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金融中心的信息軟肋

周彬

中國政府目前正努力將上海打造成為國際金融中心。在此過程中,它所面臨的問題可能不是資本短缺,而是信息短缺

全球很多城市都有志于在國內資本市場的國際化中發揮重要作用。此類城市數量的快速增長,推動研究人員(在某些情況下甚至是城市自身)開發出一系列針對這些城市的排名標準。

倫敦市政當局發表的一份類似研究,將單個金融中心的競爭力因素分為下列五類:人才、商務環境、市場進入渠道、基礎設施和整體競爭力。上海市在最新的該報告中位居第35位。

在中國業已成為全球最大的主權債權人,以及很快將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的情況下,這種排名似乎顯示出,中國金融市場發展的水平與它在全球市場發揮的作用并不相符。

不過,此項研究的受訪人在被問及最看好哪個城市將在未來幾年日益重要時,回答稱上海位居第二位。

整體而言,中國目前已經具備了擁有國際金融中心的很多先決條件,如經濟快速發展、大量的私有金融資產以及強有力的政府。但它還缺少什么呢?

信息提供為關鍵

中國與上海在建設國際金融中心過程中肯定會面臨挑戰與問題,其中包括改善法律框架與監管體系的透明度、實現利率的自由化、放松中國資本項目的管制(人民幣的可自由兌換)。

上海金融服務業供需兩方面的企業所面臨的潛在限制性阻礙因素,包括監管的復雜性、財務能力的低水平、缺乏金融服務專業人才以及市場基礎設施不足。

此外,金融中心建設中同等重要的因素,是金融信息服務業的快速發展以及信息的自由流動,這在中國尤為重要。

信息流動的程度很難進行量化,只能依靠直覺去感知,因此無法用國際金融中心競爭力的傳統衡量標準進行比較。盡管如此,此類因素的發展情況將成為中國未來邁向制造業和金融業中心的主要因素之一。

金融信息是保證市場機制和交易系統有效運轉的潤滑劑。金融中心是否成功的要素之一,就是能否保證全球市場參與者的金融交易能夠以最為有效和高效的方式進行,并提供參與者認為最為合適的風險與回報的平衡。

信息能夠幫助交易流程順利進行,而政府對信息的編輯修改將導致金融中心無法持續運轉。

提高上海金融市場根據供需與投資者風險偏好進行資本配置的效率,將是發揮國際化作用的重要一步。

如果上海能夠邁出這一步,則它將受益于過去十年間不斷增加的資本盈余,從而成為國際金融中心的熱門候選城市。

中國政府敢于對實現某一特定行業的發展所需硬件基礎設施的建設作出承諾,并已經一再顯示出其有能力實現這種承諾。最近上海市政府就承諾將在陸家嘴建設金融信息大廈。

但監管機構最需要做的,是對金融信息的收集、打包、分析、再打包、購買與出售等,給予必要的自由空間,并且不對相關服務進行干預。此外,與市場上的資本一樣,所有信息必須具有同等的法律地位。

金融市場不僅需要推動交易的進行,而且更要幫助建立交易得以進行的信任關系。目前中國市場的交易似乎建立在不完整信息、內部消息或隱性內部消息的基礎上,這種信息的不對稱令市場風險上升。

對投資者而言,他們對市場價格形成機制的信任度和自身評估風險的能力,非常依賴于信息流動。

如果出現懷疑情緒,則將提高風險溢價水平。對交易的另一方例如發債人而言,它們最終將為此付出代價,形式包括估值下降或利率上升。

金融數據和信息供應商應該獲準提供各種服務,并且提升市場參與者對交易的信心水平。包括市場總資本實力和平均交易量在內的各種指標,是競爭力的重要量化因素,相應的金融信息流動,對大量證券的有效定價同等重要。

在市場交易的全球化競爭日益激烈的今天,全球交易所將被迫在可獲得定價的基礎上進行競爭。

隨著上海市場逐步向世界開放,當地交易所的管理將面臨日益激烈的競爭,而投資者將為信息服務匱乏所導致的市場不確定性,付出與流動性不足相同的昂貴代價。

信息質與量并重

如果上海每日交易的金融信息量能夠得到提升,則市場穩定性也將有所改善。

中國可能將很快著手提高資本市場的深度,但更為困難卻同等重要的將是提高金融信息市場的深度。

簡而言之,如果監管機構想采取措施阻止或限制市場信息的發布,就可能造成市場的不穩定,也會破壞市場的生產力。信息市場的深化將推動秩序的建立,同時增加可供市場參與者選擇的交易方案,從而推動資本市場健康發展。

正如中國最近的自身經歷所印證的,不發達市場的波動性更高,也就是說,如果市場參與者能夠始終如一獲得更多數據,則將降低新信息(無論好壞)對整體價格水平的影響。

市場相關信息有多種形式,如能夠影響商品價格的氣候變化預報、某著名分析師的賣盤指令,或者對銀行資產質量的評估。壞消息也是信息的一種。要是因為信息可能導致市場不穩定,就刪除它或阻止其發布,那么將最終損害建立金融中心的抱負。

為了成為全球領先的金融中心,上海必須建立一整套金融信息服務供應商體系,從而滿足當地金融機構的需求。

在中國眾多行業的發展過程中,政府規劃部門通常更為關注量化目標的實現,在很多情況下將規模考量因素放在質量因素之上。

但是具體到金融服務業,只有當投資者獲得的信息質量對某證券價值進行印證后,他們才會購買該證券。

這些信息因素包括公司的真實財務狀況、基于市場的比較、市場增長因素的假設,以及大量的其他數據點。

這方面的關鍵點在于,監管機構不得不接受下列事實:具備競爭力的信息服務供應商產生的經濟價值,能夠提供全新的深度觀點,推動市場調整,從而加強整體市場的穩定性。換句話說,與制造業不同,中國信息服務業如果僅靠增加產品數量供應是不能產生價值的,因為信息內容基本相同。

總而言之,中國人口因素以及存款總量能夠輕松擴大上海金融市場的規模。但隨著全球市場競爭的日益加劇,上海資本市場的競爭力將需要從質與量兩個方面一同下手,方能得到增強。■

作者為標準普爾(Standard & Poor)大中華區總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