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張悅然出生于山東濟南。和那個年代所有的獨生子女一樣,出身書香門第的她,有著一份天然的善感。對身邊的人和物,她都有自己的表達意境和話語系統,而對于表達,她給自己造了一個詞:囂厭。喜歡沉默不語、低頭走路的張悅然,在高中以前,給人的印象都是含蓄而內斂的。沒有人能真正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也沒有人會知道,她心里的真實世界是怎樣的。
一直蜷縮在個人世界里的張悅然是不太自信的,雖然皮膚白皙、個子高挑、家境富裕,但依然不能給她帶來足夠的自信和坦然。于是,張悅然一度將自己打扮得很出位,有時穿著紅綠大花的褲子,有時穿上兩只不同顏色的鞋,有時扎著無數條辮子,走在校園里,她永遠是最引人注目的那個。
2001年1月,正在念高三的張悅然獲得了“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因此她成為全國很多重點大學爭相力搶的保送生,反復考慮后,她選擇了清華大學。有了這個保證,她就可以提前享受自己的假期生活了。然而,2001年4月,教委出臺了一個新規定,除了奧林匹克競賽獲獎者外,其他保送名額一律取消,這時距離高考只剩兩個月了。雖然她的學習底子很好,可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卻讓她很受打擊,平時就有點消極的她甚至在想,這是不是命運給自己的安排?幾個月后,她考取了山東大學。
父母的關心和周圍的議論,讓張悅然意識到,自己每做一個選擇,不僅決定著自己的人生道路,也同時會影響到身邊的人。作為一個80后,光有特立獨行的生活態度是不夠的,還應該有擔當的覺悟和勇氣。正是有了這種思想上的飛躍,到山東大學報到后不久,張悅然就抓住機會,報考了新加坡國立大學,通過惡補各學科,她拿到了新加坡國立大學計算機系的錄取通知書。
獨自一人在新加坡求學,并沒有想象中浪漫。很長一段時間,她內心強烈感覺到的是與環境的對峙。此時,寫作對她來說,變得非常重要。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構想著一個個似真似幻的意境,認真地剖析著一個個屬于自己的需要。幾年間,她在年輕讀者中形成了自己眾多的擁躉。
2003年,張悅然在新加坡獲第五屆新加坡大專文學獎第二名。隨后,她的小說集《葵花走失在1890》由作家出版社出版。2004年,她的長篇小說《櫻桃之遠》、圖文書《是你來檢閱我的憂傷了嗎》《紅鞋》及小說集《十愛》等相繼出版。
2006年回國后,張悅然選擇了定居北京。她繼續寫作,但是始終低調,不喜歡介入紛爭。正因為遠離了這個把80后作家炒作得熱火朝天的環境,她一直保持著謙虛、真誠的本色。
在她看來,寫作是一種天生的特質,而不是所謂天賦或才能的東西。個人性格里的特質,也許天生就容易憂傷的情緒特質,注定了她的寫作風格,文字鋒利、憂郁、奇妙、簡潔、時尚而且到位。
擔 當
2005年3月,印尼發生特大海嘯。張悅然馬上出發,去看望那里的災民。就在她到達當天,正趕上印尼大地震。在安達曼海上,她和兩個當地人蜷縮在一艘小船上漂流了整整一夜。在那漆黑且風雨交加的夜晚,她突然生出這樣一個念頭:有這樣一個故事,也許人可以不在了,但屬于這個人的記憶應該留下來。盡管她知道這樣的故事很俗套,但因為她有那不同尋常的一夜,有迫切地要把記憶留下來的心愿,所以她還是選擇了這個主題。
這次生死邊緣的經歷讓張悅然思考了很多,也成為她嘗試超越自己以前的作品,開始寫作《誓鳥》的靈感來源。2006年11月,《誓鳥》出版了。
張悅然的作品很快在青少年中引起極大關注,很多讀者對她的作品連續發表了熱情的評論。認為她的小說從少年的成長入筆,洞悉力極強,絲絲入扣地把少年成長中的困惑和無助表現得淋漓盡致。許多讀者把她推為最擅長描寫青少年成長過程中思想感情變化的女作家。
她希望探討一些與80年代出生的年輕人密切相關的主題,并和這個年齡段的讀者們分享、交換。上世紀80年代出生的人,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除了讀書,他們應當還需要得到更多的東西,比如知道周圍的人怎么想,知道自己的處境,解開內心的困惑等。她希望這個主題書系可以在這方面起一點作用。
“孤獨”是80后的頑疾。這一點,張悅然并不否認,她自己也曾經經歷過。但她同時相信,這只是一個過程,走過去后,80后就會成為勇于擔當的一代人。
盛 開
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張悅然通過電視報紙得知災區的情況,止不住地淚流滿面。地震發生后的第四天,她帶著藥品和食物,獨自趕赴災區。
乘飛機抵達成都后,坐汽車輾轉到北川。由于路面毀壞嚴重,去北川縣城的路,有一半是徒步前進的。路途中,張悅然認識了兩位1984年出生的男孩馬東和韓小平,得知他們要去尋找失蹤的家人,他們三人一路同行。
沿途是一片廢墟,人間煙火的氣息已經完全熄滅。目睹這滿目瘡痍,張悅然心碎萬分。她遠遠地看見官兵抬著擔架從山上下來,擔架上女人的腳是黑紫色的,已經局部腐爛,但尚有氣息,女人的嘴唇張著,還保持著呼喊的口形。身上的紅雪紡裙子原來應該很好看,染黃燙卷的頭發那樣長,也許曾令她驕傲。只是三天,卻像過去了半生那樣久,她的淚水頓時汩汩而出。
在搜救現場,官兵們疲倦地坐在尸體旁邊,吃著餅干。韓小平跳到塌陷的廢墟里尋找姐夫。他每天來一次,都沒有收獲??吹剿诡^走回來時,張悅然總是默默走上前,遞給他一瓶水。夜幕降臨,天變得很冷,可在每個人的心里,都不再有黑夜和白天之分。
觸目驚心的畫面和痛徹心扉的痛苦,讓張悅然的靈魂一次次受到沖擊?;貋砗螅谧约旱牟┛椭羞@樣寫:“這場參與救援的經歷,之于志愿者自己的意義,也許遠遠大于對外界的。這更像是一段自我洗滌、潔凈靈魂的路途。當他們懷著奉獻和擔當的虔誠,在這條路途中忙碌著的時候,他們的靈魂正在抖落厚厚的塵埃,漸漸露出剔透晶瑩的本質。某種善良的東西,宛如血小板,在災難造成的傷口上,迅速聚集。善良本身,就是一種純然、強大的力量。若它可以持久,可以累積,未嘗不是災難帶來的一種饋贈?!?br/> 行走在災區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在一所小學的廢墟前,面對滿地的尸體,她泣不成聲,表示愿意出資捐獻一所希望小學……也許,她力量有限??墒?,她告訴我們,只要你想,就可以做到。
從災區回來后,有很多人采訪她,問她是否會根據地震的題材進行創作。她斷然回絕:“這種經歷是一種積累,并不是以索取為目的的,更不是用以作為所謂的‘靈感’的?!?br/> 回來后的一天夜里,她突然想到了“孤獨”這一主題,想想那些被壓在廢墟下的人,他們在等待救援的日子,是如何在孤獨中堅持著,又是懷著怎樣的信念等待著!為此,她決定推出以孤獨為主題的主題書,當然,讀者仍然是定位于80后的年輕讀者,直面他們內心的孤獨靈魂。
慢一些,快樂寫作,是作家張悅然的理性思考。她的第一部書《葵花走失在1890》,描寫的是走失,而漸漸成長的她,卻開始讓走失的葵花歸來,重新盛開。■
?。▌⒔茕h薦自《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