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1月的一個清晨,我開始了第二次攀爬慕田峪至箭扣段長城的旅程。一個人穿行在清晨的長城上,成群的烏鴉飛來,帶來了生機,但凄慘的叫聲卻也讓人頭皮陣陣發麻。
好在不久就有兩人爬上了鎮北樓。他們中的一位是外地的攝影愛好者,另一位是當地向導。向導瘦高個,一頭亂發,皮膚黝黑,滿臉風塵,左手提著一只編織袋,右手拿一根棍子。他們要繼續往回走,但臨走時向導特地叮囑我不要亂走,等他把人送到前面牛角頂下路口處,再回來帶我一起下箭扣。 半個小時之后,仍不見向導回來。我想他不會平白無故給我帶路,肯定也要收費,于是決定自己先下箭扣。箭扣因形如滿弓扣箭而得名,箭扣之險,名副其實。 經過兩個炮樓,下到最危險的地方,接近90度的鐵梯處。我小心翼翼地沿著梯子一級一級向下挪。但在離地面還有四五米時,梯子斷了,而梯外就是深深的谷底,看著讓人毛骨悚然。在這進退兩難之際,傳來了那位向導的招呼聲,他叫我回到原位,注意他的示范。只見他把腳放人旁邊山崖的凹槽里,身體緊貼山體,然后輪番倒腳,嫻熟地到了地面。在他的指揮下,我終于戰戰兢兢地平安“著陸”。
一路上我不停地拍照,而他也是邊走邊撿垃圾。易拉罐和礦泉水瓶可以賣錢,這可以理解。但除了這些之外,塑料袋、紙屑,以及地上的煙屁股,也統統被他撿起放入隨身攜帶的蛇皮袋里。有時,為了一兩個被踩扁的煙蒂,他要蹲下身子去摳。
他告訴我,有個英國人威廉,專門雇了3位村民在長城上撿垃圾,并發給他們工資,他的一位親戚就在此列。但他不是。沒有威廉的薪水,他是自己主動撿垃圾的。他說自己在長城腳下長大,對長城有感情。“一個外國人都這么關心咱們國家的長城,我們更有責任保護它。”
在與向導聊天時,他會不時去關心一下自制的梯子——他在一滑坡處架了一個木梯子,閑暇時就蹲在梯子旁向過路人收兩元錢“過梯費”。這時聽到山下有一男一女的聲音,估計是登山者,他急著回去收費。 從“小布達拉宮”下來,我們遇到了這對登山者,但向導沒有向他們要“過梯費”。他解釋說人家已經過來了。就不能要了。就是守在梯子處,開口要了,人家給就給,不給就拉倒。看我是搞攝影的,他給我比畫一個長焦,問我值多少錢,我報出1萬元的價格。他說有一次在長城上撿到一個這樣的鏡頭,后來他一直待在原地等失主,最后完璧歸趙。失主告訴他鏡頭值8000元,要酬謝他,但身上沒帶錢,放在山下車里,叫他一同下山取。他沒跟著去,只是說了句“本來就不是屬于我的東西”。
出門旅游,誰不把錢等貴重物品隨身攜帶。我想那位失主肯定是在侮辱這位向導的智慧,因他看上去有點木訥和愣,似乎與正常人不一樣。接下來,向導又告訴我另外一個故事,更證實了我的想法。有一次一個外地人到他們村里賣黃瓜,他遞給對方50元,結果那人當他面把錢撕壞一角,然后說是殘幣,氣得他給了那人一個耳光。
聽著向導的故事,一路走來,有驚無險。最后來到他的“大本營”——箭扣長城與臥佛山長城的凹口處,這才發現真正震撼我的情景,那里已經堆放了,好幾個裝垃圾的蛇皮袋。而此時向導已下到長城腳下去撿散落在林間的垃圾了。
向導叫陳玉杰,生于1964年,讀書讀到小學四年級,已經義務撿垃圾3年了。一路上,陳玉杰多次提到英國人威廉,后來,他帶我來到威廉設在長城邊的中英文提示牌前。上面寫著:“除了照片什么都不要帶走,除了腳印什么都不要留下。保護長城古樸的魅力!”陳玉杰告訴我,這塊牌子就是他從山下扛上來的。從牌子的體積和重量來看,扛上來應該費了一番力氣。下山時陳玉杰叫住了我。我還以為他要收向導費,誰知不是,他建議我從南邊下山,這樣可以趕上回懷柔的公交車。 在山腳一戶農家,我進去買柿子。聽我說起陳玉杰,大爺開口道:“你說的是那個傻子吧,他是對面雁西鎮西柵子村的,娶個老婆是啞巴。”
傻子?我不由愣住了。是啊,現在還有幾人像他那樣?不過,在長城上能遇到這么一個“傻子”,實在是我的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