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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去偷歡

2009-12-29 00:00:00
清明 2009年4期

大雨還在下,好久了。

朱文楠坐在店里,心里的問號,便像氣泡一樣冒上來。

浪里白條失蹤了,至少有一個星期,他不再打理博客,論壇上也不見蹤影,QQ頭像更是一眨不眨。這人一個招呼都不打,突然就從網絡世界蒸發——莫非遇到什么不測?

豬也玩起失蹤的把戲來了。豬是王絮菲的愛稱,和朱文楠是死黨,在論壇里最活躍,注冊十幾個馬甲,看著不順眼的帖子就罵,看著順眼的帖子就猛頂——反正她馬甲多,沒人抓得住她,她愛怎么瘋就怎么瘋。

馬軍帶著大洋去浦安鎮干活去了,那是一家汽車城,要刻好多字,還有招牌,還有室內布置,工程很大,七八萬塊錢的活,能掙多少呢?朱文楠以前不關心經營上的事,稍微上點規模的核算,都是馬軍搞定的,她只負責收款就行了。馬軍和大洋今晚是回不來了,二十多公里路,雨又這么大,摩托車是很危險的。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算了,問什么啊,還說我管他了,隨他自己安排吧。

雨似乎更大了,風也猛烈起來。雨水砸在門前的地上,噼噼啪啪,好夸張。地上早已汪了很深的水,像一個小小的湖泊。朱文楠心里枝枝蔓蔓的,不知道煩什么。煩,就像股市一樣,你不知道理由在哪里,仿佛快樂——快樂也不需要理由,難道不是嗎,人會莫名其妙的快樂,也會莫名其妙的煩躁。

朱文楠是做刻字、打印、印刷生意的,具體說,就是和門臉、招牌、橫幅、裝飾、名片、廣告傳單等有關。這間門面房也是她自家的財產。自從她和馬軍砸鍋賣鐵、東借西挪開了這間夫妻店之后,七八年來,她就把自己交給店里了。她的面孔,就像那一臺臺電腦,從開始的新鮮到漸漸陳舊了。可電腦還可以升級,可以更新軟件,她是連升級的機會都沒有了,更不可能更新。是啊,開店之初,她還不到三十歲,腰肢挺括括的,屁股翹挺挺的,小肚子又平又柔韌,眼睛也水靈靈的帶著神,臉上更是泛著光澤。如今她已經三十六歲了。三十六歲,對女人來說,是個坎,招工廣告上常常把人切成兩段,以三十五歲為界限。而她什么時候就過了這個坎了?自己竟毫無知覺。三十六歲的女人,就是腰上沒有勁道了,軟了,坐久還會酸;屁股松了,塌了,感覺下墜了;小肚子上堆滿了贅肉,像發面一樣;眼睛呢,也是灰暗的,充滿著疲憊、不安、焦慮、無所適從和心猿意馬,早上起來,眼睛底下的眼袋又松又皺,黯然無光;嘴部的肌肉好像也開始皺縮,有了一些細細的淺紋。

朱文楠嘆息一聲,不想想這些事,可這些事就像討厭的蚊子,一直在身邊飛來繞去。

店里員工沙沙和小林兩個女孩,每人在一臺電腦上玩。朱文楠怕自己不經意的嘆息被這兩個鬼精靈察覺到了,就欠欠屁股,把手里一本翻爛了的《讀者》拍打在腿上。因為下雨,生意不忙,兩個女孩就瘋玩電腦,對著一張帖子嘻嘻笑著,并叫老板娘朱文楠也過來看。

朱文楠和沙沙、小林她們一樣,喜歡瀏覽本市一個叫“民間文本”的網站。這個網站有一個“情感天下”論壇,很熱鬧。她和浪里白條就是在這個論壇認識的,也是在這個論壇把他弄丟的。這個論壇人不是很多,常來的也就百把個,由于版主“喬伊娜”是個女的,又熱愛詩歌和散文寫作,思想比較開放,也比較浪漫,常常組織壇友見光。因此,來論壇灌水的,大都是女人,而且大都是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別看人不多,卻把一個論壇攪和得風生水起,搞了許多諸如“一夜情”、“婆媳情”、“初戀情人”等為主題的討論,一些帖子,還被報紙、雜志選載。據說,有的壇友,通過發帖跟帖和短信互相交流后,產生了情感,見了光后,成了網絡情人。朱文楠對此一直比較謹慎,一來是她周圍的朋友都在這個論壇玩,她雖然也向往壇友見光,向往遇到像浪里白條那樣有才情、懂幽默的男壇子,甚至跟他見光、幽會,就是進一步發展,也不是不可能,但畢竟小林、沙沙、大洋這些孩子天天就在眼皮底下,叫他們知道,會拉不開情面的;二來她也不敢冒這個風險,她知道自己已經厭倦了目前的生活,溫吞水一樣,不冷不熱的,一旦遇到適合的溫床,她心里那顆不安分的種子就會發芽,真要是那樣,怎么向馬軍交待?所以,她在論壇里,充其量就是一個語言的巨人,行動的矮子。她覺得這樣已經很開心了。因此,一聽沙沙說論壇上有好玩的,她還是沒忍住,立馬打開論壇,登陸進來了。嗬,那個帖子已經被人頂上來了,跟帖已經達到了五頁。中午時她在論壇,還沒看到這個帖子,一眨眼,這個帖子就成熱帖了?!按淀懠闾?,沒事去偷歡”,朱文楠看到這幾個字,身上突然熱了一下,跟著有些心跳——這話正說到她心窩里了,集姐號,哈哈,虧他想得出來,雖是從《集結號》衍化而來,可衍化得好啊,集姐,有這么多姐,還怕引不來幾個猛男?沒事去偷歡,是啊,這日子也太無聊了,比白開水還寡淡,是該偷歡一場了。她趕快點開了帖子:

吹響集姐號,沒事去偷歡(三號黑體紅字)

時間:2008年7月12日(周六)

地點:黃窩海邊

關鍵詞:集結、偷歡、野炊、露營

7月12日下午,各縣大隊區小隊的美女們向墟溝在海一方公園門口集結,16時向黃窩方向移動,經葵花街、佛手巖、后大門,沿海岸線迂回集結地點黃窩。這是第一次吹響夏季論壇集姐號,務請注意形象,可以穿花蝴蝶一樣的裙子,也可以穿游泳衣。

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

晚上還打算回去嗎?好不容易出來一回,是吧?什么油鹽醬醋茶,什么鍋碗瓢盆勺,什么什么管特呢,跟特說,我要去私奔了,不帶你。

宿營設備自備,蚊香清涼油什么的。剛果超市帳篷有賣,折算人民幣約98元左右。方便筷一雙,自備菜N盤,酒水紅白黃綠藍,紙杯自帶,狂歡?酒后?節目自備,清歌和著濤聲,浪花伴著掌聲,請各位準備好節目,沒有節目的可練鐵砂掌。我先報名唱歌,軍港之夜。

當面對大海,天高云輕,長天共碧水一色;當夕陽西下,晚霞散布,薄暮籠起;當篝火點燃,火苗映上臉龐;當月下西山,山林寂靜;當東方破曉,紅日從海面升起……一切的一切的記憶都折進2008年的這個夏季。

在朱文楠看帖子的時候,到了平常的下班時間。活潑好動的沙沙冒雨跟網友“颶風”約會去了,留下小林安靜地坐在電腦旁,似有心事。朱文楠顧不了許多,她的心思在帖子上??赐赀@個帖子,感覺行文上非常眼熟。這是誰啊?誰是花里胡哨?這么老練的帖子,不像是新手上路。對了,怎么像浪里白條?這口氣,這語感,和浪里白條的幾個帖子十分的相像?!肮芴啬亍保安粠恪?,也是浪里白條的口頭禪,莫非這是浪里白條的新馬甲?完全有可能,花里胡哨,浪里白條,這簡直就是一副對子嘛,而且,這兩個詞,都有些……怎么說呢,曖昧吧?;ɡ锖诘淖詴r間,正是浪里白條的失蹤時間。一定是他了。他就喜歡玩這些幺蛾子,故意要搞出些轟動來。呵呵,浪里白條突然失蹤了,又以這樣的面目出現,真有他的,他是要故意勾引壇里的美女啊。

朱文楠決定查查花里胡哨的ID,看看注冊人是不是來自同一臺電腦,如果是,那毫無疑問花里胡哨和浪里白條就是同一個人了。

不需要費多少工夫,只是簡單的操作,就查出來了,花里胡哨和浪里白條并不是在同一臺電腦上注冊的。不知為什么,這讓朱文楠有些失望。不過也不排除他有兩臺或兩臺以上電腦的可能,比如朱文楠的店里,不就是有五臺電腦嘛,如果碰巧這個浪里白條也是做和電腦相關的工作呢。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浪里白條”是在家里的電腦上注冊的,“花里胡哨”是在單位的電腦上注冊的。

朱文楠沒有急著跟帖,她先看看別人的帖子都說些什么。沒出她所料,那些跟帖無外乎兩種,一種是大而無當地??鋷拙?,一種就是表態要準時參加這樣的聚會,還有就是出謀劃策,說哪里哪里有露營帳篷,價格比剛果超市要便宜十塊錢,說如果有會彈吉它的、會吹笛子的,可以自帶樂器云云。朱文楠看到豬是第一個跟帖者,而且連頂三帖,占了沙發、椅子和板凳。按照論壇不成文的規矩,連頂三帖的,就是不認識,也自然成親戚了。親戚就是以后都要互相頂帖的,如果壇里掐架了,親戚們互相也要抱團,槍口一致對外。

這頭豬,好玩的事都離不了她。朱文楠一條一條看下去,看到豬的另一個不常用的馬甲“落花流水”也披掛上陣了,而且帖子更是充滿了挑逗:“是啊是啊是啊,該去偷歡了,再不偷歡就沒時間了。時間都留給了少男少女,我們占的時間多乎哉不多也。這正是,能牽手的時候,請別只是肩并肩;能擁抱的時候,請別只是手牽手;能在一起的時候,請別輕易分開。人生能偷歡時且偷歡!”真是一呼百應,這個跟帖被后邊多人引用轉跟,異口同聲地表示贊同。現在的人都怎么啦?難道都像她一樣閑得難受?朱文楠覺得要是不引用豬的帖,或不頂一帖,就有些不正常了,和豬似乎也不夠親戚了,便在引用之后,寫道:“是啊,再不偷歡,只有落花流水了。只爭朝夕,支持落花流水!”

沒想到,這個跟帖剛發上去,就接到了豬的電話,大豬,你說什么哩?

王絮菲稱朱文楠也是豬,還加個大字。朱文楠和王絮菲一樣,都屬豬,而朱文楠不但屬豬,還姓豬(朱),就自然成了大豬了。

沒說什么啊,覺得你說得在理。朱文楠說。

少來這套,我看你是別有用心,哈哈。豬看來心情不錯,她快樂地說,你到時候去不去?

哪去啊?

偷歡啊。

我呀,要考慮考慮。

死樣!

問你呀,花里胡哨是誰的馬甲啊?

我還想問你呢,不知道。不過,肯定是壇里的,你不覺得這帖子好眼熟?

我也說,你猜是誰?

我看就是浪里白條。我給他發短信了,沒回。豬的話像炒豆子一樣。

朱文楠也想說是浪里白條。但叫豬猜中了,她就不想說是他了。

管他是誰,我們玩我們的,大豬,不許說不去啊。我去跟你家馬大哥說,別把你天天含在嘴里了,當心哪天化成了水,一口吞下去打個嗆鼻子,嗆不死也嗆個半死,還怪你體積大。

呃呃呃,少來啊,他要是天天含著就好了……我都煩死了。朱文楠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打岔道,你現在干什么啊?過來打牌吧?

關蛋啊?還有誰?

小林在,我把鋼結構再叫來,打幾牌關蛋,我請你們吃飯。

鋼結構啊,我都不想見他了。

怎么啦你們?朱文楠這回是真奇怪了。

沒什么,我看他煩。

情人都這樣……

呸呸呸!王絮菲掛了電話,答應馬上到。

鋼結構叫朱文鋼,是朱文楠的弟弟,也是論壇里的高人,經常在論壇里興妖作怪。他和王絮菲相好已經兩三年了,論壇里似乎很多人都知道。朱文楠一個電話,就把朱文鋼叫來了。朱文鋼是個小瘦子,臉窄窄的,走路節奏很快,總像有急事要辦。其實他什么事也不辦。工作雖然不好,倒是穩定,在港口集團某公司做保安。他有個讓壇里姐妹們喜歡的好習慣,不吝嗇錢,經常請大伙喝酒,工資只夠花十天,后二十天,就到處蹭飯吃了。一聽朱文楠叫他來打牌,知道晚飯便有了著落,何況他也樂意打牌呢。鋼結構是打的來的,披著雨沖進了店里,抖著身上的雨水說,找誰打牌不好啊,干嘛要找那頭?

“那頭”,就是“那頭豬”的簡稱,豬,自然就是王絮菲了。

電腦前的小林嘻嘻地笑道,難道鋼哥不喜歡那頭?

你小孩子懂什么,少說話。

切!小林頭也不抬。

見王絮菲沒來,朱文鋼坐到電腦前玩起來。他也找到了那個“偷歡”的帖子。

就在他看帖的時候,王絮菲到了。王絮菲打著傘,穿著一條裹著屁股的小花裙,灰色的小T恤也短得可憐,露出一小截肚皮來,打扮得比沙沙小林這些女孩還新潮。王絮菲像青蛙一樣,一跳進來了,哎呀這雨!

這個花里胡哨,還真能來事哈。朱文鋼說。

看見什么啦?王絮菲袋鼠一樣跳到朱文鋼面前,比我來了還吸引你啊,快,列隊歡迎我。

朱文鋼嗖地站起來,夸張地說,呀,好漂亮呀!

喜歡我這樣?

喜歡。

怎么樣?

你變老了。

去你的。王絮菲的小拳頭在朱文鋼的肚子上搗一拳。

嗨,朱文楠說,注意影響啊,我這里可有未成年少女啊。打牌打牌。

朱文楠看到這對寶貝嘴上一套行動上又是另一套,很是不屑,要不是朱文鋼是她弟弟,她會狠狠地打擊他們一回。不過,朱文楠心里有些怪怪的慶幸,有朱文鋼管著這頭豬,諒她也不敢跟花里胡哨(浪里白條)怎樣。

打牌打啊,你們收拾場子,我跟個帖子玩玩。朱文鋼說。

我要看看你怎么跟。王絮菲的小屁股擠擠挨挨地和朱文鋼坐到了一起。

朱文鋼在那一長串跟帖后邊跟道:“壇姐壇妹們,雖然男人有不少壞毛病,但也并非一無是處,至少他們有胡子。請抓緊時間欣賞、關心自己的另一半吧,以后的路雖然很長,也很短,當然也更辛苦。如果不珍惜當下的男人,以后恐怕連壞男人也找不著了——偷歡,就看你們的了!”

王絮菲在朱文鋼的肩上捶一拳頭,說,什么話啊,男人要像恐龍一樣滅絕啦?別嚇我們好不好?

據最新研究,在很短的將來,也就是兩三萬年吧,男人會在某一天,集體從地球上消失。這是真的。

朱文楠看到小林在聽了朱文鋼的話之后,打字的手指停頓了一下。突然想笑,心想,小丫頭真是好哄。

真的呀?王絮菲也作出一副純情的樣子。

這不還有我嘛,珍惜哦。朱文鋼點一根煙,塞到王絮菲的唇上。

真的呀?朱文楠學著王絮菲的口氣,又重重地說,豬!

王絮菲哈哈大笑了,本來就豬嘛。打牌打牌。

在哪打啊,這點地方,沒桌子沒凳子的。朱文鋼又從王絮菲的唇上摘下煙。

上樓打,把門關了,反正下雨天也沒生意。王絮菲說。

不行,馬軍回來要罵死我了。朱文楠說,就在沙發上將就打幾圈吧,一會就吃晚飯了。

說話間,門口開來一輛摩托車,吱呀一聲,差點沒撞著門上的落地玻璃。緊接著,又開來一輛摩托車。馬軍和大洋回來了。

牌局移到樓上的客廳。由于又增加兩人,牌手一下子顯得富余了。

馬軍不喜歡朱文鋼,對他的做派一直反感,礙于老婆的面子,也不好說什么,便換身衣服,倒杯水,事不關己地說,我在下邊看門順便休息休息,你們玩吧。

只剩下朱文楠、朱文鋼、王絮菲、小林和大洋五個人了,前三個已經是鐵定人選了,另一個牌手只能在小林和大洋兩人之間競爭。大洋是個牌迷,雖然水平不怎么樣,但喜歡打QQ游戲里的八十分,已經打到客機的級別,正闊步向宇宙飛船邁進。關蛋是從淮安剛傳過來不久的新打法,正在熱浪頭上,人人都躍躍欲試想顯示一下。大洋也不例外,他要證明他玩什么牌都是天才,所以,也不顧工作了大半天又冒雨騎了半個小時摩托車的勞累和辛苦,一定要打。可小林早就在了,按順序輪不到他。他就半討好半威脅地說,小林,還是我打啊?這可是高難度的關蛋。

大洋話里的意思是,關蛋比八十分可要復雜多了。

小林本來是想打牌的。馬軍的突然回來,讓她心思有些亂。她感覺那個不聲不響的馬軍在悄悄地對她好。男人對女人的好,一個眼神足矣。馬軍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就像一片陽光把她包裹。如果能和馬軍一起打牌也不錯??神R軍不但不打,連相眼都不相,下樓值班了,她就覺得沒勁,直接說不打牌,也到樓下去,顯然不妥,弄不好會漏出心底的秘密??纱蚺埔矔屗话玻屗臓績赡c,她滿心地希望能和馬軍的距離近一些,感受一下馬軍那種堅硬的氣息和冷峻的性格,這可是男人特有的標志啊。小林聽出來大洋話里的意思,心里竊喜,但又不能讓外人看出來,便說,關蛋怎么啦?我早就學會了,那天還贏了你,忘啦?

那天是意外——總有意外的時候嘛……我就不能理解,你一個小丫頭工作一天不累啊,讓我先打幾盤,然后讓給你,怎么樣?

不行。小林說過就后悔了,怕大洋真的發揚風格讓給她。

那這樣,定鋼錘。

好,這可是我的強項。小林把手別在屁股上,心里說,千萬別贏啊千萬別贏啊。

經過錘砸剪子,剪子剪布,小林還是贏了。

好,我輸了,我打。大洋說罷,迅速坐了上去。

啊?賴皮,大賴皮,怎么輸了打啊?

你也沒講好是贏了打嘛……好了小林,發揚風格,我趕明兒請你吃飯好了吧。

行行行,就大洋了。朱文楠做了最后的裁決。

小林只好無可奈何地說,你要請我吃兩次,你這個大賴子,不然我輕饒不了你!

好,我一定請你吃兩次,下去玩電腦吧小妹妹。

小林滿心歡喜卻表面上極不情愿地走了。

小林來到樓下,看到馬軍歪在沙發上看報紙。馬軍天生虎背熊腰,肩特別寬,臉上輪廓分明,很有力道。小林打內心里喜歡這種男人,她初中的數學老師就是這種類型的,那可是她整個初中三年的偶像啊??上菚r候小,不懂得愛情也不知道珍惜,白白錯過了?,F在倒是知道點愛情的ABC,可眼前的男人又是她的老板,她也天天活動在老板娘的眼皮子底下,不敢有半點造次。小林想跟老板說一句什么,比如問問他浦安鎮汽車城的工程啊,比如路上的雨啊,比如什么什么的?;蛘呃习鍐査痪湓趺礇]打牌之類的話??伤睦镉泄恚瑳]說。馬軍也沒吭聲,而且,他那種歪斜的坐姿一點沒變。小林心里頓生一陣惆悵,還伴著深深的惘然,只好默默地坐到電腦前,點開論壇,到“情感”版塊里看看,那條一直被頂在上面的“沒事去偷歡”的帖子,這會兒已經被版主置頂了??磥?,沒事去偷歡,就連版主也認可了,小林想把這個帖子的事告訴馬軍,想想,算了。小林看了一會兒亂七八糟的跟帖,突然笑出聲來,她看到一個跟帖,內容是:“偷歡,又不是女人的事,得有男人的份兒?!毙×中?,是笑這個跟帖者笨,這還用說嗎?該含蓄就得含蓄,說出來多沒意思。果然有人在后邊給了他三個笑臉,三排大黃牙閃著金光。小林以為自己的笑被老板看出什么來,偷眼瞧瞧馬軍,發現他居然睡著了。

小林身體一軟,有些失望。

小林打開QQ,點開馬軍的頭像。在聊天記錄里,她和馬軍沒聊過一句。馬軍那是工作QQ。平時倒是真的沒見過他聊天。那天她是無意中聽到馬軍告訴一個客戶QQ號時悄悄記下的,然后就加了他為好友。馬軍也接受了她的好友邀請。那就是說,馬軍知道她加了他,那馬軍知道不知道“獨木成林”就是她的網名呢?應該知道的,她在論壇里也叫獨木成林,店里人都知道,小林就是沒親口告訴他,那么多人經常說起來,他也應該聽到啊。如此說來,馬軍知道獨木成林就是她小林,而馬軍接受了她的好友邀請。事情很清楚……可那又怎么樣呢?加為好友十多天了,馬軍并沒有在QQ里給她留言啊,連一個圖像都沒發。小林倒是有一天看到他掛在QQ上,便發給他一個調皮的伸舌頭的鬼臉,也沒有收到他的反應。

小林便在網上到處轉,這里看看那里瞧瞧,時間很快就到六點了,她聽到樓上發出一陣笑聲,隱約聽到老板娘說,豬,有什么好得意的,再打一盤。小林知道,是王絮菲和朱文鋼配對贏了朱文楠和大洋的組合。

笑聲把馬軍也吵醒了。

馬軍把報紙丟到沙發上,正了正身體,朝天花板望一眼。他自然是望不透天花板的,也就不知道樓上的牌局進行得怎么樣了。馬軍說,這雨還下。屋里沒有別人,只有小林,馬軍的話自然也是跟小林說的。小林答道,還下。

下一天了。

整整一天。

小林啊?

是啊,到現在老板沒看到我?

以為你在打牌哩,下班了,回吧。

才不呢,老板娘請吃飯。小林心里有些慌,咕咚咕咚的,又不是你請,憑什么趕我?

噢。還有誰?

就他們。

他們?

老板怎么啦?還在做夢啊?

呵呵沒有……

馬軍站起來,很偉岸地走近小林的電腦桌,我知道是他們……玩什么好玩的?

沒玩什么,小林想告訴他,論壇里有人貼了“沒事去偷歡”的帖子。不過她話到嘴邊還是咽回去了,因為老板好像從來不上論壇的,好像還對論壇有強烈的反感,說過論壇里的那些人“都是鬼混”之類的話。小林只好說,瞎轉。

小林抬起頭看著馬軍。馬軍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堅毅得像木刻一般。

瞎轉……還好玩?馬軍說,那聲音有著共鳴,帶著胸腔。

小林聽到如此動聽的聲音,身體不覺麻一下。

還行……吧。小林說,喉嚨有著堵塞般的感覺。

瞎轉……還行?馬軍嘴上的語無倫次,被他平靜的表情掩飾了。但他的眼睛此時正專注地看著小林的手。

小林的手圓潤、小巧,手指細長,手背上有許多小肉坑,搭在黑色的鍵盤上,很美。

小林知道自己的手很漂亮,就一動不動地讓她的老板看。小林的手在幾秒鐘里,還是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手好漂亮,小林……

是嗎?老板的意思就是說我不漂亮嘍,人長得丑,只剩下手了。小林的尖刻勁又上來了,我又黑,又瘦,又不溫柔,光手漂亮算什么。

馬軍沒搭理她,而是從鍵盤上撿起她的手。馬軍就像撿起自己隨意放在鍵盤上的東西,把小林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把玩著。

這下小林是真緊張了。她沒想到老板會這樣。她有些無所適從不知所措,只覺得臉熱心跳,那手仿佛不是自己的手,不聽使喚了。

小林的手在馬軍的大手里是那樣的柔軟無力,輕得就像一根羽毛,隨時都會飄起來。馬軍握了握,帶一把勁,松開了。馬軍說,我上去看看,誰贏了。

馬軍走到樓梯口時,回頭看一眼小林。小林也一直望著他。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彈了一下。

要去偷歡了,時間的腳步慢慢地接近七月十二號了。

幾天來,朱文楠心情時而緊張,時而激動,時而不安,時而又持續地興奮。朱文楠知道,這都是要去偷歡的緣故。既然是偷,就得不讓別人知道。別人,當然是指馬軍了。除此之外,就是全世界所有人知道都沒事??神R軍似乎是個無所不知的家伙,別看他平時里里外外除了招呼生意,別的話不多說一句,他是啞巴吃湯圓,心里有數。不過朱文楠也自有招數對付他。就是把該做的事都做好了,店里店外,樓上樓下,該她做的,她做,不該她做的,她也搶著做,表現得特別像個主人。如此持家有道,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到時候,一溜了之。事后就是讓馬軍知道她去參加論壇聚會了,又能怎么樣?

在這幾天里,發生了兩件事,更促進了朱文楠去偷歡的決心。一是關于眼鏡,二是關于衣服。眼鏡問題其實早就出現了。朱文楠是高度近視,長年戴一副眼鏡,眼鏡的造型始終都是一個式樣,白邊,柳葉形,金屬架,樹脂鏡片。這種款式還是十多年前和馬軍談戀愛時,征求馬軍意見而配的。多年下來,眼鏡換了好幾副,款式始終還是老款式。那天,也是因為無意,王絮菲端詳著朱文楠好一會兒,突然驚叫道,我說怎么回事嘛,怎么看怎么別扭,原來你這眼鏡……趕快摘下扔了,看看你的鏡框上,還有鏡腿,都是麻雀屎,你這眼鏡是上個世紀的吧,爛成這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家窮困潦倒,知道的,肯定說你過于隨意,一點也不注意自己形象。朱文楠叫王絮菲一咋呼,把眼鏡拿下來看看,果然陳舊得不像樣子了,遠看也許還無所謂,近看,確實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斑點,很臟。朱文楠當即決定去另配一副。朱文楠選配的眼鏡和以前的不一樣,雖然形狀還是柳葉形,但白邊改為黑邊了,鏡片也比以前亮堂了很多。鏡子里的朱文楠,戴上新眼鏡,臉上很有光彩,人也特精神。王絮菲說,這回還差不多,漂亮多了。朱文楠心里得意,想,我不吭聲,看店里誰能發現我新配了眼鏡。也許大洋、沙沙、小林發現不了,不過不一定逃得了馬軍的眼睛??勺屩煳拈浅J氖牵昀镎l都沒發現她新配了眼鏡,就連馬軍也沒有發現。她的新眼鏡都戴三天了,居然沒有一個人提一句。朱文楠真的很灰心,覺得自己這么不被人注意,也太失敗了。朱文楠為此傷心了幾番。

就要去偷歡了,在壇友們的聚會上,可不能這樣灰不溜秋,得打扮一番,這就是第二件事的服裝問題。朱文楠到一家高檔時裝店,花兩千多塊錢,買了一條新裙子和一件高檔T恤。T恤的顏色是她喜歡的鐵灰色,裙子更是適合她這個年齡成熟女人穿的,飄逸中透著穩重,裙子的腰部又加了些風流少婦的元素。新衣服什么時候穿,朱文楠也動了些小心思,如果在偷歡那天突然穿出來,會引起關注的,得提前亮相一下。這次亮相不要緊,差點讓朱文楠絕望。她苦心經營的美麗時裝,居然再次讓店里的人忽略——豈止是忽略啊,簡直就是視而不見!朱文楠穿著新裙子新T恤,坐在電腦前工作,她滿心希望有人對她的新衣服評頭論足一番,可店里的人各忙各的事,全沒有看到她從上到下的變化。朱文楠不甘心,在馬軍刻字的時候,故意到他眼前晃,還沒話找話地問道:這是幾號字啊?仿宋還是標宋?馬軍看她一眼,充滿了疑問,像是不認識似的,朱文楠心里別別地跳,以為馬軍發現她衣著的變化了??神R軍看了一會兒,說,這是大標宋,你都不認識啦?怎么啦?朱文楠負氣地走回到自己的電腦前坐下了。

沒有人在乎我,哼,聚會的壇友們可不一定。朱文楠這樣想,想到了花里胡哨和浪里白條。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花里胡哨就是浪里白條,所以朱文楠姑且把他當成兩個人來看待。事實上,在朱文楠的心目中,他倆已經是一個人,或者已經合為一體了。

朱文楠到論壇上,打開浪里白條的個人空間,發現他半個多月沒上來之后,于昨天來過空間了,心里不由一喜,便給他留了短信,告訴他,七月十二號,她要去參加花里胡哨搞的論壇聚會。朱文楠的意思有二,一是通知對方,言下之意,希望他也能去;二是試探一下,花里胡哨是不是浪里白條,如果是,他說不定會沉不住氣,告訴她真相的。發完短信,又到論壇首頁上看看浪里白條在不在,在三十多個在線名單里,沒有浪里白條,不過有四個隱身會員,這四個隱身會員是誰呢?莫非浪里白條也習慣潛水?朱文楠一個一個查看了帖子,看看浪里白條有沒有留下痕跡。朱文楠翻看了好幾頁,也沒有看到浪里白條的只言片語。她又到浪里白條的博客上看看。浪里白條的博客也是昨天更新過了。這次更新,讓朱文楠特別的驚異,浪里白條終于露出了廬山真面目,把自己一組照片貼到了博客里。啊,朱文楠在心里感嘆著,果真沒有看錯,這浪里白條男人味十足——這是一組旅行中的照片,一共有十多張,背景以青山綠樹為主。她一張一張看過去,欣賞的情緒也隨之一浪一浪地跟著走——浪里白條寬臉膛,濃眉毛,圓平頭,很像某個影星,眼睛里充滿了智慧,神情上透著安逸,衣著雖是休閑,卻很有型,一條牛仔褲,配一雙旅游鞋,T恤普通了些,但很適合他的氣質,而且,年齡多么合適啊,大約在四十歲左右吧。最后一張照片引起了她的好奇,畫面上的浪里白條脫了鞋子,坐在一塊大巖石的下邊,大巖石的周圍是低矮的山竹,上方垂下縷縷碧綠的枝葉,一條溪水從一窩碎石里鉆出來,奔騰而下。浪里白條的腳就伸在溪水里,他快樂地笑著,在抄水洗腳?;蛟S是太開心了,以至于露出他滿嘴的黃牙。他的牙不好。朱文楠想,這是唯一的缺憾吧。浪里白條在這張照片上還寫了說明:山溪泡腳圖。嗬,原來是浪漫之人啊。可這些照片是誰幫他拍的呢?男的女的?他不會陪一個男人上山吧,那多沒意思。那么這個女的又是誰?照片上的風景又是在哪里呢?他失蹤了這些天,莫非就是出去旅游?陪一個美麗而單純的女孩子出游?朱文楠又倒著往前看,這一回她更仔細了。她看著看著,就看出一點門道來了,這里可是似曾相識啊。對,這不就是黃窩海濱浴場上邊的黃窩山嗎?沒錯,這張照片上有半個洞,雖然被浪里白條擋住了邊上的字,但毫無疑問這就是黃姑洞。原來他已經來過黃窩了。這山的下邊就是滔滔大海和大海邊著名的海邊浴場了,這可是三天后就要聚會的場所啊,集姐號就要在這里吹響,偷歡也是在這里進行。朱文楠忍著心里的激動,悄悄看看周圍。她看到馬軍在工作臺上刻字,刻好字他就和大洋出去了,給一家商鋪裝潢門面;沙沙在后邊切名片;小林正在做一個汽車廣告的設計。大家都在忙,沒有人注意她在干什么。朱文楠把浪里白條的頁面最小化保留在屏幕上,又到論壇上打開花里胡哨“沒事去偷歡”的帖子。這篇被置頂的帖子,目前已經有二十多頁的跟帖了,這可是朱文楠在論壇里見過的最熱的帖子啊,可見希望偷歡者還不在少數。朱文楠沒有再去瀏覽跟帖,而是直接給花里胡哨留言,她說:“哈哈,我看到你的照片了,在你的博客上,你可是到黃窩偷過歡了?”讓朱文楠沒想到的是,她收到回復的信號了,朱文楠急忙打開來看?;ɡ锖谡f:“是嗎?在哪里啊?我都不知道,別看錯了吧?”朱文楠心里怦怦地跳,這可是好兆頭,一來說明花里胡哨在壇里,只不過隱身了,二來基本說明花里胡哨就是浪里白條了——通常都是這樣的,馬甲被人戳穿之前,都要掩飾一番,以示矜持。再者了,這樣的掩飾還有另外的功能,就是看看對方是不是他想接觸的人,如果不是,就死不認賬,給自己逃脫留下借口,如果對方是他希望認識和接近的,就現出真身。這一招,朱文楠也玩過。朱文楠剛想給他回復,他的回復又來了:“你十二號去黃窩嗎?”朱文楠立即回道:“去啊,主要是去看看你這朵花是怎么浪的。”朱文楠是取他花里胡哨和浪里白條的頭一個字,意思是告訴他,我都知道了?;ɡ锖诘幕靥f:“我也看看你這凌波漫步是如何的婀娜多姿?!敝煳拈幸粋€浪漫而好聽的馬甲,叫凌波漫步。朱文楠好像看到花里胡哨就在面前似的,羞澀一笑,回道:“凌波漫步再婀娜,也是在水面上,不如你浪里白條在深水里鉆得歡啊?!边@是進一步確認他是不是浪里白條,同時又一語雙關,透露了一點點曖昧。可對方避實就虛地回了一個調皮的笑臉,給了一串數字,說道:“這是我的手機號碼,請問你的呢?十二號我請你混帳啊?”混帳,就是混進同一頂帳篷里的意思。如果說,朱文楠的回復只是有點虛擬的曖昧,那么他的“混帳”就是直接的挑逗了。朱文楠拿不準自己也拿不準對方,就保留了一手,沒把自己的手機告訴對方,而是含而不露地回道:“你的手機我記下了,十二號晚上如果我去了,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朱文楠還想繼續跟他聊,可這時候來業務了,有人要印商品廣告。馬軍接下來之后,把樣子給了朱文楠,他自己帶著大洋出去了。

馬軍一走,朱文楠就把活安排給小林干,自己聯系熟悉的壇友去了。朱文楠知道,別看那些人跟帖時賭咒發誓一定要去,到時候說不定就會臨陣脫逃,所以她先聯系了豬,把王絮菲敲定了再說。有了王絮菲,就一定有朱文鋼,萬一馬軍知道她去聚會了,就說和王絮菲、朱文鋼在一起,也能搪塞過去。然后,她又給比較熟悉的多年以后和憑海聽風以及萍水相逢分別發了短信,約她們到時候一起去。她們都在第一時間回了短信,異口同聲地表示要去偷歡。讓她沒想到的是,多年以后和豬、萍水相逢等已經做好了串通,豬還擺出大姐的架子,任命多年以后為東區的區隊長。就這豬愛出風頭,朱文楠有些不快。

做了這些鋪墊性工作,朱文楠心里的期待便慢慢滋生了。

又過一天,晚上,趁著店里沒人的時候,朱文楠寫了個帖子,發到了論壇上。帖子的標題是借了“沒事去偷歡”之意,改成“獨自去偷歡”。這一改不要緊,意思就發生了變化——

獨自去偷歡!

寫下這個題目,自個先竊笑一下。

自從花大隊長的集姐號登陸情感論壇,著實讓豬心鼠膽的偶雀躍了一番。終于可以見到你們了,偶親愛的壇友——阿哥阿弟阿姐阿妹們!

鑒于老公對偶即將的偷歡可能的深惡痛絕,偶自動曲解花大隊長的號召,小心的隱藏,暴露的不要。不到最后關頭,決不輕言投降。

在領導的眼皮底下,偶小心活動著。

先與豬達成共識,和這頭豬同去同歸。多年妹子本來有活動,準備與女兒去西安,在偶的死纏爛打下也被拖下了水,將女兒發配進了 夏令營。

相聚的日子漸近,偶怕東窗事發,萌生退意。沒想到豬力頂,說快樂沒有負擔,偷歡有理,混帳光榮,讓偶一定要撐住。偶便開始做功課,爭取萬一東窗事發,好有個寬大處理。

偶決定了,七月十二號,誰也不帶,獨自去偷歡!

朱文楠把帖子發到論壇之后,就潛水偷看,一來看看有誰跟帖,跟了什么帖;二來看看花里胡哨(浪里白條)會不會也頂一帖。花里胡哨沒有頂帖,倒是第一個引來了豬,豬跟帖說:“什么話都敢說,就不怕被領導看見,把她拴在褲腰帶上讓她動彈不得。”其他的跟帖不是豎幾個大拇指、送幾朵花表示贊賞,就是發個頂的圖像,只有一個叫“生怕情多累美人”的,裝做可憐兮兮的樣子說:“我沒得帳篷啊,我能跟你混賬否?”朱文楠看了,心想,誰啊你。

偷歡的這天終于到了。

上午,平安無事。下午兩點是朱文楠和王絮菲約好一起出發的時間。可在兩點還差十五分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一天都在外忙碌的馬軍突然回到了店里。馬軍就好像知道朱文楠的心思似的。朱文楠直皺眉頭,想,早知這樣,還不如提前半小時出發了。而偏偏馬軍又發現了她的新裙子。馬軍上下打量她幾眼,突然笑兩聲,說,怪啊,看樣子要出門?新裙子都穿上了。

馬軍的話勾起了她的傷心事,該看到的時候沒看到,不該看到的時候看到了。朱文楠面無表情地說,什么新裙子啊,好多天前就穿過了。

是嗎?

朱文楠瞪他一眼,意思是馬軍明知故問。

我還真是頭一回見著。

朱文楠頭一別,不理他,心里卻想,怎么才能甩掉他呢?

馬軍坐到電腦前,眼睛盯著屏幕——工作了。

關于新裙子的話題,就這樣結束了。

朱文楠不甘心,但也無心報復。心里總有些別扭,準備這些天要去偷歡,到節骨眼上又節外生枝。朱文楠決定給王絮菲的手機發個短信,因為她很可能馬上就要進來了?!柏i,領導在店里,救我。”短信發出去之后,朱文楠拿不準豬會采取什么辦法。朱文楠還想給花里胡哨發條短信,可跟他說什么呢?說不一定去得成的話嗎?那多掃興啊。

王絮菲在兩點十分時,神氣活現地出現在店里。王絮菲的穿著可謂煞費苦心,一條好看的牛仔褲,一件長袖的襯衫。朱文楠一看她的衣著,馬上想起來了,此時正是盛夏,蚊蠅肆虐,裙子和短袖千萬穿不得。她怎么就沒想到呢。

走啊大豬,王絮菲表現出盛氣凌人的架勢,說好去多年以后家玩的,怎么還盯在電腦上?快快快,別磨蹭了!

朱文楠順水推舟地說這就好。

你們要出去?馬軍抬起頭來,皺著眉頭。

對呀,馬大哥怎么啦?眉頭皺得跟卵皮一樣,昨天不是對你說了嘛,今天下午要去朋友家玩。王絮菲鬼話連天地說,你耳朵塞驢毛啦還是沒聽清?

好像……你們聽到啦?馬軍問,不知道是問小林還是問沙沙。

沙沙和小林都不說話,她們既不能得罪馬軍,也不敢得罪朱文楠——王絮菲此時就是代表朱文楠。

別問人家了,你知道就行了,給你知道真是看得起你。王絮菲催促道,快呀,趕車要來不及了。大豬,你真能沉得住氣啊。

朱文楠說,這就好……好了,走。

馬軍招牌式地跟朱文楠翻一下白眼,也沒說什么。馬軍知道朱文楠要是決定什么事,他說了也沒用,還不如不吭聲。何況還有這頭豬保駕護航呢。

放心馬大哥,你家大豬又不是去私奔,有我在就有她在,我們要把搓麻運動玩到底,明天保證一根毫毛不少地交給你。

朱文楠心里怦怦地跳,隨手拎起平時帶在身邊的包,跟著王絮菲出去了。

兩人走出門就哈哈大笑。

豬,嚇死我了。領導一早就出門了,我以為他不會回來的。朱文楠還心有余悸,你跟他說要明天才回?

說啦?你沒聽到?明天我把你交給他。我可保證一根毫毛不少的啊,你可得跟我拿住了,褲腰帶不要太松了啊。

說什么啊豬!

你個大豬,不是我救你出來,你就被管死了。你說你家領導也真是的,他自己怎么就不想玩玩呢。有句話我可說了啊?你說你家領導真的就那么老實?真的外邊就沒一點事?

朱文楠說,那自然,他天天在我眼皮底下,出不了事。

你不是也在人家眼皮底下嗎?你們這叫互相消耗,到頭來,人老珠黃了,什么事都沒經歷過,真是白活一場了。今晚我建議你火線速配一個,認真偷歡一把。

我呀,哪有那本事哦。朱文楠的話里有些怨艾。

朱文鋼開一輛他們單位保衛科的破桑塔納在她倆身邊停下了。朱文鋼的桑塔納上,裝有帳篷、手電、礦泉水、水果、半只烤鵝、幾瓶啤酒等許多野營設備,還有那天朱文楠從山上母親家運來的一口袋木柴,準備夜里點篝火用的。

朱文楠和王絮菲分別坐在后排和前排。重色輕友。朱文楠對著王絮菲的后腦瓜說。

王絮菲留了面子給朱文楠,并沒有回擊,而是賣乖地回頭跟她伸一下舌頭,說,大豬!

朱文楠知道他們準備好了??伤鞘裁炊紱]有準備,特別是帳篷。沒有帳篷,真的只有混帳了。可和誰混帳?誰愿意接納她?朱文楠拿出手機,給花里胡哨發個短信,告訴他,她來了。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等來對方的回復。桑塔納在海濱大道上急馳。從市區到黃窩有三十多公里的路,沿途風光極佳,右邊是青山,左邊是大海,山上松林成片,野花爛漫,海上煙波浩渺,舟船往復??芍煳拈獩]心思欣賞沿途的美麗風光。她的短信發出去十幾分鐘了,花里胡哨還沒有回復,他是沒看見呢還是故意的?如果見不到花里胡哨,那她這次壇友聚會就沒有多大意義了,偷歡也就缺少另一層含義而失去刺激。她又給多年以后發一條短信,告訴她,要跟她混帳。多年以后的短信隨即就回了,休想,我不和女士混帳,自己想辦法。多年以后的短信不管真的假的,對她都是刺激。她本來也想到一家戶外俱樂部去租一頂帳篷的,一來她要表現好一些,能不出門時盡量不出門,以免留下話柄給馬軍;二來,她要是把帳篷租來家了,萬一被馬軍看到,不是要解釋半天嘛;三來,她覺得王絮菲已經租一頂了,跟她混帳總是可以的。當她看到朱文鋼開了單位的車子接她們,知道這兩人是不會分開了,好容易枕濤聽浪地浪漫一回,怎么好意思去拆散他們?跟王絮菲混帳的打算也隨即消除了。

其實,沙沙和小林都知道她們的老板娘和王絮菲干什么去了。這兩個鬼精靈在論壇上早就知道今天是偷歡的日子。而且兩人分別都用馬甲跟了帖子。特別在朱文楠那篇《獨自去偷歡》之后,她們都猛頂了幾帖,表示的意思如出一轍,該偷歡時就偷歡。說心里話,沙沙和小林都想去黃窩玩,只不過礙于老板娘的情面不敢去罷了。試想一下,如果老板娘真的在夜晚的沙灘上,和某個男壇子談笑甚歡或投入地幽會,猛不丁地碰到自己手下的員工或者知道不遠處自己的員工就在那里,那會怎么樣?不是一句尷尬就能概括的。所以沙沙和小林盡管看在眼里,卻一點也不敢表露出來。

再說了,這兩個女孩也各懷心思。

網友颶風基本被沙沙拿下,在他辦公室里擁抱親吻過了,他也急吼吼地向她表示了進一步深入的愿望,只要她半推半就,他們就做成好事偷歡成功了。颶風自然是不甘心只停留在抱抱腰拉拉手的層面上,上個周末就約好,要在今天這個美好的周末之夜來一個月下狂歡,并約好要在一起吃晚飯的。颶風看起來并不是腰纏萬貫的那種男人,但舍得花錢,知道享受,是個樂天派,這正合沙沙的心意。沙沙干電腦設計早就煩了,又是個小公司,什么活都得干,打字、刻字、印名片,有時候還要到戶外去,那天跑到公交公司貼車體廣告,差一點沒被太陽曬死。累點也罷了,關鍵還拿不了幾個錢,買件上點檔次的衣服都無能為力,而且老板和老板娘天天就像慪氣一樣,或者像旗鼓相當的一對角力士,僵持著,直到雙方體力耗盡。店里因此而死氣沉沉的,一點也沒有愉快可言。再這樣混下去,真會瘋的。好在總算還有颶風。鑼鼓聽音,說話聽聲,颶風的關系還比較廣,做的生意是煤炭貿易,應該不壞吧,煤炭生意啊,可不是針頭線腦,小不到哪里去。另外還有門面房出租,不是一間,也不是兩間,而是四間,租金大約不會少,將來就是做甩手老板,也不愁吃穿。手里還有一輛私家車,車雖然破了些,總歸是方便吧。所以對于颶風,沙沙還是格外珍惜的。至于珍惜什么,她也是霧里看花含混不清——本來就沒去過多地考慮——她的原則是快樂就行。

小林的心思也簡單,她迷戀馬軍,滿心希望老板能對她好些,對她有所關照。所以,當那天馬軍拿起她鍵盤上的手握了握,她以為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晌者^之后,就沒了下文,小林等他幾天,希望他能再有所表現。可他并沒有進一步的表現。小林在QQ上給他留言,是一杯咖啡和一個調皮表情,他倒是例外地回了一枝玫瑰。她抓住機會,就玫瑰說了許多話,謝謝老板的玫瑰,就一枝啊?是不是一心一意的意思?我都聞到玫瑰的香味了,好香好香。希望得到一枝真的玫瑰??赡侵γ倒逡蚕衲翘斓奈帐忠粯樱唑腰c水一般。為此,小林心里一直失落,又一直充滿期待。機會出現在前天,老板娘上山去看老媽了,大洋出去送貨了,沙沙在后邊印名片,店里就她和馬軍兩個人。小林沒話找話地說,老板你平時不上QQ也不上論壇啊?小林的意思是把那枝玫瑰繼續往下引申,期盼能開出更多的玫瑰來。馬軍說很少上。小林聽他不想接茬,直截了當地說,謝謝老板的花。馬軍說天天忙死了,哪有時間玩QQ,那是你們年輕人的事。小林說,你也不老啊。馬軍說,沒心情,小生意要維持啊。老板的話有些言猶未盡,有些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的意思。這次談話還算成功,如果不是后邊印名片的沙沙干完活過來,說不定談話還有新發展,就是再得到一枝玫瑰也是有可能的。不過這已經足夠了。小林得到的信息是,老板還是樂意和她說說話的。老板只不過是工作壓力大而已。今天,老板娘偷歡去了,又是周末,生意不是很多,這又給了小林一次機會。在老板娘被王絮菲強行拉走的那一刻,小林的心房里像有小鹿在撞,歡快地跳了一會兒,像是自己的快樂也即將來臨似的。在QQ上,小林立即給馬軍一杯咖啡。馬軍沒有回復。過了一會兒,小林拿著水杯,假借到后邊倒水喝,瞄一眼馬軍的電腦,看他是不是沒上QO。果然沒上。在看新聞。小林又留言道,老板不理我?怕請我吃飯啊?小林這是動的一點小心思,故意留下伏筆。

下午時間很快就結束了。店里業務真不多,手里的活干完之后,只接兩筆小單,也是沙沙和大洋分管的活。小林沒有事做,就在QQ游戲里打牌。六點一到,沙沙就收拾包要走。看大洋和小林都沒有動,就說,你們還不走啊?老板又不請客。沙沙說過就后悔了,萬一老板說要請客呢,那她還是要走,不是故意拂了人家的面子?又趕快說,反正有人請我。說完更是后悔,這不等于把自己給出賣了嘛。沙沙又掩飾地大聲說,拜拜了各位,星期一見。

切,少顯擺,知道你干什么去了。小林嘀咕道,她和沙沙總喜歡這樣斗嘴,一句真一句假的,沒人分得清。

知道也不怕,你是妒忌,眼紅。

誰呀?自以為是,不就是颶風,當心把你刮到天上去!

噓——沙沙回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屁股一扭,出去了。

沙沙走后,馬軍說,你們也下班吧。

大洋沒東西可收拾,關了電腦就可走人。

大洋走到小林身邊看到小林在打牌,就伸著脖子指導小林幾句,沒想到指揮失誤,底被扒了,對方又是雙倍積分,小林一下子輸了12分,急得小林差點哭了。死大洋你充什么大馬隊啊,你賠我分!大洋過意不去地說,怪我怪我……

小林巴不得大洋趕快走,就說,別在這煩我,你趕快去約會女朋友吧。

屋里只有小林和馬軍了。氣氛驟然發生了變異。不自在的是小林,她總覺得馬軍的眼睛盯在她的后腦勺上。憑感覺,馬軍也沒在工作,不知道在電腦上玩什么。印象里,他不玩什么的,只喜歡看看軍事新聞,對各種航母、艦船、飛機、導彈等了如指掌,對各國的軍事實力也是如數家珍。這會兒必定又在復習這些功課了。小林的心思亂糟糟的,要是繼續打牌,那點分真的眨眼就輸光了。她把QQ調出來,調皮地說,老板沒在QQ上啊?我給你留言也不回,真是小氣哦。

馬軍啊一聲,說,跟我說話啊?

是啊。

噢,我上去看看。

看到啦?

馬軍笑笑,說,不就是吃飯嘛,你想吃什么?我請你就是了。

聽起來老板很勉強嘛,不樂意就算了啊,我自己請自己。

也不是啊……怎么會不樂意?能請得動小林也是我的面子呢。馬軍離開電腦桌,走到小林身邊。店里這兩個女孩子,老實說,馬軍都不是太滿意——主要表現在工作方面。沙沙手腳倒是勤快,但比較毛糙,時不時會出些小差錯,另外好像也安不下心,總是有約會。年輕女孩約會多也是正常,可你不能老把約會掛在嘴上啊,不是影響別人情緒嘛。小林算是穩一些,但又靈活不足,常常機械地設計一些作品,讓客戶說不出道不出,錯又沒錯,沒錯又缺少某種韻味。好在兩人對工資要求不是太高。再說了,好手如今也難請到。單從為人和相貌上講,他偏向于小林。小林皮膚雖然黑一些,但看著舒服,而且他覺得,小林對自己懷有好感。這一點他是早有察覺,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動,是因為他怕惹不起,一來小林太小,也就二十出頭吧,又未婚,甚至連男朋友都沒有,真要是惹上了,欲罷不能,這攤子怎么收拾?二來朱文楠天天在眼前轉,眨一下眼她都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犯不著給自己惹一身騷。但最近,馬軍思想發生一些動搖,覺得再這樣下去,也沒有多大意思,要不了兩三年,自己就四十歲了。年輕時,覺得四十歲很老,也很遙遠,一晃,打個哈欠的時間,四十歲就迫在眉睫了。人到了四十歲,還有多大意思呢?該玩也得玩玩了,如不只爭朝夕,怕就晚了。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小林身上的優點進一步地突顯出來,人還算厚道,不是那種眼睛一眨能轉十八個心眼的女孩,人不是很漂亮(對于馬軍來說,這也是優點),牙齒給人很臟的感覺(從這點來講,她還是有些自卑心的),關鍵是,她并不討厭他。特別是那天沖動地握了她的手,她表現得很順從和滿足,讓他吃了顆定心丸。只是作為她的老板,他也要保全一下面子,不能顯得過于流氣和莽撞。那么今天可是大好時機啊,朱文楠和王絮菲到朋友家玩去了,而且要明天才能回來,小林也有那個意思,正好順水推舟。因此,馬軍站在小林身邊,聞到她身上好聞的女孩子味(以前可是聞不出來的,也許心思游離于此吧)。馬軍心里有些波瀾壯闊,有些情不自禁。馬軍看她的QQ頭像,控制著情緒,說,想吃什么小林?

隨便。小林表面上好像還在生氣,心里卻特別甜。

馬軍也難得地開玩笑道,女孩子不能說隨便的。

我就說了,怎么著?隨便隨便隨便!

好好好,隨便。馬軍這回沒有拿小林搭在電腦鍵盤上的手,而是撫摸著小林的長發。小林的長發還是有特點的,很絨,很軟,可能也花大價錢做過了,挑染了幾縷淡淡的酒紅色,倒是頗有風情。

小林抿著嘴,仰臉跟馬軍一笑,我的頭發不好吧?

好,我喜歡。

我也喜歡。

嘻,你喜歡那叫自戀,我喜歡才是真喜歡。

那也未見得……我怎么知道?聽起來就像是假話。小林的話總是尖刻。

馬軍特別喜歡小林這點,覺得她的尖刻里,有一些難得的真情。馬軍有種沖動,想抱抱她。他下意識地看看外邊,天還沒有黑,馬路上人流很多,車也川流不息。馬軍說,我們早些去吃飯吧。

好啊,我還想喝酒呢。

不用說,這樣的論壇聚會充滿了神秘和驚險。

朱文楠、朱文鋼和王絮菲是四點過一刻來到黃窩海濱的,基本上算是準時。黃窩海濱真是海闊天遠,云淡風清,長長的沙灘上不多的人群分得很散。朱文楠犯難了,哪些人是我們隊伍上的呢?朱文楠試圖找一兩個熟人,可人人都像面熟似的,又一個也不認識,那些在大海里游泳的外地人,那些穿著泳裝在遮陽傘下小憩的男男女女,他們其中有人是壇子里的馬甲嗎?其中的一個,是花里胡哨(浪里白條)嗎?朱文楠像大海里漂蕩的小舟,茫然無措。可就在轉眼間,王絮菲和朱文鋼也不見了。這兩頭豬,獨自偷歡去了。朱文楠這時候才覺得,跟他們同行真是一大失誤。

朱文楠看到沙灘南端龜蛇石那兒有一群背著包穿戴相對整齊的人,估計他們是壇子里的,就向他們靠攏過去。

不至于一個也不認識吧?朱文楠想,至少認識萍水相逢、多年以后和憑海聽風啊,這三位女壇子都是泡壇高手,她們經常聚在一起吃火鍋,交流壇情,她和豬也被偶爾拉來湊過數的。實在不行,就給她們打個電話。對了,多年以后一定要見著的,因為馬軍已經知道她們是找多年以后玩的,萬一穿幫了可就不好玩了。朱文楠走近了那群人,一望,果然有幾個面熟的,關鍵是,他們的裝束,一看就是另類,好幾個人背著半人高的大包,大包上橫架著的東西,就是折疊式帳篷。有人拎著水,有人提著大袋水果,有人甚至還扛著一箱啤酒,哈,真是太夸張了。終于,在人群里,她看到多年以后了。朱文楠的心里稍稍安靜下來,下一步,就是設法和花里胡哨聯系上了。這堆人里誰是花里胡哨呢?朱文楠心里不安的情緒,像活火山一樣,又進入活動期了。

太陽已經被高大的云臺山擋在那一邊了。壇友們在龜蛇石那兒相聚以后,放下行李作短暫的調整。朱文楠沒有進一步靠近他們,她像一個地下工作者,在離龜蛇石百余米的萬卷書那兒不遠不近地監視著他們,順便猜測一下誰是花里胡哨。是那個胖子嗎?那個胖子圓圓的腦袋,看樣子像個帶頭大哥,只見他上躥下跳握拳揮手地指揮著。是那個高個子?他戴著眼鏡,倒是沒有做出什么夸張的動作,在女人堆里做閑庭信步狀。是那個穿紅T恤的家伙嗎?除了那件紅T恤,倒是沒有特殊之處。另外還有兩個男的,在一邊交頭接耳,看不清面目,不像是個組織者或領導者。朱文楠還想找出更多的男人,可惜只有這幾個了,連女人五分之一都不到。朱文楠稍稍有些失望,覺得到處都像蒼蠅似的男人們,怎么突然間成了緊俏物資?

晚餐開始了。他們把隨身帶的好吃的拿出來,擺放在龜蛇石上。龜蛇石是像形石,一窩一窩地擠在海邊,一半在海水里,一半在沙灘上,像一群龜又像一群蛇在開會。龜和蛇據說是一個祖先,后來才進化成兩個物種的。而朱文楠這邊的萬卷書,是一處海蝕巖,被風吹浪浸成一本本書頁狀。朱文楠沒有帶吃的,她只能餓著肚子看“書”了。之前她也和王絮菲說過這個問題,王絮菲說不要緊,好吃的都由她準備,可這頭豬只忙著自己偷歡了,把她甩在一邊。朱文楠決定給花里胡哨發條短信。她拿出手機,寫道:“我在黃窩的沙灘上了,正看著你們吃飯。”發出短信之后,朱文楠注意那幾個男人,看誰拿出手機。可那幾個男人只顧頻頻舉瓶喝啤酒了?;蛟S是沒有聽見吧?朱文楠覺得這樣不行,得給對方直接打個電話,否則今天晚上和夜里怎么辦?來了就是要和花里胡哨見上一面的,就是跟他混帳偷歡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到目前為止,還不見這家伙的真面目,是不是有些虛無縹緲啦?可電話真要打通了又說什么?朱文楠正在斟酌間,那邊發生了騷動,大家大驚小叫著,一齊向海邊望去。有人掉到海里啦?隔得稍遠,朱文楠看不清。但根據大家的情緒,不像是大不了的事,因為大家大驚小叫中都是快樂的,有的人還在起哄,大約是什么好玩的事吧。突然間,那個胖子脫了上衣,緊接著又脫了褲子。大家更是歡呼起來,讓他繼續脫,不過他還是保留了一條短褲,跳進了海里,游不多遠,舉起了一只鞋子。哦,原來是哪位美女的鞋子被海水漂走了,這種事情是經常發生的,因為海水漲潮很快,原來以為安全的沙灘,會在瞬間被海水淹沒,堆在沙灘上的衣物就會被海水帶走,不少人常常只剩下身上的一條短褲。哈哈,胖子是英雄救鞋去了。他要是花里胡哨倒是還不錯,滿逗的,看樣子是個不拘小節的人。不拘小節的人大多是沒心沒肺的人。沒心沒肺的人大多是情感豐富容易動情的人……呸呸呸,真是想多了。

朱文楠正想入非非間,一個女人向她跑來。她是赤著腳的,一眼就能看出來,赤腳走在沙灘上,是有著特殊的步態的。這是誰啊?朱文楠笑了,原來是多年以后。這個小妮子眼睛真是尖,被她發現了。

朱文楠也沖著她笑。

怎么躲在這里啊姐姐。多年以后小腰一扭一扭的,小臉像被笑容淹沒了一樣,說,我看就像你嘛,好姐姐,過去吃東西啊,還有啤酒哩。

我不吃了,不餓。朱文楠說過就后悔了,現在不太餓,保不準等一會不餓啊。

就你一個人啊?豬呢?

豬和鋼不知上哪了。

那就不管了,人家有人家的事……走啊,過來認識認識他們。

都誰啊?

那個胖子……多年以后突然被風嗆一下,把一句話咬成了兩截。

朱文楠倒是緊張起來,以為她要說出那個敏感的名字。

可多年以后說出的并不是她期望的花里胡哨,而是常在論壇里鬧事的大樹枝。

他就是大樹枝啊?

是啊,挺逗的,剛才我的鞋被海水漂走了,我都說不要了,他還是跳下去給撈了上來。多年以后拉拉朱文楠的包帶子,走吧走吧,一起認識一下。

我不去了,也不太想認識他們……都還有誰啊?

多年以后顯然對那幾個男人都熟悉,一個一個報出了名字。讓朱文楠非常失望的是,這五個男人里沒有花里胡哨。多年以后好像看出來朱文楠的心思似地,說,那個花里胡哨,最好玩了,事情是他發起的,人倒是不見了蹤影?

他來啦?

誰知道啊,大樹枝說沒聯系上,好多人也說不認識他……我看沒來?,F在只有五個男人,還有兩個,跟我們照個面,就帶著女的不見了,加上朱文鋼,一共八個……不管他們,我們玩我們的,自發活動,大家自愿來的,又不是非有組織不可。都是大人了,丟不了,就像豬和鋼那樣的,誰都不用擔心。

那是,朱文楠說,你去玩吧,我不想過去了,我就在這里看看。天要黑了,你們是不是就在海邊扎帳篷啊?

是吧。多年以后也坐下來,說,好吧,我陪你一起坐坐,讓他們瘋吧。一只小蟹子從萬卷書的書頁里爬出來,讓多年以后的腳一下踩住了。她伸手捏過來,剝開殼,放在嘴里吃了,連那幾根細細的小腿,也被她送到了嘴里,嚼得“咯叭咯叭”的,連聲說,好吃好吃,透鮮,龜蛇石那邊還有生海蠣子吃,我敲了好幾個,哈哈,他們都不敢吃,把他們嚇死了。

我也不敢吃。

沒事,什么事一習慣就行了——這種聚會你參加少了,你要是跟我們多玩幾回,你一點也不怕他們。玩過就散了,想認識就認識,不想認識誰也不認,常有一夜情的哦,那感覺……妙不可言哦……你瞧,他們扎帳篷了,分得那么開,就是圖方便。多年以后又扯扯朱文楠的小包,你就帶這個啊,相當于空著手啊,真替你愁死了。沒事,我就是來看看的。還回去啊,別傻了。天眼看就黑了。跟你家馬大哥講,就說跟我在一起的。

朱文楠笑一笑。

已經這樣說了?老拿我做擋箭牌子,你這壞蛋。走吧走吧,等會天黑就誰也不認識誰了。多年以后大叫一聲,對了,你帶的劈柴呢?還指望搞個篝火晚會呢。

忘在鋼結構的車上了,我打電話讓他送來。

算了,人家的帳篷還不知支到哪里了,可能在山上的林子里了。算了算了,不要木柴了,什么篝火晚會啊,打擾人家玩浪漫那可是犯錯誤啊。

大海漸漸暗下來,和黑夜一樣的黑。只有濤聲依舊。腥咸的海風吹在身上有些涼意。天上的星星很亮,那是因為黑暗的原因。這里的沙灘是連著山坡的,那些花花綠綠的帳篷星散地扎在山坡和沙灘的交接處,山體融入黑夜后也隨之消失了。整個海濱安靜而喧嘩,安靜是上邊的山體,喧嘩是大海的波濤。沒有篝火,有人在沙灘上插一把手電,一根白柱子豎在天空。壇友們圍著燈柱坐成圈,人們的臉在暗淡的光照中給人異樣的感覺。黑暗躡手躡腳地襲來,周圍的山、海顯得格外黝黑。壇子們喝著啤酒,說話聲漸漸大起來。有人彈起了吉他。有人唱起了歌。吉他和歌都不怎么樣,只是一味的驢喊。

朱文楠覺得混在他們中沒勁,可又不想回去。她經不住多年以后一再地拉,便跟著多年以后過去了。

彈吉他的是個女壇友,很平常的一個女人,不過胸脯特別肥,看樣子,歲數不比朱文楠小,吉他彈的也是二把刀,成調不成調只有天知道,此時正在彈《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可一拐,成了《外婆的澎湖灣》,許多人跟著輕聲唱起來。大樹枝光著上身跳到彈吉他女人身邊,仄著嗓子唱:“那是美女彈吉他,將海風輕輕吹”。大樹枝把歌詞改了,別人都不唱了。大樹枝干脆摟著彈吉他女人的肩,串了味地瞎唱。大家都跟著樂。大樹枝正在興頭上,閉著眼睛搖晃著身體,把彈吉他女人也晃起來。大樹枝身上的肥肉和彈吉他女人的大乳房在同一個節奏下晃動,惹得許多人大聲地叫好。突然,一團東西砸到大樹枝的身上——是他的衣服。一個女人從地上站起來,一扭屁股走出了人群,消失在黑暗里。大樹枝抱著衣服從沙灘上彈起來,跟著她追了過去。大家更是發出哄笑聲。彈吉他女人也笑暈了,說活該,亂吃豆腐,看他夜里的罪怎么受。說罷又彈起了《濤聲依舊》。多年以后很快融入了這樣的氣氛中,她丟開朱文楠,往彈吉他女人身邊走,途中踢了紅T恤男人一腳。這個細小的動作沒有逃脫朱文楠的目光,覺得多年以后和彈吉他女人打招呼是假,踢他一腳才是真正的目的。

插在沙灘上的手電漸漸耗光了能源,變成一只爛紅眼,人也在突然間少了許多。在這之前,朱文楠又給花里胡哨發了一條短信,告訴他,這里真好玩,有唱歌,還有聚餐,色女更是多多,就差你了,在哪兒啊?等你。可還是沒有收到對方的回復。朱文楠最終撥了花里胡哨的手機。對方的手機發出震鈴聲,是《兩只蝴蝶》的弦律。朱文楠往后退一退,準備和對方說話??蓪Ψ酵蝗话磾嗔?,這是不接她電話的表示。朱文楠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不方便接電話?還是故意不理?朱文楠再打一次。這一次對方干脆關機了。朱文楠心里的失落比大海的落潮還大,有種被欺騙的感覺??蛇@時候,偏偏多年以后又不見了蹤影。沙灘上只剩下清一色的女人了。有人又拿來一把手電。沙灘上重新亮起來。

朱文楠突然想離開這里,而且越快越好。

朱文楠是悄無聲息地離開沙灘的。

朱文楠剛走到沙灘上邊的海濱大道,手機響了下——以為是花里胡哨。朱文楠趕快接了電話,對方是個女人,說你是凌波漫步嗎?你在哪啊?我是水仙花。多年以后區隊長安排我跟你聯系,隆重邀請你跟我們混帳。

朱文楠看過水仙花的帖子,寫一手漂亮的小女人美文,灌水也是大龍頭。但此時她是真的不想玩了。她望著下邊的那根燈柱,說,我已經走了,謝謝你水仙花,我家里有點事,先閃了。

那多遺憾啊,還沒有混帳就走了。水仙花的口氣是真遺憾,還沒讓人家見見呢。好吧,下次再聚。

朱文楠回到店里時,已經是夜里十一點了。她是搭黑車回來的。本來她覺得沒有車了,實在不行,就給水仙花再回個電話,混帳得了。就在這時,一輛白色面包車在她身邊停下來,司機問她,到市區嗎?上來吧。朱文楠正要判斷他是不是壞人,他又說,五十塊錢,上不上?朱文楠松一口氣,原來是載客的黑車。

馬軍不在店里,樓上也沒人。朱文楠想給馬軍打個電話,問問他上哪了,如方便回來帶點吃的。一想,還是不打吧。豬已經暗示過他了,她要在多年以后家玩麻將,說好到明天的。這時候回來,會讓他生疑的——不對啊,都這時候了,他不在家,能上哪里?他明知道她不回來而深夜不歸,干什么去啦?這個電話還是要打。但是,朱文楠把馬軍的手機號碼都撥到一半了,又不打了。打了又怎么樣,他就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也抓不到他啊,隨便找個理由就搪塞過去了。

朱文楠坐到電腦前,習慣性地到“情感天下”論壇看看——其實她還是關心著花里胡哨。在論壇短信里,她把和花里胡哨的往返短信又復習了一遍,沒發現他是個花里胡哨的家伙。不過,據說,起名字和人的個性是有關聯的,比如大樹枝,確實是大大咧咧、愚笨而拙劣;萍水相逢永遠給人一種陌生感;水仙花也是文如其名(不知是否文如其人),稚嫩而新鮮;豬不是叫落花流水嗎?朱文鋼的馬甲更是恰如其分,鋼結構,整個就不是人。朱文楠覺得自己的這次偷歡是帶著某種陰暗心理的,和這個盛夏的黏稠而不安定的日子很協調。不過最終沒有得逞,讓此時的朱文楠更加的孤單、無趣,更覺得日子了無生機,為什么不在海邊露營呢?和憑海聽風、萍水相逢、水仙花她們在一起玩玩不是也開心嗎?難道就是因為花里胡哨才讓她如此失落和孤單?朱文楠在收藏夾里找到浪里白條的博客網址。打開浪里白條的博客,讓朱文楠驚喜一下,浪里白條居然在線。而且更新了日記,不是一篇,是三篇游記。朱文楠簡單地看看,是他到新疆南部去的旅行記錄。這個浪里白條,又是黃窩,又是新疆,看來是個喜歡旅游的家伙。那么他究竟是不是花里胡哨呢?如果浪里白條就是花里胡哨,那他也太不應該了,他把別人忽悠去偷歡了,卻躲在博客里自己玩,真的是獨自偷歡啊。朱文楠決定給他留言,直截了當地問他是不是花里胡哨。

沙沙這時候推門而入了。

沙沙的突然闖入,像天外來客,嚇了朱文楠一跳。

沙沙進屋后一聲沒吭,一屁股坐在門邊的沙發上,一臉痛不欲生的表情。

怎么啦沙沙?朱文楠望著她,問,出什么事啦?

人獸不如!沙沙突然叫一聲,我要叫他不得好死!

沙沙一出口,朱文楠就知道大半了,一定是和颶風鬧別扭了。朱文楠心里暗笑這些小女生,一點打擊都承受不了,肯定又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朱文楠說,別氣著了,跟我說說看,我幫你化解化解。

老板娘,你也化解不了,颶風是個什么東西啊,他腳踩兩只船!

人家本來就是有老婆的人,你要是認真,就是你的不對了。

不是,他老婆可不在我眼皮里。他是另外有人。沙沙“嗖”地站起來,一副委屈地跑到朱文楠跟前,老板娘你看,我和他在辦公室里玩,趁他上洗手間時把手機偷來了。你看這上面的短信,肉麻死了。本來我就對他懷疑,鬼鬼祟祟的,什么玩意啊,有人打他手機他不接,收到短信也不回,后來他就把手機關了,我猜他就是有鬼……他心里要是沒鬼,怎么不敢在我面前接電話?我從他辦公室離開后,就打開手機看了,你看看。

沙沙把手機送到朱文楠的眼前,讓朱文楠看。朱文楠一看內容頭就大了,“花,這里真好玩,有唱歌,還有聚餐,色女更是多多,就差你了,在哪兒啊?等你。”這不是她發給花里胡哨的短信嗎?怎么到了颶風的手機上啦?她這部手機連馬軍也不知呢,是豬給她弄的。朱文楠一下子明白了,這颶風就是花里胡哨。

沙沙,你這樣可不好,颶風要是較起真來,你就不好收場了——這是盜竊懂不懂?要被判刑的。朱文楠還算冷靜,先穩住沙沙再說。

沙沙到底還是小,她一下就怕了,那那那怎么辦?

你趕快把他手機關了,然后用你的手機給颶風打電話——你們剛才是在哪兒玩的?對,你說是辦公室,快打,打他辦公室電話,就說他的手機怎么裝錯包啦,然后讓他過來拿。就這樣辦,快,再遲就失去主動了。

沙沙照辦了。颶風也答應馬上過來。

朱文楠覺得王絮菲送給她的這部手機,使命到這里就結束了,不,應該是卡號,這個卡號,再也沒有利用價值了——她是不敢再用了。好在沒有任何人知道,就是這部新手機,也只有豬和鋼結構等少數幾個人見過。她想著這些天來自己的一舉一動和滿腹心思,有一種被花里胡哨耍弄的感覺,有一種吃了蒼蠅的感覺。但她還是安慰著沙沙,說男人都是這樣的,哪個男人沒有幾個女人呢。同時,朱文楠又告誡沙沙,和這樣的男人相處,要有一個度,要適可而止,最好,這件事情結束后,就和他徹底拜拜。沙沙呢,似有不舍的樣子。朱文楠又說,我是過來人,我的話可是真的,你要慎重考慮的??瓷成趁銖婞c點頭,朱文楠心里才有一絲安慰。心想,叫你花里胡哨,叫你沒事去偷歡,你就雞飛蛋打吧。朱文楠又裝著隨意的樣子,問沙沙,這個颶風,你們只在QQ上聊,他不上論壇嗎?沙沙說沒問他,我們在一起都不說這個的。朱文楠還是不放心地說,你可千萬別把我論壇上的馬甲告訴這種人啊。這種人不靠譜的,說不定是個大騙子呢。沙沙說,我知道,我從來不說這些事。看沙沙睜大眼睛看著她,朱文楠又說,你別不相信,騙子的花樣都跟真的一樣,要不你怎么能相信呢?怎么能把你給騙得團團轉呢?沙沙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朱文楠一邊說話,一邊把手機里的卡退出來,放到了錢包里——她怕他會回她電話或短信,退了卡就眼不見心不煩了。但朱文楠覺得這樣還是不夠徹底,干脆把手機卡扔到垃圾筐里了。

颶風還沒有到,好像這段時間很長似的。

朱文楠倒是想看看,這個颶風,不,這個花里胡哨是個什么來頭,最好是一副小丑樣,是那種委瑣的男人。

也就是一刻鐘左右吧,花里胡哨來了。讓朱文楠大為驚異的是,這個花里胡哨果然長相不凡、器宇軒昂,這讓朱文楠心里又產生了新的落差。小時候常聽大人們說,丑人多作怪,花里胡哨算是英俊了,作起妖來也無邊無際。說實話,朱文楠也想到花里胡哨不會差,但沒想到是如此瀟灑。朱文楠慶幸沒有和他見光,這種英俊的男人,眼界高得很,他不會對她有什么好感的,就是逢場作戲他也不一定愿意,因為自己的相貌、身段畢竟和他不在一個水平線上。他進屋之后,似乎很懂禮貌地跟朱文楠點點頭,又跟沙沙問聲好,從沙沙的手里接過手機,沒有多留一分鐘,就告辭了。

颶風前腳剛走,馬軍后腳就回來了。

馬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看到朱文楠和沙沙兩人在店里,略感吃驚地說,你們都在啊?

是啊。朱文楠說,你也回來啦?獨自去偷歡啦?別以為做得巧妙沒人知道,切!馬軍心里一驚,懷疑自己和小林約會是沙沙告的密。不然朱文楠怎么會半夜回來?她不是去東部城區的朋友家搓麻了嗎?……不會,他和小林的事沒人知道,那是一家豪華賓館,四星級,他開好房間后才讓小林上去的。馬軍心里雖然慌,還是強作坦然地笑說,是啊,和朋友吃飯晚了些——你也不在家,我當然也想出去玩玩啊。沙沙怎么也回來啦?不是有約會嗎?

馬軍的話又勾起了沙沙的傷心事,她趴在沙發上嚎啕起來。

犯得著嘛沙沙。朱文楠對沙沙的行為有些不可理解,那個颶風什么東西,趕明兒,我給你找個年輕的。

馬軍似乎聽明白了,一定是沙沙和颶風遇到什么麻煩,才把朱文楠叫回來的。

店里一切又風平浪靜了。

朱文楠重新到QQ游戲里打牌了。她的積分又漸長了不少。偶爾也到浪里白條的博客上看看,碰到他新寫的日記,她也隨意點評兩句,至于論壇,她只有在豬的邀請下才去看看,多半是因為豬又在罵人或調情了,讓她去架架勢頂頂帖的。而她的馬甲,也不叫凌波漫步了,她起了一個文縐縐的名字:南窗書燈。她對誰都沒說這個新馬甲,就連豬,也是不明就里,還曾經問過她,那個南窗書燈是誰啊?

馬軍照例是店里最忙的人,外面的工作都由他打理,有時候連大洋都不帶,親自干些事無巨細的工作,加班加點是經常的,就是雙休日,也往往在外面干活。應酬似乎也多了起來,經常很晚才回家,連好久不犯的胃病都犯了,抽屜里裝滿了胃藥。

沙沙和花里胡哨(颶風)斷交了。朱文楠雖然沒有問,也能看出來,因為沙沙每天下午不再那么急急地下班了。有一天,店里沒人的時候,沙沙突然對朱文楠說,你不知道老板娘,幸虧你的提醒,要不我就上大當了,那個颶風,是個大騙子。沙沙看朱文楠用眼睛問她,索性說道,那天……我本來不準備去的……可還是去了,在颶風的辦公室里,我看到了真老板——人家才是做煤炭的老板。那個颶風,不過是給老板開車的司機……唉,真是想起來還后怕。我怎么就沒想到呢,要是真做煤炭生意,哪有時間上QQ跟我們瞎聊啊。真笨!

朱文楠對這個颶風,也就是花里胡哨,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了,聽到這個名字,都有了些陌生。

突然沒有約會的日子,讓沙沙安靜了不少。大洋有一次自討沒趣地問,下班了沙沙,最近怎么沒有飯局啦?沒人請你啊?沒人請就跟我咳嗽一聲,我請!

沙沙翻他一眼,豬樣,你請啊?你請我還不愛去呢。

至于小林,正好和沙沙形成了反差,約會倒多了起來。雖然小林不像沙沙那樣張揚、喧嘩,但她每天一下班就走了,不像以前那樣老賴在店里遲遲不愿離開——這就是有約會的征兆和表現,難道不是嗎?小林的臉上成天喜氣洋洋,說話也不再那么尖刻了,而是一口的輕言軟語,對沙沙也溫情了許多。

有一天,小林一大早上班就哈欠連天的,做一張圖也做壞了。朱文楠問她,昨晚干什么去啦?瞧眼睛紅的,熬夜啦?

小林囁嚅著,沒說出來。

沙沙笑著說,還能干什么?偷歡去了唄。

輪到沙沙說小林了,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小林臉一紅,立即勾下頭來,在屏幕上修改著圖案。

偷歡也要克制一下哦,朱文楠善意地說,別搞壞了身體搞壞了胃,日子還長著呢。

坐在最后邊那臺電腦上的馬軍聽到了,心里緊張地停頓一下——他剛才也差一點睡著了,真是困啊。朱文楠的話是什么意思呢?莫非她察覺到什么蛛絲馬跡啦?莫非她發現抽屜里的胃藥啦?她是不是在提醒他?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馬軍到后邊的水池里洗了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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