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當前的金融危機迫使歐美國家理論界及政府高層人士開始對資本主義再認識,但是由于種種原因,他們的再認識并不徹底。歐美國家大規模救市計劃仍是繼續為金融市場擔保,而非使金融市場服從國家和國際社會的根本利益。西方國家調整的“有計劃的自由放任”思路,仍是通過所謂的“治國術”而把市場邏輯及其所伴隨的風險強加給普通大眾。
[關鍵詞]歐美 資本主義 再認識 局限
冷戰結束后,西方國家的一些人認為這意味著西方民主自由制度的最后勝利,認為歷史將終結于當前的資本主義政治、社會制度形態。該思潮迎合了冷戰后世界西方大國的擴張意志和西方文化優越論,曾經風行一時。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西方的膨脹心態卻難以維持下去。新興大國的群起效應首先從戰略上和心理上挑戰了西方中心論,迫使他們開始思考不同的經濟社會發展道路的合理性;當前的金融危機更是暴露了資本主義自身難以克服的痼疾,促使歐美國家理論界及政府高層人士開始了對資本主義的再認識。然而,迄今為止,基于現實政治利益的復雜考量,西方國家對資本主義的再認識并不徹底。“震中效應”是促使歐美對資本主義再認識的根本原因
當前,全球經濟總量與經濟規模急劇縮減,銀行、企業紛紛倒閉,失業率提高。隨著危機的不斷蔓延,人們甚至擔心普遍的經濟蕭條甚至可能帶來世界范圍的政治動蕩。身處金融危機“震中”尷尬的歐美國家,此時再也不能藉由指責他國的“錯誤”來遮掩資本主義的弊端,其宣揚的新自由主義政策亦同時宣告破產。
雖然此次金融危機的直接原因之一是過去幾十年特別是近十年來,政府對金融業缺乏監督,金融業運作缺乏法律上的制約。但是僅僅簡單地控訴國際貨幣金融體制,指責貨幣投機者,顯然不能解釋為何資本主義不能避免頻繁發生的周期性危機,而且所有的危機幾乎如出一轍的事實。面對日趨嚴酷的經濟現實,歐美理論界和政府高層人士對自由市場經濟的信念開始發生動搖。
從亞當·斯密開始到現在的200多年來,西方保守的經濟學家一直宣稱,沒有中央計劃、政府基本上不干預供求力量的自由市場經濟是最有效率和最可靠的經濟制度。上世紀30和40年代新自由主義經濟學誕生,作為一種經濟政策上的主張,它要求給予個人以盡可能大的經濟活動自由,實際上是要求實行最大限度的自由的私營企業制度,要求最大限度地在自由的市場競爭中發展私有制企業。70年代末80年代初,為了挽救英、美的經濟和社會危機,撒切爾和里根徹底拋棄了凱恩斯主義,全盤接受并積極推行了一整套新自由主義政策,對英、美的經濟社會進行了重大的結構調整和改革。美國從“里根革命”開始,“小政府”、“無約制資本主義”的思想長期占據了政治舞臺的主導地位。在政策上(相對于員工或消費者)向企業傾斜,給予稅收上的優惠,不斷削弱甚至取消對企業的監督和制約。該政策的一個后果就是取消上世紀大蕭條后建立的商業銀行和投資銀行之間的“防火墻”,讓商業銀行不受限制地進入高風險投資,同時放寬對金融業的限制,推進金融自由化和所謂的金融創新。這被公認是導致目前這場金融危機的直接原因之一。
然而,在華盛頓共識的引導和國際經濟組織的推動下,相當一部分發展中國家并未順利走上快速發展的康莊大道。前蘇聯和東歐地區國家接受了美國新自由主義經濟學家薩克斯提出的“休克療法”,實行快速市場化、私有化和以緊縮貨幣為主的經濟穩定化政策,但結果卻令人失望。亞洲金融危機后,亞洲國家按照IMF的要求,削減公共開支、增稅及撤銷對生活必需品的財政補貼,致使低收入階層的生活更加困難;勒令經營不善的國有企業私有化,關閉資金周轉不靈的銀行,導致失業率驟升,并造成社會動蕩;允許包括水利、電信及電力等行業實現私有化,讓金融市場大門洞開,使政府失去了對國家經濟命脈的控制。在非洲,高負債國家聽從華盛頓共識的要求,實施經濟自由化,放開農產品的生產和貿易,結果政府因收入減少而陷入新的危機。
擔憂主導世界的地位下降是促使歐美對資本主義再認識的重要因素
在歐美國家政府高層人士對資本主義再認識轉變的背后,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他們開始擔心這場金融危機的后果可能會嚴重削弱他們在世界上的作用和影響。
首先,金融危機導致“意識形態霸權”的衰落,歐美開始擔憂改革和重建國際金融秩序危機的主導權可能旁落。金融危機暴露出現行國際金融秩序的嚴重缺陷,例如缺乏有效的國際合作與國際金融監控機制,缺乏區域金融風險防范救助制度安排。因此,建立一種多極化的國際貨幣體系與國家政策協調、監控機制勢在必行。
近20年來,美國等西方大國通過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等國際經濟組織推行華盛頓共識,一直牢牢掌握著世界經濟秩序的主導權。美國賴以主導世界經濟秩序的最根本思想和途徑,就是低稅收、少調控、小政府這樣“一種形式的資本主義”和在世界范圍內對這種形式資本主義的倡導。然而,在發生了此次自上世紀30年代以來最糟糕的金融危機之后,該種形式的資本主義已經被證明是一個死胡同。
其次,新興大國的群起效應從戰略上和心理上挑戰了西方中心論,迫使他們開始思考不同的經濟社會發展道路的合理性。近年來,以發展中國家為主體的一批新興國家經濟迅速發展,并在國內生產總值方面開始逐步縮小和工業發達國家的差距。這一現象已成為當今世界一個具有重大意義的變化。新興國家的興起及經濟發展的強勁勢頭極大地沖擊著發達國家的經濟主導地位。對此,英國政治哲學家約翰·格雷撰文說,世界正在經歷“一場歷史性的地緣政治變革,世界的權力格局正在發生不可逆轉的變化。二次大戰以來美國作為全球領導者的時代已經結束。”
在新興國家中,發展最為迅速的是改革開放以后的中國。中國不僅保持了30年的高速增長,而且走出一條迥異于西方發展模式的中國道路。中國道路成功地拓寬了民族國家走向現代化的途徑,豐富了人類對社會發展規律和道路的認識,促進了全球化時代人類文明的多樣性發展。中國的經驗表明,西方的發展模式不是唯一的,中國的發展道路為廣大發展中國家憑借后發優勢盡快實現現代化提供了有益的經驗。中國的發展經驗和發展模式對西方國家不單單是個挑戰,如果西方國家能夠正確認識中國道路的全球意義,并將之轉化為自我改善的動力,將不失為是醫治當前資本主義痼疾的一劑良藥。西方國家對資本主義再認識的局限性
目前,我們正處于回歸馬克思關于資本主義的學說之最貼切的歷史性過程之中。金融危機籠罩全球,危機的全球性已是大勢所趨。在歐美的一些國家又流行起閱讀馬克思的著作,尤其是馬克思《資本論》中對資本主義精辟分析的內容。馬克思總結性地概括資本主義的弊病所在——規律性的貪婪和無止境的擴張最終導致自取滅亡。即使有朝一日金融危機最終結束,但馬克思預示資本主義危機傾向的幽靈依然回蕩。馬克思主義的精髓即在于它實際上是一個關于資本主義的理論,而這也正是從根本上對于馬克思主義應當做出的評定與判斷。
然而,雖然歐美國家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對馬克思所預言的“金融資本統治的世界”進行反思,通過馬克思對資本主義進行再認識這一思潮不僅在歐美學術界擴散,而且還包括法國總統薩科齊、德國財政部長施泰因布呂克等政界人士。但是我們也要清醒地認識到,歐美國家對馬克思的追捧并不是為了徹底拋棄資本主義,而是試圖從中尋求醫治當前危機的藥方。 不可否認的是,從本質上看,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都是一種不斷變化著的社會形態,都是在逐漸地完善,不斷地發展。事實上,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后,一些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比較普遍地推行了資本主義的計劃化,作為干預和調節國民經濟的一些綜合形式。這些舉措使資本主義的統治秩序得以在矛盾和危機中穩定下來,以致有的西方左派學者評論說“沒有這些改革措施,很難想像資本主義社會還能繼續存在”。然而,所有這一切又都不意味著當代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實行了社會主義的措施。這首先是因為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是為了維護資本主義制度的生存和發展,而不是為了改變資本主義制度的根本性質。資本主義國家借鑒社會主義的一些做法,是一種立足于自我改進、自我完善所采取的舉措,資本主義的基本制度和根本性質并沒有因此而發生變化。
不過,馬克思主義持久的重要性卻在于它為我們貢獻了一個理解與分析國內與國際社會發展變革的全面框架。雖然在過去的1 60年間資本主義經歷了巨大的變化,但馬克思主義者對于資本主義內在邏輯的理解仍然具有其實足的價值。馬克思預言,資本主義使人類的存在方式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在帶來人類進步的同時,也導致了人類存在的異化。這早已為事實所驗證。而卡爾·波蘭尼所論證的資本主義本質是使社會從屬于市場,也在今天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證實。歐美國家大規模救市計劃仍是繼續為金融市場擔保,而非使金融市場服從國家和國際社會的根本利益。西方國家調整的“有計劃的自由放任”思路,仍是通過所謂的“治國術”而把市場邏輯及其所伴隨的風險強加給普通大眾。正如他在《大轉型:我們時代的政治與經濟起源》中所指出的:“真正的市場社會需要國家在管理市場方面扮演積極角色,并且這種角色要求政治決策;它不能被化約為某種類型的技術或行政功能。”而就這些方面而言,歐美國家當前對資本主義再認識是不可能如此徹底的,他們實際上是在幫助資本主義尋找那些“劣質的螺絲釘”,如果找到了,并且更換了,在報廢之前,它還是可以繼續風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