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全球化進程的推進使翻譯文學越來越受到重視,其歸屬和地位問題引起了學術界廣泛的討論。本文認為翻譯文學應屬于譯語國文學的一個特殊的組成部分,是譯語國文學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同時也是譯語國文學寶庫的特殊的一部分。翻譯文學是一種文學類型概念,應該將其作為一個本體性概念來研究,對其做出嚴格客觀而又理性的界定,予以認可。那些經典譯本對譯語國文學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更應給予學理上的梳理,本文就翻譯文學的界定以及翻譯文學經典化的標準做了有益的探討。
[關鍵詞]翻譯文學;經典化;譯語國文學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6432(2009)48-0071-03
1 國內對翻譯文學研究的綜述
王向遠教授在翻譯文學導論中提出:“‘翻譯文學’首先是一個文學類型的概念,它是以跨文化和跨國界為依據對文學類型所做的一種充分的、完全的劃分,也是文學研究的一種基本層面和重要的切入點,因而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舉例說,用中文將莎士比亞戲劇翻譯出來,稱為文學翻譯,而經朱生豪先生用漢語翻譯而成的譯品《莎士比亞戲劇文集》已是翻譯文學,屬于中國文學的一部分。同時,他還指出,“‘翻譯文學’當然必須是‘文學’,也就是說,‘文學翻譯’作為一種行為,其目的是使行為的結果、行為的產品成為‘文學’,但事實上,并不是所有的‘文學翻譯’都能夠成為‘翻譯文學’,只有高水平的翻譯者、優秀的譯文,才能稱得上是‘翻譯文學’,才能稱得上是一種‘藝術’,成為一種‘翻譯創作’即‘譯作”’。這里,可以看出,翻譯文學既是譯語國文學特殊的組成部分,依附于譯語語言,同時有著很高的思想與精神價值,它的價值是通過譯者的翻譯來實現的,其承擔者是譯者而不是原作者。我們應該把翻譯文學作為一個本體性概念來研究,它不僅有相對獨立的類型藝術價值,而且還具有批判和發展譯語文化的精神價值。而能被冠以“經典翻譯文學”頭銜的譯作,首先必定是優秀的譯作,它們對于譯語國的文學發展、社會進步和文化建設等都有著重要的歷史性意義。因此,我們不應忽視對其的研究。
2 成為經典的原因
這里筆者所討論的經典化,可用canonization一詞概之,根據柯林斯英語詞典的解釋,canon有兩種意思:a,canonis amember 0fthe clergywhoi呂0nthe staff of a ca-thedral;b,a cflllon 0ftextsis alist ofthemthatis accepted asgenuine or important,換句話說,指的就是一些有重要意義的作家或是作品,和本文探討的經典化概念一致。如果某部外文作品的譯作能被稱為“翻譯文學”,同時在譯語國得到經典化的承認,那么這部外文作品本身必定擁有一些“文學經典”的特征。比如,在作品的內涵上具有深刻的文化內涵和社會意義,并且有廣為流傳的影響力和恒久力,具有一種歷史穿透性,其所展現的時代和背景都具有唯一性和不可重復性,這是其能經典傳承的重要特質,如高爾基的《海燕》、海明威的《老人與海》。在作品的語言層面上,應該有藝術力,有獨特的審美特征,比如培根的論學習、惠特曼的詩歌,等等。而本文所討論的翻譯文學的經典化,就是在經典原作的基礎上,經過譯者成功的創造性翻譯,在譯語的語境中,其內容、語言、風格以及影響方面繼承和發揚了原作的經典性,使譯作成了譯語文學的經典。
3 經典化的標準
本文將從文學意義和社會意義來分別說明翻譯文學經典化的標準。對于文學意義來講,本文主要從語言、修辭以及體裁來具體說明經典化的標準。
筆者所指的語言經典化,也就是翻譯文學的遣詞造句,其影響和價值是不可替代的,很多已經完全滲透到我們的生活中并與之融為一體。因為這些譯作語言不僅僅只是通順達意,而是“注意語言的修辭、語氣中的蘊涵和韻味,句法組織的細膩巧妙、詞匯運用的微妙多姿、表現方式的豐富多樣。”比如古代的佛經翻譯,給漢語帶來了大量的新詞,很多都已經被收錄到漢語詞典中,很多的詞語如涅槃、般若、梵文、戒律、空門等都已經完全融入了漢語。再比如,大到一本本的世界名著,嚴復先生所譯的《天演論》,朱生豪先生所譯的《莎士比亞戲劇文集》,王佐良先生所譯的培根的論學習。小到一首詩或是一詞一句翻譯,其殷夫先生所譯的裴多菲的《自由與愛情》一詩,“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郭沫若先生所譯的雪萊詩歌《西風頌》中的“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林語堂先生對于幽默(humour)一詞的翻譯。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這些譯作的語言藝術造詣都是無可替代的。它們給譯語帶來了新鮮的語料和血液,發展和完善了漢語,近代漢語白話文的興起和發展最初就是表現在翻譯家的譯作中。比如林紓的翻譯文學,在《塊肉余生述》中,他使用了諸如“夢境甜蜜”、“活潑之精神”、“苦力”以及跟隨當時的以譯音代譯意的風氣“馬丹、安琪兒、俱樂部”等都出于筆下甚至把稱呼語“密司脫”譯為“先生”。單從這幾個例子的語言來說,遣詞造句的獨特,用詞精當傳神,讀起來朗朗上口,這些翻譯大師把語言的表達力和闡釋力都展現到了極致。而且這些版本都是目前為止最廣為傳頌的經典,所謂經典并不是說就是最好的,但是以后即使出現更完善的版本,這些譯本仍然具有不可忽視的參考價值,它們在時間和空間上有著不可捍動的歷史意義,其地位依然是不可忽視的。“在白話文完善以前,中國的語言(文字)是那么的貧乏,甚至日常用品都是無名氏的。中國的語言簡直沒有完全脫離所謂的‘姿勢語’的程度——普通的日常談話幾乎還是離不開‘手勢語’。”盡管這種觀點從穿越時空的視角看不乏有所偏激,其實任何一種語言都需要通過翻譯外來文化來完善和發展之,不僅僅是漢語。至于說漢語還未走出“姿勢語”之論更是不值一提的。傅斯年、魯迅、瞿秋白、傅雷等作家兼翻譯家都認為從翻譯家的角度來吸收外文的營養,是完善中文表現不足的一種途徑。盡管有些看法受“五四”時期某些極端思想的影響,帶有某種民族虛無主義的認識特征,但它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翻譯對于譯語文化和文學的貢獻。
翻譯文學經典化的另一標準是修辭格的經典化。文學作品中都會不可避免地使用到修辭格,筆者這里所探討的修辭的經典化,是指隨著翻譯文學的影響力的擴大和地位的確立。翻譯文學中出現的修辭格也對本國文學修辭的發展產生了積極而有益的影響,一些修辭格在翻譯文學中的經典用法已經深入人心,同時帶來了一些原來漢語中沒有的修辭格或是豐富完善了已有的修辭格,后來隨著翻譯文學廣為人知。因為翻譯文學是國外修辭格的載體和土壤,而且翻譯文學本身就是新鮮的語料,后來被慢慢應用于國內文學的創作中,在完善譯語文學的同時也完善和豐富了譯語文學的修辭格。1932年,陳望道的《修辭學發凡》標志著現代漢語修辭學的誕生,而我國傳統的修辭研究只區分“賦、比、興”,后來漢語中一些修辭格的稱呼,比如,我國對于比喻類的修辭統稱為“譬喻”,后來的“隱喻、借喻、借代”都是近代從西方修辭學借用而來的,這種情況下翻譯文學就是一種很重要的譯介。
翻譯文學經典化的第三個特性是體裁,筆者這里所討論的體裁就是文體。如童話,這是一個中國沒有的體裁,以前中國甚至沒有童話一詞,但是《格林童話》、《安徒生童話》卻成為近現代中國兒童的最基本最重要最常見的啟蒙讀本。葉君健先生所翻譯的《安徒生童話》,不但廣為傳頌,某些譯本甚至已經被收錄到小學課本中,這就是童話體裁經典化的重要標志。而小說體裁,魯迅早年偏愛閱讀林譯小說,周作人也曾在《林琴南與羅振玉》中寫道“我們幾乎都因了林譯才知道外國有小說,引起一點對于外國文學的興味”。這里,可以看出,翻譯文學之于本國文學的文學體裁的完善也有重大意義。當代的名家王蒙、莫言等運用了意識流、圖像式等在自己的作品中。近代的意識流、散文詩等都是經過翻譯文學的介紹進入中國的,這些極大地豐富了中國文學的內容和形式。翻譯是一種創作,譯者的創造力在翻譯過程中得到了彰顯,這也給本國文學帶來了新的發展。
從社會意義的角度來分析翻譯文學經典化的標準,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翻譯文學的經典化對于譯語國的精神文化、意識形態以及詩學理念都有著深刻的影響。前面我們討論了關于翻譯文學界定和歸屬的問題,能成為經典的翻譯文學必定是經過時間的積淀和歷史的檢驗的。
翻譯文學是一種特殊的文學類型,它擁有外來的魂魄,被冠以中國文學的形之后就構成了譯語文學中的一部分,豐富了譯語文學的文學形式,已經被本土文化接受而且成為本土文化的一部分,是對本地文化的補充、開拓、完善和發展。所有的文學作品背后都附著一種文化,翻譯文學尤甚。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發揮了其主體性,融合原作本身的文化元素,經過譯者翻譯之后融入譯語文化,影響、豐富、完善本國文化。比如在改革開放之前,溝通媒介比較單一,翻譯文學起著至關重要的譯介作用,譯語讀者通過譯作了解了外國的文化,同時影響著本國文化。再如,在近代的新文化運動時期,胡適就曾說: “如今且問,怎樣預備方才可得著一些高明的文學方法?我仔細想來,只有一條法子:就是趕緊多多的翻譯西洋的文學名著做我們的模范。”王向遠教授分析認為,那一時期的文學翻譯,多“主張翻譯文學為文學革命、為新文學的建設服務,以翻譯文學來顛覆原來的文學系統、以建立新的文學系統”,強調翻譯功用。通過翻譯文學引進外國的新思想、新文化、新文學,在中國近代化進程中就扮演了一個不可或缺的角色。
翻譯文學對譯語國的意識形態的影響是不言而喻的。比如,晚清時期翻譯興起,在“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思想的指導之下,隨著翻譯文學的興起,新的思想學術等也隨之傳人國內,對國內政治產生了重要的影響,比如康有為、梁啟超領導的戊戌變法便是外來文化和意識形態引進而掀起的改革大潮的諸多例子之一。在建國初期,大量蘇俄文學的翻譯,對當時國內的意識形態有著極大的影響,加固和穩定了剛剛成立的新中國。而那時的新中國,也在各方面都緊緊跟隨蘇聯這個“老大哥”,包括文藝政策、文學創作的標準、目的和形式等。
翻譯文學之于詩學的影響,從中國始有翻譯文學開始就一直影響著。晚清時期的政治改良潮流,民國初期的新文化運動,新中國成立以后到文化大革命之前以及文化大革命期間,這些時期政治性詩學觀占主導地位,或是開啟民智,或是宣傳民主與科學,或是抵制資產階級思想。而改革開放以后翻譯文學的發展和繁榮,文學和文化交流的詩學理念是主導,但是不管是從社會政治需要出發的詩學觀還是純文學的詩學理念,都對文學本身的發展有著重大的意義。不同的翻譯文學能影響和豐富譯語文學觀和審美觀的多元化。比如,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后現代主義和20世紀70年代興起的女性主義作品譯介的傳播,就提供給我們一個全新的視角和理念來分析文學作品,具有很重要的詩學價值。
4 結論
葉君健先生在《翻譯也要出精品》一文中,認為翻譯文學的精品就具有這樣的品格,他說:“精品是指一部作品被翻譯成另一種文字之后,能在該文字中成為文化財富,成為該文字所屬國的一部分,豐富該國的文學寶藏。翻譯一部外國名著,也就意味著本國文字中原沒有這樣的佳作,把它譯過來,給本國文學增加一份財富。但有個條件,它必須在本國文字中具有高度的藝術和欣賞價值,能給讀者帶來新的東西,能使讀者在閱讀時得到快感。這樣的翻譯作品,一旦得到廣大讀者的認同,就會慢慢地成為譯者本國文學財富中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筆者認為,這里所探討的翻譯文學的經典化,實際上就是葉君健先生“精品論”的延伸和深化,因為先生首先承認了“精品”必然會有高度的藝術和欣賞價值、在得到大眾接受以后成為譯語國文學的一部分,為譯語國文學增加了一份文學財富。“翻譯文學的經典化”提升了“精品”的內涵和外延,無論是在時間還是空間上,它是特殊的不可替代的,尤其是翻譯文學經過歷史演繹之后,實現了其經典化的歷史責任。這種經典化的過程也是一種檢驗和篩選的過程,翻譯文學不僅具有一般文學的性質,更有原文化的的元素,也就是譯語國文學元素所空缺的特性,它在融入了譯語國文學以后,所附帶的文學和文化信息都將對譯語國的文學發展、社會進步以及文化建設產生相應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