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與自然的相連性和親近性

張　麗

關鍵詞：生態主義賦權和諧

摘要：美國女作家凱特·肖邦的小說《覺醒》具有強烈的生態意識。女主人公愛德娜通過與大自然的親密接觸，喚醒了她作為獨立人的覺醒意識和作為女人的性意識的復蘇，愛德娜開始了艱難的尋找自我、尋找自由的歷程，最終又回到大自然的懷抱，找到了精神的慰藉。因此小說突出了女性的生命與自然融為一體的意識，在人類與自然的和諧相處中感受到了生命的輪回。

一、女性與大海的相連性

“生態女性主義相信女人與自然有極大的親近性……也存在著女性與自然之間的相連性”(羅婷，2004：166)，隨著人們對保護環境意識的提高，越來越關注文化生態方面的問題，即文學與生態的關系，人與自然的關系，其目的是保護人類賴以生存的環境。美國19世紀的女作家肖邦小說中的自然指的就是大海，“大海是《覺醒》中的最重要的意象；小說中所有的重要事件都與大海相連，每一次都在大海中經歷，直到最后的融入”(Fryer，1976：246)。弗萊爾恰到好處地評述了女主人公愛德娜的發展、變化過程，每一個過程都為她最后投入大海奠定了基礎。肖邦通過使用擬人化的大海強調了愛德娜的完全覺醒過程，從而完成了建立一個新女性形象的作家使命：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可能性。

小說的開始，愛德娜的游泳是用來逃避其丈夫、孩子，這只是她最初的朦朧的覺醒。出于對大海的恐懼，開始愛德娜躊躇在岸邊，最終她還是經不住大海的誘惑，大海在“邀請她”，發出令人快感的呼喚，她游了出去，感到大海在撫慰她的心靈，她就像是一個新出生的“孩子”(Chopin，1981：36)，這個新生兒被賦予了活力和能力。使她越游越遠，大海的親密擁抱使她開始“意識到了她在這個世界中作為人的地位”(Chopin，1981：17)的覺醒和身體里的那份強烈情感。肖邦用女性書寫了大海與女性的相連性，激發了對女性身體的賞心悅目，“女性是‘水和生命的同義詞……有史以來，對海的描寫和研究……都可以看做是對女人的描寫和研究”(羅婷，2004：175)，也只有在大海中，女性的身體才可以自由地伸展、邀游。一種狂歡的感覺讓愛德娜感到興奮、陶醉，刺激了愛德娜作為人和作為女人的覺醒意識。肖邦這樣描述人與大海的緊密關系?！按蠛Ｖ械墓庹樟亮寺烦獭?Chopin，1981：17)，勾勒出大海喚醒了愛德娜的意識，并預示著最后的完全覺醒。這束光像燃燒著的火把，讓她從沉睡中驚醒，啟迪她去尋找她作為人的價值，作為女人的性的權利。海浪拍打海岸的此起彼伏的節奏。像是陪伴著她尋找自我意識的歷程，陪伴在她的一系列的反抗中，揭示了每一次經歷的不同精神狀態。但是“這束光阻擋了它照亮的路程”(Chopin，1981：17)，表明了愛德娜在這個世界上尋找自我過程的艱難和痛苦，因為她所追求的新女性形象是不被當時社會所接受的，這就預示著她最后的命運。在大海中的這種兩種感覺使她的心飽受折磨，“好像要葬身于大海的深淵中”(Chopin。1981：36)，暗示她的尋找經歷要在大海中終結。

愛德娜決定“游得遠一些，游到不曾有過女人游到的地方”(Chopin，1981：36)，她的意志表明了她對社會清規戒律的違背，愛德娜的游泳是遠離家庭，遠離丈夫，遠離孩子，這種意識引領她從家庭和社會的束縛中解放出來。然而社會不允許一個女人超越社會的規定。她游得太遠了，不能再回到這個束縛她的世界中去。

二、女性與大海的親密性

“賦權強調的是婦女增強自己的力量。這種力量不是統治別人的權利，而是婦女提高自己及內在力量的能力。其定義包括婦女有權進行生活中的選擇?！?仉乃華，1995：226)愛德娜意識到了大海給予她的力量，她經歷了尋求自我的可能性，意識到了無法再生活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她的繪畫，她的告別晚宴，她的鴿子窩，她對羅伯特的依戀，所有這些都不能滿足于她，在這個世界上她對自己的解放無法全部實現，她精神上、身體上的深刻變化已使她無法像從前那樣生活，所以她感到了大海的親密性。

愛德娜義無返顧地重返大海，而她最后回到大海已不能和開始相提并論了，已經不是開始意義上的游泳了，而是從開始的恐懼到現在的主動擁抱大海，因為大海已把她從開始的新生兒磨礪、打造成了一個“新人”(Chopin，1981：152)，她最終認識到了她最渴望的是全部的自由，而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她滿足自己需求的發展空間，只有大海為她提供了一個可靠的地方，大海充滿了親和、寧靜，在擁抱大海中她與大海合二為一，這種完美的結合讓她感到了像伍爾芙描述的“在那兒有自由，有平安，還有將這一切都齊聚起來，最令人欣悅的，在一個穩固的平臺上休憩的感覺”(Lehmann，2004：56)。

肖邦這位女作家用女性書寫抒發了對大海的熱愛，用女性的身體感受著大海的親密，小說的結尾“大海的呼喚是誘人的，不停地，輕聲地，大聲地，低沉地邀請她在孤獨的深淵中漫游”(chopin,1981：152)，表明愛德娜已超越了自己，戰勝了那顆孤獨的心。一個健康的人，能意識到自己的權利，并能運用這權利去主宰自己的身體和精神，所以迷宮沒有了，有的只是一往無前，大海用博愛的胸懷包容著愛德娜，愛德娜的一切，廣闊的胸膛是她疲憊的身軀的床墊，大海的一切都讓愛德娜深深迷戀。她自己決定獻身于這無拘無束的大海之中，實際上大海中的她已變成了一個獨立的自我，大海中的無限自由意味著寧靜和解脫，她全身心地徜徉在大海中，遠離婚姻的牢籠，社會的戒律。愛德娜最后自己選擇投入大海，這樣的舉動強調了她是在做了一次有意識的決定，而不是盲目的沖動。因為她終于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成為了命運的積極的接受者，這種命運不是男人所安排的、界定的，而是女性的自我意志和處事方法所決定的。

因此她最后的游泳已不是在逃避，為了獲得自己的地位和滿足性的渴望，使自己從社會中的為人妻為人母的地位解放出來，在最后的覺醒時刻，家庭不再是她的主要關注，她關注的是如何主動離棄作為她主人的丈夫，放棄作為她反抗者的孩子，拋棄像牢籠的大房子，甚至對她所迷戀的情人羅伯特也不屑一顧了，愛德娜清楚地意識到：她生活中的男人們不再是她命運的主人，她不希望再受到社會清規戒律的束縛，不想被任何人所占有，她自己選擇了大海，也證明了她作為女性有能力把自己從社會的偏見中解脫出來。

女性與大海有著濃濃的親情，“女性是大自然細心的呵護者，而大自然是女性的避難所，他們相互慰藉，又互相依賴”(羅婷，2004：175)。大海讓愛德娜覺醒，遭遇了生活中尋找的艱難，在大海中經歷了可能性：社會中的不公正的歧視與束縛，在大海中體驗了自由；她不被人們所接受，是大海以博大的胸懷包容了她；她的聲音不被世人所聽到，而大海在聽她的傾訴；這個世界中的她與社會的清規戒律發生沖突，大

海中的她感到了與大海的和諧。在大海中她展示著自己的身體，過去的事情在最后都浮現在腦海里，而隨著她與大海的逐漸融合，這些形象全都消失了，這意味著對她而言不再有限制和束縛，也只有選擇大海她才重新找到了自己的藝術家的身份，她才能在大海的懷抱中獲得全部的自由，她才能獲得獨立，也只有在這最后，她才能找到了自己的丟失的那一半：大海忠誠的熱愛者。這象征著“自我認知的勝利”(Seysted，1976：184)，她成功地超越了這個世界對女人行為的非正常的社會限制，而她與大自然是多么的融合。面對強大的社會，通過自己的聲音，女性發出的聲音，宣稱“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我自己的方式方法”(Chopin，1981：147)，從而展示了她的個人魅力與力量。通過女性的身體，細膩的感情，在大海的擁抱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欣喜與舒暢。愛德娜以足夠的勇氣使“她的自盡構成了生活中的一系列反抗中的最后之舉”(Fletcher，1976：184)，甚至勝利。19世紀末的男權社會使女性認識到自己是完完全全地陷在了清規戒律之中是相當困難的，但是愛德娜決心已定，不再讓母性成為她的唯一，不再讓社會對她的期待中失去自己的身份，她朝著大海走去，完全覺醒了，不再是一個犧牲品，在大海的擁抱中變成了一位新女性。

“她所追求的自由只有徹底擺脫男權社會，投入無拘無束的大自然才能真正實現?！?朱剛，2002：438)把壓抑的精神放松，讓壓抑的心靈解脫，追尋人生的另一個美麗的世界，對當時的社會而言，這是一個充滿希望和光明的決定：這是因為她感受到了大海的撫慰，看到了白色的浪花輕輕地拍打著她，聽到了大海的低聲耳語，以及大海的神秘呼喚，聞到了大海的誘人的氣息。在這種充滿生氣的環境中，她發現了自己作為人的主體意識，這就讓女性看到了建立自己地位的可能性，女性對全部自由的追求的可能性，小說重新審視了男權社會，并向男性主體提出挑戰。

大海與女性的和諧，是因為在女作家小說中大海沒有受到人類的控制與濫用，所以女性與自然可以和諧相處；那么今天的文明社會里，如果我們把它看作一個生態環境的話，那么對女性沒有繁文縟節的束縛和控制，沒有不公正的對待及精神的壓抑和迫害，社會就不會存在女性與男性的二元對立，文明與自然的二元對立，尊重女性享有政治經濟自由，生態環境得以保護，社會環境得到改善，變成一塊“沒有限制的”境地(Chopin，1981：36)。世界萬物就會呈現平衡的發展，社會一定是和諧的春天。

譚好哲在他的《文學之維》一書中引用了席勒的話“即使在現在，自然仍然是燃燒和溫暖詩人靈魂的火焰，唯有順從自然，才能得到它的全部力量；也唯有向著自然，才能在人為地追求文化的人當中發出聲音”：女性的自決權(譚好哲，2003：474)。人與大自然的和諧預示著從艱難的困境中走出來的是充滿希望的明天。大海屬于她，不如說是她屬于大海，屬于大自然，她生命的源泉已融入大海，再從大海中汲取生命。那個令女性窒息的充滿繁文縟節的社會已不復存在，那個社會讓她感到絕望，大自然是她暢快呼吸的空間，讓她充滿了希望，一切煩惱都已消失，因為有了大海的陪伴。大海賦予了她作為獨立人的意識，大海賦予了她作為女性的溫柔，大海的柔情蜜意展示了女性的嫵媚，她與大海已經合二為一了，讀者看到了一個與大海血肉相連的生命輪回?！胺搀w現了對整體的、相互關聯的、穩定世界的追求，洋溢著關懷、同情、慈育的溫情的文學作品，就會受到生態女性者的極力贊揚。”(羅婷，2004：171)贊美女性，贊美自然，保護環境，意味著保護人類，尊重女性，使宇宙間的萬物循環不已。面對今天人類賴以生存的環境，人與自然和諧的生態意識尤為重要。讓我們以生態女性主義的視角，全新地看待生命的意義。

(責任編輯：水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