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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走長白

2009-12-24 10:48:56
書屋 2009年11期

魯 鈍

不是因為戰亂,也不是因為饑荒,而是因為一頂鐵冠加身,一系列莫須有的罪名,我便經歷了三年逃亡生活。

1960年夏天,我從中國人民大學新聞系畢業,由于始終做不出令人信服的悔罪狀,仍然是“帶帽右派”。結果,被發配到“天無三日晴,地無三尺平”的貴州,在農學院圖書館當了一名圖書出納員。我是調干生,上大學之前就結了婚,愛人在山東濰坊鋼鐵廠工作。有一天,市委組織部一位部長到她的廠里視察,見她帶著兩個孩子,生活困難很大,而丈夫遠在幾千里外的貴州。這位好心的部長認為剛畢業的大學生是人才,而且不會有什么歷史問題,沒有調閱檔案,便一紙調令,將我調回山東濰坊。此前因為愛人老實心窄,我落難的事,一直沒敢告訴她。回到濰坊后,才知道調回了個右派。愛人啼哭,組織部后悔,手捧刺猬沒處擱,便讓我到發動機廠干了車間統計員。我當年干過會計,算盤打得溜熟,工作完成得自然十分漂亮,工人對我也滿有禮貌,不少人甚至稱我“老師”。由于不會向頂頭上司低聲下氣,更不知道送禮聯絡感情,不到一年,便被趕出辦公室,攆到裝配車間當了搬運工。

裝配車間的頭頭并沒有歧視我,反而把我這個大學生真的當成了“人才”,放心地讓我搞宣傳。每天下了班,我便忙著寫黑板報,寫標語,編文藝節目,畫壁畫,常常忙到晚上七八點鐘才回家。甚至登上腳手架,畫過兩丈高的偉大領袖像。我就地取材以技術革新為主題,編寫了一出三場呂劇《迎春曲》,自編自導自己伴奏,正式演出獲得好評,給車間爭得了榮譽。滿以為不分黑白、班上班下地忙活,能得到個“確實改惡向善”的好評,早日摘掉鐵冠,給老婆孩子減少一點精神壓力。“四清”工作隊進了場,仍然讓我做宣傳工作。直到“清組織”,才讓工人與我劃清界限,從此被冷到一邊兒。

不料,“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一來,我這個十三歲當兒童團長、十四歲參加革命、剛剛三十四歲的“老右派”頓時陷入了滅頂之災。抄家,掛牌,敲鑼游廠,坐噴氣式,成了家常便飯。緊接著又成了“右派翻案集團”的成員,隔離審查,逼迫交出黑后臺。

原來,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市委統戰部曾組織全市右派集訓,勉勵加速改造,爭取早日回到人民隊伍。“文革”初期,有幾個人率先要求平反冤案。結果,參加集訓的老右統統成了翻案集團的“成員”。其實,自從集訓結束后,我從未與帶頭“翻案”的人見過面,但無人相信。有口難辯,晝夜逼供,一關就是三十三天。不久,又落入了另一個更加可怕的旋渦——“叛國投修集團”!

鑄造車間有一個姓丁的部隊轉業干部,因為“男女關系”問題,曾被勞教三年。牛棚開張,他自然成了其中的成員。有一天,他跟我一起搬運時,偷偷問我:“喂,如果不想被整死,敢不敢走人?”我愣在那里,心怦怦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革命風暴席卷全國——往哪里走?”

“蘇聯。我在部隊開過車,技術很過硬。到了邊境一帶,偷一輛汽車,保證可以沖過去。”

“那些邊防軍是干什么的?沒聽說,前幾天游街的犯人中,就有—個投修未遂的,判了死刑嗎?那豈不是自取滅亡!老兄別想入非非了”。我無比恐懼地拒絕了他。

兩年后的一天,他在廢鐵場碰到我,開玩笑地問:“老右,最近挨斗來沒有?”我高聲答道:“平安無事。”孰料,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我倆的對話,被不遠處的一個青年聽了去。一個小時后,我就被關進了黑屋子,立刻被解去褲帶、鞋帶,三班人輪流看守。專案組白天審問,夜間“加溫”,逼著我交代“新犯下的罪行”。自從落入右網,我雖然心下不服,卻一直強迫自己認罪,拼命勞動,努力改造自己。見到年輕工人破壞公物,我都是好言勸解,哪里來的“新罪行”?頑固對抗就“加溫”。不僅拳腳交加,甚至揮起了鐵棍。幾天下來,已是腿不能走,腰不敢直,耳朵被撕破,右眼差點被一個叫李加明的看守戳瞎,左腿膝蓋被他用鐵棍打傷……可是,他們急于報捷的戰果始終沒得到。于是花樣翻新——“熬鷹”。三天三夜不準睡覺。逼著一刻不停地高聲朗讀《毛選》。我讀著,讀著,便傳出呼嚕聲。但一頓劈頭蓋臉地“醒腦”后,還要繼續讀下去。

直到這時,我仍然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新罪行”。一天,專案組來了新花樣:逼迫交代最近與外車間什么人交談過。我立即想到了與在鑄工車間勞動的丁毅,曾經說過一句“平安無事”的話。話剛出口,我從打手們的臉色上看出,口供說到了點子上,方才意識到,是那個聽到我們談話的積極分子向上面作了匯報。那年月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他們認定那是在“訂立攻守同盟”!盡管如此,一連幾天,我仍然不想交代兩年前丁毅說過想外逃的事。反復強調“平安無事”之類的問答,是“黑五類”經常的用語。但從他們有針對性的誘供中,我知道丁毅已經“繳械投降”了。我從心里埋怨丁毅軟弱,一個人的一閃念,已經過去了兩三年,有什么罪行可言?為什么要交代?既然“頑固到底”已經沒有意義,我只得交代了當年他的談話。但強調,已經兩年多了,他一直在老老實實地干活,足以證明那不過是他一時糊涂,不是成熟的思考。打手們如獲至寶,立即命我寫下“口供”。從此只看押,不再刑罰。一個月后,把我從黑屋子放出來,回到車間勞動,但仍然不準回家。直到這時,我才知道,自己成了“叛國投修集團要犯”。這案子,成了轟動全市的大案要案。而“主犯”丁毅關押不到三天,就交代了“罪行”,一個在勞教所“鍛煉”過三年、一米八五的大漢,竟然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在看守的眼皮子底下,他在廁所里揀到一塊破燈泡小玻璃片,悄然割斷了股動脈。等到決定送醫院搶救,已經晚了,他死在去醫院的路上。

直到整整過去了二百—十八天,看守才準許我回家。此時,“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斗走資派”、“一打三反”、“清理階級隊伍”等劇烈斗爭已成強弩之末,但我個人的災難依然漫無盡期。遵照各種“勒令”,我要擔任清砂、搬運以及整個車間的環境衛生。這是三四個人的工作量,一個人累死也難以完成。更可怕的是,裝配車間成立了一個五人戰斗隊,專門負責對我一個人搞專政。在宋鳳慶的指揮下,領頭的蔣恩貞很積極,他是個身材高大、額頭上長著兩只小黑眼珠的退伍戰士,階級斗爭嗅覺之高堪稱一絕。在他的帶領和教導下,專政班子里出現了兩名干將:一個是名叫于在義的技校畢業生,走路歪歪斜斜,得了個外號“于瘸”;他并不吸煙,卻借來煙袋,在我低頭彎腰時,燙我的脖子。另一個是當兵不到兩年就“光榮退伍”、時下正積極追求一個干部女兒的胡家同。他不僅整天像防賊一樣盯著我的一舉一動,而且動不動就大打出手。為了表現他們的階級覺悟,除了三天一小斗,五天一大斗,更把繁重的體力勞動當作懲罰的手段。

我的身體已經壞到了極點:下肢浮腫,左臂麻木,左腿腫脹,右眼視力模糊,腰椎間盤突出……幾乎徹底喪失了勞動能力。但他們每天分配給的任務,卻是幾個棒勞力才能完成的。萬般無奈,我徑直去市革委政治部上訪。一位姓郭的解放軍營長不但沒有厲言疾色訓斥,反倒勸我“沉住氣,想開些”。不料,一回到廠里,便被揪上了批斗會。一根細鐵絲吊著二十多斤重的大木板(在我的“頭銜”之上,再加上“反動透頂”四個大字,用紅筆打上叉叉),掛上了我的脖子。質問我為什么要去市革委誣告革命群眾?不一會兒,鐵絲就陷入腫起來的肌肉里。我忍無可忍,瞪著雙眼大喊:“你們搞人身摧殘,那就來吧——我什么也不回答。“凡是反動的東西,你不打他就不倒”,“XXX不投降就叫他滅亡”之類口號震天響,直到脖子滲出血,批判會方才“勝利收兵”!

萬般無奈,三天后,我又去了市公安局信訪處。接訪人是—位姓譚的科長。我自報家門后,小心翼翼地說道:“為了加速思想改造,自愿請求去勞教所改造。”“什么?你想到勞教所去?新鮮!我干了這么多年的公安,還第一次聽到,有人自己要求去那地方的吶!”他的刮得錚青的下巴高翹著:“哼,你認為勞教所是賓館、養老院,誰想去就能去?告訴你,那地方,想去的去不了,不想去的還非去不可!你再這樣瞎胡鬧,那就不是進勞教所的問題!”“同志,我不是瞎胡鬧,我是誠心誠意為了加速改造。因為在廠里實在是……”“呸!誰是你的同志?滾回去,不然,我叫武裝把你押送回廠!”

我急忙溜出公安局回到工廠。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沒有再犯“誣告革命群眾”的新罪行。大概那位科長因為工作太忙,忘記向廠里反映我的“瞎胡鬧”。

望盡天涯路,絲毫看不到解脫的希望。難道剛剛步入四十歲的門檻,便去見閻王爺?我深深陷入痛苦迷惘之中。

正在這時,廠里發生了一件事。一個侯姓的摘帽右派被“重新戴上帽子,開除廠籍,押送農村,管制勞動”。這給了我極大的啟發:步侯某的后塵,不就是一條活路嗎?對,豁出二十七年工齡不要,回老家當農民去!我立即寫了一份辭職報告:“……鑒于本人健康狀況,誠懇要求領導恩準,允許我辭職。回到原籍,在貧下中農的管制下,老老實實進行勞動改造。”

報告遞上去好多天,如石沉大海。我又寫了一份給自己升級的申請:要求開除廠籍。不料,仍然杳無消息,只得到廠革委去懇求。一位姓于的革委會副主任不等我申明來意,便厲聲斥責道:“住口!現在你的唯一前途,就是在廠里老老實實接受無產階級專政!”他的兩只小眼圓睜,一只向右面突出來的門齒翹得老高,仿佛要把我一口吞掉。“哼,你說的比唱的都好聽!你認為我們看不透你的狼子野心?你是千方百計逃避改造。我們早就知道,你們村里的干部,都是你當兒童團長時的蝦兵蟹將,七大姑八大姨。你是想躲到他們的保護傘下,繼續干反黨反社會主義的罪惡勾當!妄想!告訴你,只準你規規矩矩,不準亂說亂動。除了無條件地服從革命群眾的專政,絕沒有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權力——包括要求開除!”

此時我才明白,他們怕我回到農村逍遙自在,因為我出身貧下中農。而那個摘帽右派,因為是富農出身,就遭到了驅趕的命運。那年月壞出身無異于得了政治癌,處處死路一條,想不到出身好也能帶來厄運。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答!我想到了丁毅為之送命的一閃念。一個奇怪的念頭,突然出現在腦際——出逃。

運動初期,我與成了走資派的原黨委書記楊立志等并肩游廠時,他偷眼瞥見我昂頭挺胸,滿臉慍色,怕我吃苦頭,多次低聲勸我:“低下頭,別自找苦吃。”這給我留下難忘的印象。雖然他剛剛“站起來”,不可能替我說話,但作個證明人還是可以的吧?為了不再落下“叛國”之類把柄,我給他寫了一封信,我將一段時間內所受的折磨,包括勞動折磨扼要開列出來。我告訴他,工人兩班倒,我要一個人上連班,我干的工序是清洗,還要負責全車間的搬運和衛生。月底工人加班,我一次連續干了二十七個鐘頭,本來腿就瘸,等到下班,已經不能走路了。信的最后,我申明:“楊書記,我懇求您轉告革委會各位領導。今天我要自動離職養病,并沒有別的企圖。一旦病情好轉,如果廠里還要我,我將立刻回廠接受監督勞動。”

1972年8月21日,這是我終生難忘的日子。就是在這天晚上,我讓大兒子將信送走,同時離開家,開始了長達三年的逃亡生活。

我不敢徑直回原籍,先到了岳父家。岳母早已去世,岳父1960年餓死。內弟夫妻雖然已經知道了我的“階級敵人身份”,卻一如既往,仍然將我當親戚款待,那年月實在難得。十天后,估計搜捕已經過去,方才回到老家。果然不出所料,我離廠第三天,廠里即來人“家訪”。但沒有說我已逃走,反說在廠里挺好。然后找到村革委會主任,說我是叛國投修要犯,已經私自逃走,一旦發現我回了家,不要驚動,立即打電話告訴廠里。

十四歲離家參加革命的兒子突然歸來,雙親雖然忐忑不安,卻沒有說什么。兄弟姊妹卻不答應了。大妹妹來信說,離職逃走,是頑抗到底,自走絕路!勸父母“不要收留他,更不要認這個不肖之子”!二弟來信告誡二老:“要認清那家伙抗拒改造的反動本質,立刻讓民兵將他押回廠去!”在老家的三弟婚期將至,害怕我給他帶來連累和難堪,也勸我趕快離開。正所謂有國難投,有家難歸!

我連夜從家里逃出。投奔一個右派集訓時認識的中學地理教師。這位姓袁的同類,由于“惡毒攻擊農業社地里的草比單干時還多”,成了極右,被舉家趕回農村。同病相憐,他竟敢收留我,讓我在他家里養傷。窮途末路相助,不啻是救命恩人!在他的家里,我一住就是一個多月。身上的病痛大大減輕。我不忍心繼續連累人家,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悄然離開老袁家,來到附近一個小火車站,登上西去的列車,向東岳泰山奔去。

事后想想,連自己都感到無比驚訝:身無一技之長,能夠下定棄職而走的決心,已屬不可思議。而剛剛兩條腿能走路,便往著名的風景名勝區跑,誰聽了都說是瘋癲白癡!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我自己竟認為那是深思熟慮后的抉擇。狡兔尚有三窟,我豈會不知?我做了兩手準備:首選泰山,其次是孤島。滿以為,兩處地方,至少有一處可以提供一個藏身之所。

當初因公出差,我曾多次經過泰山腳下。上大學之前,還在濟南工作了半年。那時,視革命利益高于一切,連逛一逛近在咫尺的巍巍東岳的念頭都沒產生過。我幼稚地認為,既然泰山為五岳之首,方圓上百里,在人跡罕至的深谷僻地,肯定有獨戶人家。我哀求人家發善心,收留自己,種地,放牛,作傭工,均不挑剔,不給報酬也心甘情愿,諒不至于遭到拒絕。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家,就退而求其次:棲山洞,做野人。難道偌大一座泰山,連一個容下五尺之軀的山洞都找不到?大海上落難的魯濱遜,能在荒島上生活二十七年。我也生著兩只手,而且經過十幾年的勞動鍛煉,難道我就不能食野菜、采野果,開荒種田,維持生命?

在泰安車站下了車,我信心百倍地沿著登山石階,向泰山深處奔去。路上看到幾戶獨居人家,但都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過了大門洞開、神像歪倒在地的斗母宮不遠,山崖旁有一戶人家。我裝作找水喝,上前試探。這人家只有一個害哮喘病的老鰥夫。他告訴說,上面有命令,泰山上所有分散的農戶,都要集中到山下居住,以防止階級敵人暗藏破壞。我詢問山上有無野獸,借以探知山中有無山洞。老人說,他生在泰山,長在泰山,隱藏狐貍豬獾的小洞有幾個,但從未見過能藏住豺狼虎豹等大個頭野獸的山洞。

我的“首選”夢,還沒到泰山頂,便摔了個粉碎!

我無心欣賞直插青云的險峰、錘痕斑駁的石刻,更不忍卒睹破敗不堪的碧霞寺、玉皇廟,徑直越過山頭的日觀峰,沿著山后的峽谷尋覓。不幸,我既未見離群索居的獨戶人家,也沒找到一處可以棲身的洞穴。

夕陽銜山,冷風勁吹。我蜷縮在一個巖石凹陷處,抖索著挨到黎明,借著殘月的青光急忙下山,溜回來時的火車站。登上火車,奔向第二個“理想地”——孤島。孤島在山東墾利縣,是黃河入海處的沖積平原,有一大片尚無人開墾的處女地。荒草遍野,土地肥沃,早就聽說有不少盲流在那里開荒種田,是個三不管的世外桃源!

在辛店站下了火車,我換乘汽車來到一個叫東營的地方,準備換車去孤島。在矮小的候車室里,有一個滿臉污垢、帶著鋪蓋卷的中年農民,他銜著旱煙袋,正跟身邊的一位老者傾訴不平。原來:近幾年黃河三角洲發現了大油田,廠名叫“九二三”。為了保證廠區安全,限制、驅趕逃荒去的外地“盲流”。他被強行趕出來,只得返回沂蒙山老家。

無問題的農民尚且遭到驅趕,哪會允許“黑五類”存身?挖空心思想出來的第二條退路,又成空想!

書呆子的“深思熟慮”,不過如此!

我來到汽車站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大口井旁,扶著高僅及腰的圍欄,熱淚滾滾。

近幾年來,哪一天不聽到“花崗巖腦袋”們“自絕于人世”的消息?我的“同案人”老丁,關押了不幾天,便毅然自殺。幾乎在同時,廠里還有三個人自殺。我為什么不能步他的后塵?面前這汪黑洞洞的積水,不就是一條再好不過的“路”嗎?只要頭一低,身子猛地前傾,一切都解決了!還猶豫什么呢?

不幸,年老的父母和三個未成年的孩子可憐兮兮的面龐,立刻浮現眼前。我退了回來,揩干眼淚往回返。當天深夜,又回到了兩個月前出逃地——濰坊。

不料,一出火車站,便是當頭一棒:在眾多的“通緝令”中,最為醒目的一張,竟寫著我的大名。罪名:“頑固不化,抗拒改造,破壞生產,畏罪潛逃!”勞動改造了整整十個年頭,罪名多得很,卻從來沒有“破壞生產”這一條。想不到,離開生產崗位兩個多月,卻增加了一條新的罪名!“通緝令”上,有照片展示面容特征,有文字介紹身高體重。幸虧是凌晨時分,廣場上空蕩蕩,不然真會被當場捉住押送回廠。那時等待自己的將是什么,使人不寒而栗!

急忙溜出火車站,我向著平安匿藏了兩個多月的老袁家逃去。到了他家才得知,老袁的冒險義舉走漏了風聲。我離開之后,他遭到了盤問。我不想連累老袁,立即轉身走開。但他將我拉住了:“既然已經來了,要走,也要想好活命的門路和安全去處呀。你只管住下,估計他們不會來搜查。”

晚上,他詢問我下一步的打算。我只能如實相告:想好的路都走過了,條條是死路。眼下已經無路可走。問到我有啥特長?我說,出逃前照著書本學過針灸,也在自己身上練過。準備做魯濱遜時給自己治病。老袁連連搖頭:“你的去處,只能是偏僻的鄉村,如今隊隊有赤腳醫生,誰會求你治病?此路不通!”

前些年,我曾經用白鐵打過煤油爐子,也曾經用破木板釘過矮凳和飯桌,還給小兒子釘過嬰兒車。打白鐵,還是要到城市找活,干木匠,則可以在偏僻的鄉村轉悠。但我僅僅是個“釘子木匠”,哪個肯用你?老袁沉思半晌,讓我想辦法“進修”:我想到當年的一位同事,被打成右派開除回家,跟父親學了木匠。我連夜偷偷溜到他家,得知我已無路可走,認真給我上了半夜木工課,又送給我鋸刨斧鑿等幾件必需的工具。我回到老袁家,他找來些破木頭、爛板子,讓我練藝。我先做豬圈門,再做窗戶、風門。又照著葫蘆畫瓢,做了個桌櫥。由粗到細,越做越熟練,兩個月下來,竟被認為“像個成熟木匠”。我潛回城里,跟家人一起過完了春節,又補充了幾件工具,找來兩位親戚在東北的地址,開始了正式的盲流生涯——闖關東。

我改名李廣南,來到遼寧新賓縣投靠一位遠房親戚。他落籍的大隊,有一個富有詩意的名字——響水河。我謊稱自己1962年下放當了木匠,關里生活困難,想到東北找點活干。他似乎相信了我的謊言,積極幫我攬活。我便正式成了“木匠”。

俗話說:頭三腳難踢。我不惜汗水,傾盡全力,認真對付。當第一批活:椅子、立柜、對箱、板柜等家具做出來時,居然得到了鄉親們的好評:“這個李木匠,對人和氣,干活賣力,活路細,還愛惜木料。”我正慶幸初戰告捷,出師順利。親戚突然告訴我,大隊支部書記向他盤問我的來歷,說“那家伙越看越不像個木匠”!這個裂著一嘴黃牙、煙卷不離手的矮個子,好幾次到我干活的人家,“欣賞師傅的好手藝”。想不到,竟是來搞偵探!倘若一個電報發回關里,一切全露餡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當天夜里,便逃向第二個地址:吉林省通化縣快大茂子。

在一個叫臭鹿溝的山溝里,有我的一位姑丈母娘。她青年守寡,帶著一雙兒女逃荒來到東北嫁了人。我們從未謀面,見了面驚訝得變了臉色。為了打消他們的顧慮,我歷數岳父家成員的姓名、現狀,好歹使他們相信,我真的是她的親戚。這個隊的支部書記侯貴有,聽說來了個盲流,立刻在廣播喇叭上大講“階級斗爭新動向”: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盲流,正潛入我們的生產隊,伺機破壞云云!親戚提醒我,支書的兒子要結婚,正四處尋找好木匠。你只要無償給他做一套高質量的嫁妝,保證他裝聾作啞。我立刻找上門去,毛遂自薦。得到恩允后,使出渾身解數,為他兒子做了一個炕琴,一個被擱、兩個木箱、一個臉盆架。不但使他的冷臉換成了笑臉,見我確有“好手藝”,竟然讓我以社員的名義,與隊里的幾個木匠一起,到通化市螺旋廠搞副業,做包裝出口商品的木箱。多年來,我一直為刻苦自學考上大學、“墮落”成知識分子而后悔莫及。不料,窮途末路之中,文化竟然派上了用場——我是唯一能看懂圖紙的木匠。一時間成了受人尊敬的“師傅”。我第一次感到日子過得很舒坦。

誰知好景不長,剛剛瀟灑了不到三個月,一場對盲流的大清查席卷全城。我只得挑上工具箱,只身逃回鄉下。從此,鉆山溝,穿密林,吃百家飯,時刻提心吊膽,一有風吹草動便迅速轉移,宛如無枝可依的驚弓之鳥。

在長白山麓整整流浪了三年零兩個月,直到廠里向家里打招呼,允許我復工為止。

1975年10月回廠后,我回到了原先的崗位,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當初我一個人的崗位,變成了兩個班,共六個人干。我一回去,人員立刻減少。可能他們感到我逃走后給他們帶來了不便,竟然沒有認真追查,長達三年我去了哪里。直到毛澤東去世,階級斗爭的弦繃得更緊了,才清算那三年的“欠賬“:無故離廠、破壞生產、執迷不悟、抗拒改造,給予開除廠籍,留廠察看二年處分。察看期間,每月發給生活費三十元!

直到1978年,五十五號文件下達,右派分子改正,我都在為“反黨反社會主義”和“三年逃跑”贖罪。

改正后我再次成了香餑餑,有人竟然用各種職務相誘惑。但這個廠傷透了我的心,我決意離開這傷心地。1979年3月我調入高校,終于離開了改造了十七年多、險些丟掉性命的發動機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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