手挽著手穿過叉形的街道河流,我是被這個城市分流的外鄉人擠上世紀廣場的人行天橋……
——鄭小瓊《人行天橋》
啊,我接受奴隸的教育。我是個需要暫住證的奴隸,我感受去地獄的日子原來是歡樂無邊,只有死神讓我掙脫功利與媚俗的哀嘆——啊,我中毒的身軀——我可恥的傲慢——我的頭皮在開裂——機器的黃昏,紅色電話線——請撥120——一腔大火在我肌肉燃燒——請撥119
神在搶劫我最后的時光——請撥110——這臺破舊的電視新聞……
——鄭小瓊《掙扎》
當年金斯伯格也是以對其本人及美國狂迷一代的行為和感情的裸露無遺的“嚎叫”震驚了美國文壇。試看:
他們欲自焚穿著無罪的法蘭絨西服任憑那些低劣的詩稿飄卷伴隨著如鐵的時髦團伙醉鬧以及廣告仙女如消化甘油般的尖叫狡詐而不乏才氣的編輯身上散發的芥子味兒要不就被絕對現實爛醉如泥的出租車撞翻在地……
——金斯伯格《嚎叫》
摩洛克!孤獨!污穢!丑惡!垃圾箱和得不到的美元,孩子們在樓梯下厲聲尖叫!小伙子在軍隊里痛哭!老人在公園里嗚咽!
摩洛克!摩洛克!噩夢般的摩洛克!缺乏愛的摩洛克!精神摩洛克!摩洛克人類無情的審判官!
——金斯伯格《嚎叫》
金斯伯格的“嚎叫”緣于當時美國年青一代的“疼痛”——“Beat generation”(垮掉的一代)的疼痛,“疼痛”是因為遭受了現代社會體制和價值觀的沉重擊打(beat),因而原本感性十足的人痛不欲生,需要以極端的感性來對抗這資本主義世界的理性秩序,在保守主義批評家看來,這種赤裸裸的“暴露”和“嚎叫”是邪惡、恥辱,但以金斯伯格為代表的美國青年一代卻認為這正是對邪惡以及恥辱的否定。與鄭小瓊詩文傳達出來的信息大體相仿佛——因“疼痛”而“嚎叫”,因“嚎叫”而激烈地“抗議”和“顛覆”既成主流意識形態以及主流意識形態與市場的話語合謀和權力策劃,鄭小瓊詩文中有關現代人情感與身體疼痛的一個關鍵詞——尖銳,頻頻出沒,構成其詩文中與“嚎叫”、“尖叫”彼此呼應的現代人的戰栗感。
“鐵常常以它的堅硬與冰冷切割著鄉村,鄉村便會疼痛,疾病像尖銳的鐵插進了鄉村脆弱的身體中……”
“在這樣一座巨大的爐火間,雖然不斷會有一種尖銳的疼痛從內心里涌起,蠕動在日子里,它不斷在肉體與靈魂間痙攣著,像獸一樣奔跑……”
——鄭小瓊《鐵》
二、哲學或人類學意義上的價值
楊克等人認為,鄭小瓊太偏激,感情停留在憤怒層面上,作品粗糲;又云:同樣遭受苦難,只有具備了寫詩的氣質和特質,才會成為一名詩人。而與此同時,鄭小瓊卻并不因為所謂偏激而自慚形穢,甚至也并不在乎“詩人”或“打工詩人”的文學加冕,她說:“我不知道什么叫光明或陰暗,我只看見事實,我的詩歌灰,因為我的世界是灰的”,“打工的疼痛讓我寫詩”,因此,我們可以看出,鄭小瓊的“嚎叫”雖然并沒有觸怒主流意識形態,但卻給所謂的知識分子詩人帶來了不大不小的困惑,這與金斯伯格等人當年的遭遇可有一比,美國社會的物欲主義及其價值觀,令美國當時的年青一代震驚卻又無力去改變,他們只好用極端方式——近于歇斯底里的話語行為來對抗外在的壓迫力,他們并不試圖掩蓋內心的恐懼、過失及痛苦;金斯伯格執著于自己的內心體驗_無論是行為還是情感。如同性戀、吸毒、色情夢幻、對現存秩序的大肆嘲笑等等,在其作品中傾巢而出。鄭小瓊的廣受好評的長詩《掙扎》、《人行天橋》里還沒有寫到吸毒、同性戀,還不致招致“邪惡、恥辱”的負面評價,但其疼痛的嚎叫里也包含著諸多驚世駭俗的、“不堪入詩”的內容——暗娼、淋病、狗日的北妹、性欲、乳房、暫住證、火葬場、汗毛孔、陰陽人、妓女、腦漿進地、陽具、精子、海狗鞭、偉哥,詩集讓一個時髦小姐撕了三頁走進了公共廁所、暗娼詢問:“先生去玩玩吧”、治安隊員將老婦壓在地上、《勞動法》在桑拿女的三角褲里微笑、派出所所長帶走三個妓女借助法律將她們壓在身下,八個日本人把八個女孩壓倒在身下、露出的光腚……
所有這些毫無遮攔的內心情緒的噴薄而出,或許就是楊克所說的太偏激、粗糲,未具寫詩的氣質和特質等等,但實際上詩有公評,鄭小瓊自獲得“首屆獨
立民間詩歌新人獎”之后,又連續獲得人民文學新浪潮散文獎、全國散文詩大獎賽一等獎,參加中國當代詩歌界頂級沙龍“青春詩會”,長詩《人行天橋》突破當代中國詩壇所謂知識分子寫作的新傳統,以粗糲昂奮的語言傾瀉,橫掃當代詩壇的脂粉氣、嬌弱氣、假洋鬼子氣、假學究氣,并給當代詩壇吹進了一股清新勁厲、銳不可當的正氣和雄風,尤其是長詩《人行天橋》抨擊社會陰暗面,嘲諷世態人心,在網絡上引起轟動,稱其為“近年中國詩壇的曠世杰作”也并不為過。
中國詩歌興觀群怨,從傳統詩學立場來看,鄭小瓊的詩文寫作以及當下的所謂詩歌民間寫作、口語寫作以及身體寫作應可歸入具有強烈的社會批判精神的“怨刺”范疇,說到底還是一種特別的抒情,是現代人情感本體的真實流露,金斯伯格的“嚎叫”不是他個人的“嚎叫”,艾略特的“荒原”也不是他個人的荒原,雖然艾略特和金斯伯格的詩都可歸位于現代詩,但是他們的詩文所對應的還是不同的時代情境,艾略特所揭示是信仰缺席導致災難的西方新現實,金斯伯格所揭示的是美國文明(亦即廣義的現代文明)對人類感情肢解異化的新現實,兩者的詩歌文本皆因確證了人的情感的鮮活存在以及人的鮮活情感對現實的反思能力而具有不朽的藝術價值。同理,鄭小瓊的詩文寫作雖出自一個底層打工者尖銳的嚎叫,但是她從最現實的疼痛中所直覺出來的現實的矛盾和人類存在的永恒的苦難性真實卻直接回應了中國文學中的“怨刺”傳統,其怨刺的對象不同于過往任何時代,其怨刺的對象是當代中國主流意識形態與市場經濟(西方文化的全球化浪潮)的話語合謀和權力策劃,雖然她本人可能相當脆弱,可她的詩文卻相當雄強地證實和強化了中國當下民眾甚或整個社會的感性存在和感性活力。從人類學的主場來看,人類發生、持存和演化的過程是一場感性與理性不斷沖撞、交并、融合、創新的對話過程,是一場歷久彌新的“狂歡”(巴赫金),詩歌及其他藝術活動(藝術文化)始終代表人類感性、本能、欲望的一極,而社會的理性化建構,不管它是資本主義、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等等,都不過是人類理性的延伸和不免堅硬、尖銳、殘酷的體制化建設,它是人類理念、理性思維不斷擴張的另一極。鄭小瓊詩文發生于中國現代化程度最高、現代化進程最為迅猛酷烈的珠三角地區,而且一掃優雅、掩遮或隔靴搔癢或小資輕狂的當下詩歌柔靡習氣,直面當代人的精神困局,敞露當下生活的真實面容,以時代的氣息發出時代的“嚎叫”,它有力地證實了當下中國人的感性的鮮活存在,并使其詩文因其特殊的指涉性而取得了具有廣義性質的批判性功能和抗議精神:
蛤蟆鏡下的人才市場上用法律的口氣寫著人人平等!我在這張招牌下讓兩個治安隊員攔住,“拿出你的暫住證。”在背后我讓人罵了一句狗日的北妹,這個玩具化的城市沒有穿上內褲,欲望的風把它的裙底飄了起來。它露出的光腚讓我這個北妹想入非非啊!
——鄭小瓊《人行天橋》
雖然鄭小瓊對都市的欲望進行了道德上的審判,而不像金斯伯格基于東方禪宗哲學理念對現代都市病相進行美學上“祛魅”,但從文化人類學的立場來看,其疼痛的嚎叫及其具有突破性質的詩體話語方式一掃詩壇頹風陋習,以其生活化、細節化、典型化的情感和情緒連接著當下中國人的集體經驗或準集體經驗,本能地抗拒著市場化時代的理性宰制,成為中國當下生存境域中人的感性與理性對話性“狂歡”的一種“鐵證”。
三、文體創新價值
我們注意到,鄭小瓊將《掙扎》、《人行天橋》這類非詩非文的現代語流文本編入其文集的詩歌部分,在其詩歌創作中,雖然自由分行新詩占主要部分,但因為一種激烈的、多聲部的、混雜的、互文性的情感沖撞流離狀態迫使其自覺或不自覺地放棄詩的分行建制。金斯伯格的詩句很長,有似散文的段落:
“他們飛快地駛往昔日過去的公路在各自賽車的蒙難地停留監獄般的孤獨守候要不想像化身于伯明翰爵士樂”
“他們七十二小時驅車橫越美國大陸只為了想知道是否我或你或是他產生幻念終于發現了永恒……”
但是金斯伯格的這種長詩段可以看作是廣義上的“詩句”,因為他的每一個詩句(詩段),實際是以猶太人的呼吸所能容納的字句為準,所以整個詩篇之中詩段與詩段之間起伏跌宕的節奏是清晰的,對比一下鄭小瓊的長詩《人行天橋》和《掙扎》,我們可以看出,鄭小瓊的“嚎叫”并不是以人的自然呼吸為詩句(詩段)的長度單位,來構建詩的停頓和節奏,她的“嚎叫”更具有多聲部互文性混雜特性,其間既有中國文化內部傳統價值觀念與當下價值觀念的激烈沖突,更包容著東西方文化價值理念的激烈沖突,如果說金斯伯格詩歌文本揭示出了當代西方文化內部人性與現實理性秩序的激烈沖突,因而顯示出一種雜語性、混溶性、模糊性的詩語態勢,那么中國打工詩人鄭小瓊的感性的“嚎叫”則因為揭示出了當代中國社會更加多層面、多元性的話語沖突狀況(如傳統鄉村文化理念與都市文化理念的沖突、情感本能與理性秩序的沖突、本土文化與外來文化的沖突、男性與女性的沖突、民間文化與官方文化的沖突、宗教與宗教之間的沖突、窮人與富人之間的沖突、南方與北方的沖突、個體與集體的沖突……),而顯示出更為龐雜和間容的話語“狂歡”態勢,詩的本體乃人類的情感狀態,我們大致可以認為鄭小瓊寫作長詩《人行天橋》、《掙扎》是受到金斯伯格的啟示或影響,但是真正到了“我手寫我心”、“筆傳情由”的創作狀態之下,內在的情感狀態的更為龐雜兼容的特征決定了詩人再一次突破金斯伯格的詩語態勢,詩段(詩句)之間的停頓、轉捩都顯得并不緊要,緊要的是這樣一個長篇大段的跳躍性的、荒誕性的、靈感一個接著一個、頓悟一個連著一個的話語場域,才是當下人心世態的真實存在,是一個不好強為分化的整體性存在,它就是它自己,就是中國這個具有五千年文明歷史的泱泱大國,在當代市場經濟體制之下的自我舞蹈和放歌,雖然鄭小瓊以她的“在場”的直覺一語道破了這存在的實相,可是其間貫穿著她畢竟視野有限的道德判斷和道德揶揄,所以就她本人來說,她可并未悟透這個“狂歡”道場背后的玄機,這一點比起金斯伯格要稍遜一籌,可是換一個角度來看,鄭小瓊未能歷練成為圓融無礙的大手眼、大視界,卻更宜于其將她本人的(其實也是時代的)尖銳的痛苦一覽無余地加以裸體地呈露,從而使她的詩文更具活力和無目的的目的性。
剛剛由河南文藝出版社隆重推出的《90年中國散文詩》,收入鄭小瓊的散文詩《蘆葦》、《流動的簫》、《往事》、《在黃河人海口》、《心經》、《落經》、《論經》,都是不可多得的精致優雅之作。這本選著用力專勤,沙里淘金,選出了20世紀以來主要的經典杰作和年輕新銳作者的創新制作,但真正具有突破創新價值的作品收入的不多,或雖有心卻未敢貿然編入,像《掙扎》和《人行天橋》這樣的作品,突破自由分行建制,并突破金斯伯格的詩段停頓、節奏技巧,實際上正是最典型的具有現代意識的中國當代散文詩,因為它篇幅長,形式較為陌生,選編者在沒有得到學術界一致肯定的前提下,當然不好將它們編入堂而皇之的散文詩集,不過,以我的理論直覺,類似鄭小瓊《掙扎》、《人行天橋》這樣的作品,必將會得到進一步的詩學闡釋,而其文體上的突破創新態勢正是中國現代詩創作的一個突破口,是中國當代散文詩寫作的一個新的起點。
(責任編輯:呂曉東)
①②⑤艾倫·金斯伯格:《金斯伯格詩選》,文楚安譯,成
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頁,第120頁。
③根據目前掌握的材料,鄭小瓊曾跟其酷愛西方藝術的小學老師一家人學習油畫、欣賞樂曲,或許她早就讀過金斯伯格的詩集。
④鄭小瓊詩句:這個叫田建英的拾荒者,她咳嗽、胸悶,她花白的頭發,與低沉的咳嗽聲一同在風中糾纏,一口痰,吐在生活的面包上,帶血的肺無法承受生活的風,見《黃麻嶺2》。在長詩《人行天橋》里,詩人將被治安隊員壓在地上的河南水果販子老婦人的“嚎叫”與金斯伯格聯系在一起,“我聽見她的嚎叫比金斯堡更為動人”。
⑥本人數年前曾撰文評論過深圳劉虹的詩作,曾以“尖銳的疼痛”一語概括其詩歌寫作的總體情感記憶,劉虹雖不是底層的打工者,但是其對于時代的疼痛感畢竟可以與最底層的打工者相互貫通,劉虹在其《打工的名字》的長詩中對鄭小瓊式的打工者“在場”的疼痛具有深切的體味,但是她畢竟不在場,因此她的詩表示的是悲憫的關切和同情,不可能像鄭小瓊因為“疼痛在場”,發而為“疼痛的嚎叫”。鄭小瓊獲獎以后也不打算放棄打工者的身份,繼續打工以保持身體的在場感,在回答記者的采訪時,她說:“保持身體的在場感,總比想象更實在一點,疼痛也深一點”,她覺得自己還需要保持打工者在這個城市的恥辱感,“這種恥辱感讓我不會麻木。這種在場感會讓我對一些事情充滿敏銳感”。
⑦長詩《人行天橋》中的句子:一個算命的江湖處士突然大叫一聲“城管來了!”那些假證販子妓女們躲進了行色匆匆的人群中,一個販賣水果河南老婦人來不及躲閃,她的攤子被掀翻,蘋果滿地。治安隊員將其壓在地上,我聽見她的嚎叫比金斯堡更為動人。
⑧王幅明主編:《90年中國散文詩》,鄭州:河南文藝出版社,2007年,第1182頁—第118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