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在演藝圈的女孩們

粲　然　馮　杏

對于每一個報考藝術院校的年輕人來說，他們或許已經想到，或許不愿多想，有幸邁進那扇狹窄的校門，只是明星路上的第一步，巨大的風險就跟在其后

一年一度的中央戲劇學院招生第三試2月14日結束。雖然進入三試的考生們前途仍風險重重——中戲今年的錄取名額只有50人，但他們依然算是幸運兒，他們是從總共6000多名考生中“殺”出來的。

沸沸揚揚的中戲前表演系主任黃定宇被拘事件，并沒有影響到考生們報考中戲的熱情。相反，中戲之類的藝術院校報考人數在年年遞增。

報考

20歲的李建鋒從小在山西老家學舞蹈。從2000年到2002年，他連續三年報考藝術院校。因為經濟窘迫，臨考前幾天他們才到北京。他說，當時人生地不熟，壓根不知道到哪里報名就讀輔導班，“只聽說有些考生大半個月前就跑好關系了。”

對于報考藝術院校的學生來說，有一個過來人才知道的秘密——考前的輔導班可能是臨時抱佛腳的“捷徑”。考前班長短不一，長則一年短則數日。雖然此類考前班受到很多非議，但不少考生和家長還是無奈地認為，參加考前班有用，因為很多考前班的輔導老師就是后來的招考老師，“和老師見過面，老師會對你有一個基本認識”。因此，考生們往往不惜重金，投身其中。

為了保險起見，一個考生通常會同時報考多個藝術院校，所謂“廣撒網多捕魚”。北京有名的藝術學校包括：中央戲劇學院、北京電影學院、解放軍藝術學院……這些學校的考試時間接近、程序大體相同，都要經過三試：初試相當于面試，旨在淘汰一大批“不靠邊的人”。據考生反映，北影表演系注重學生的外表，一定要長得好，有氣質才能過關；中戲則相對放寬一些，有時候學生長得不好看，但因“有特點”，依然可以通過。

復試主要檢驗考生的一技之長，需要考生各顯本領。

三試是口試，旨在評估學生的文化能力。在考場上，有多名考官同時監考，提問一些時事政治或基本的戲劇問題，比如曾問到“三個代表”，也曾問到莎士比亞。對許多意圖蒙混過關的考生來說，眾目睽睽之下，三試是最難通過的一個環節。

雖然許多藝術院校均表示注重學生發展潛力，但對文化考試成績要求確實不高，2003年北京電影學院表演系本科文化考試錄取分數線為280分，高職班為230分(同期北京地區一般本科錄取分數線分別為文科470分，理科455分)。

北京藝術院校的報考大軍每年多達八九千人，而各大藝術院校表演系的錄取名額通常維持在百名之內。僧多粥少，使報考“大戰”顯得異常“慘烈”。

接戲

許多進入表演專業學習的學生甫一進入校園，就渴望接近屏幕，接近鎂光燈。但各大藝術院校均有明文規定，學生在實習期之外不允許接戲。

規定畢竟是規定，并非無法通融。在采訪中，各大藝術院校校方均表示，只要劇本好，學生演員能夠擔任一號角色，學校一般會放行。

在藝術學校里，還沒畢業就連接好幾部戲的學生大有人在。然而，他們仍是少數。大多數學生還是保持著從宿舍到教室再到家的三點一線生活。因為學生身份不允許隨意簽約。“我們從一入學就到北京各大工作室、劇組投檔案簡歷，到了畢業，連一部戲都沒接到。現在覺得很茫然。”北京電影學院的一個學生對記者說。

有時劇組也會直接到學校里挑角色，學校老師就幫著推薦。但老師的推薦多半不會針對某個學生，而是根據劇組需要針對某一類型的人，叫一組學生去“試鏡”。

無論哪個藝術院校，劇組要錄用學生，都得向學校交納一筆錢。一般占學生片酬的30%。然后劇組再與學生單獨簽訂合同。

對于在校的學生們來說，上戲，不僅僅是出名的機會，也有著實際的利益考慮。曾經有個藝術院校的學生算過一筆賬，在表演系本科學習，一年需要一萬塊錢的學雜費，上高職班則漲了一倍，要一萬九千塊錢的學費。加上生活費，可以說，藝術院校學生確實是被“錢”堆起來的。

但是，想上戲，也先要錢來鋪路。“有錢你可以去跑很多關系，也許能混上幾個角色。女生還可以用別的手段。”一個藝術院校的學生如是說。

傍大款

在電影《手機》中，有這樣一個鏡頭給人留下深刻印象：某藝術院校的門外，半夜開來了一輛小轎車，從里面居然鉆出十幾個青春靚麗的女生！不少觀眾看到此都哈哈大笑——關于藝術院校女生被有錢人“包”的傳聞，已經流傳甚廣。

中戲表演系大三班的女生劉佳(化名)用一句話對本校女生做了一個總結：表面浪漫，其實現實到了骨子里。

她說，大一時曾如癡如醉地喜歡過班里一位男生，最后卻放棄了。不光是她，學校里的女生幾乎都不會與學校里的同學談戀愛：大家都是學生，對未來難有保證。

劉佳講了一個同學文心(化名)的故事。她的“對象”是一個臺灣投資房地產的老板。文心說，對方很和藹，長得甚至有點像她的父親，他提出的價格也很讓人心動：一年只有三個月在北京，在這三個月里，文心必須陪同他出席大小宴會和出外旅游，為此可以拿到不菲的報酬。

但是這三個月內，要全陪，曠課不可避免。有一些女生因搬到校外與“男友”同居，曠課的事也常常發生。每個學期末，學校會張榜公布各系曠課學生的名單，戲文系的一位學生告訴記者：“在中戲，表演戲學生的曠課率永遠是最高的。”。

文心說，入校之初，當看到室友們一次次被男友用豪華小車接走時，開始她還鄙夷。但是從鄙夷到漠然，再到莫名的恐懼，最后變成了羨慕，宿舍里盛行的攀比之風促使她也開始找“男友”，而這位臺灣老板，也是室友介紹的。

據劉佳介紹，如今學校中開寶馬的女生大有人在，“傍大款”的現象在校內早已見怪不怪了。

找工作

一個藝術院校的表演系，每年要畢業110多人，但他們的成名率往往1%都不到。

藝術院校的學生希望在實習期撈個把角色“出出鏡”，很實際的一個目的是為自己將來的畢業去向找出路。這樣畢竟比四下跑影視公司投簡歷效果要好得多。

表演系的畢業生一般有如下幾條出路：

其一，進話劇團。單搞影視劇是吃青春飯，進入話劇行業就意味著演藝生涯的相對延長。現在最熱門的話劇團，有上海話劇藝術中心、北京人藝、解放軍話劇團等。

其二，與大大小小影視公司簽約。以等待包裝搏出位的“新星”的身份出現。

其三，考研繼續深造或者留校任教。

可是現實的情況是，仍有一大部分學生畢業后沒有固定工作，只能一個劇組一個劇組地“混”下去。“混”得好“火”了，可“混”不好就等同失業，生活無著。所以，在學生們中有種說法——你沒考上藝術院校是“救你一命”。這一行太不穩定，畢業出來根本沒有到哪個地方上班之說。

北京電影學院表演系88級的趙燕國彰長年旅居國外。當年，他以專業課第一名的成績結束學業，現在每年都要回國拍、導一兩部電視、電影。照他看來，現在表演系年輕學生們依然很執著，但比起當年的學生演員，已經改變了方式。在上世紀90年代初，那些學生演員一旦遇到問題，就退而內省，著重自我修煉。而現在的學生，更著重和強調自我的展現。

按趙燕國彰形容，藝術院校的教育猶如在針尖上舞蹈，應該嚴肅認真地為藝術事業輸送一流人材。他形容他所知道的藝術學院腐敗現象是件很“dirty”(臟)的事，“這樣的教育為人，可能毀了那些進入演藝圈的孩子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