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語義場理論視角看中西方顏色詞意義異同

張明璽

摘 要:特里爾提出的語義場理論對分析詞義有重要影響。顏色詞語義場中各成分具有共同語義特征,但人在此基礎上對顏色產生的感覺聯想會引起感情變化,使顏色具有感情價值,從而傳遞出豐富的文化涵義,于是就出現了各顏色在中西方文化中相互區別的象征意義。語義場理論既有助于我們掌握語義場跟具體詞義的關系,同時也可以讓我們在中西方文化的對比中更好地掌握各顏色豐富的象征意義。

關鍵詞:語義場理論;語義場類型;顏色語義場;象征意義

中圖分類號:H0-0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751(2009)06—0241—03

一

德國學者特里爾(Trier)首先提出詞匯相互間關系構造的理論,即語義場理論。他指出,語義場是單個詞和整個詞匯之間的現實存在。作為整體的一部分,它們具有與詞相同的特征,即可以在語言結構中被組合,同時還具有詞匯系統的性質,即由更小的單位組成。

特里爾的語義場理論主要是針對詞匯之間的聚合關系的。根據這個理論,詞可以在一個共同的語義概念的支配下,相互集結在一起形成一個語義場。例如,色彩詞和家族親屬詞就是各自處于某種語義場的詞匯,支配語義場的共同概念往往是個語義特征。

所以語義場是指在詞義上具有某種關聯的詞集合在一起并且互相規定、互相制約、互相作用而形成的一個聚合體。這種聚合體的主要特征是:聚合體中的各個詞都具有共同意義特征,同時又具有區別意義特征。共同意義特征使得不同的字能夠聚合在一起,區別意義特征使得不同的詞能夠相互區別。

語義場理論認為,一種語言詞匯中的詞在語義上是互相聯系的,這些詞共同構成一個完整的詞匯系統,并且這個詞匯系統是不斷變化的。這就表明了一個詞的詞義只有在詞作為某個整體中的一個部分時才能顯示出來,詞只有在詞義場中才有意義。①

客觀世界萬事萬物的聯系是系統的,詞語的語義場系統就是對外部世界的系統編碼,它組成了語言的總語義場。語言總語義場是由各子語義場構成的開放系統,這種體系由兩種關系構成,即垂直方向的上下義關系(縱聚類關系)和水平方向的相互區別關系(橫組合關系)。聚類關系和組合關系是組成語言系統的一個綱,是我們觀察、分析、歸納錯綜復雜的語言現象的一把總鑰匙。要分析語義系統的結構關系,必須先確定其結構成分。我們把組成語義系統的基本結構成分稱為“義位”。在現代漢語中,義位與義位之間的關系形成了很多類型的語義場。其常見種類有:

1.類屬義場

其詞義所表達的義位之間有一個種類屬與分類的關系。類屬義場的成員同屬于一個較大的類,比如“楊樹、榆樹、椿樹、橡樹”同屬樹木類,“紅色、白色、黑色、黃色、綠色”同屬顏色類。典型的還有“親屬場”、“金屬場”、“家具場”等都是類屬義場。

2.序列義場

序列義場是一種局部的詞義現象。它向我們展示的是詞義之間的次序和級差現象。如“春、夏、秋、冬”和“優、良、中、差”等。根據其意義類型,序列義場還可以進一步分為時間序列、空間序列、數量序列和等級序列等。

3.關系義場

關系義場一般由兩個成員組成,二者處于某種關系的兩端,互相對立、互相依靠。如:“老師、學生”便是因教育關系形成的語義場。

4.同義義場

意義相同或相近的義位組成的語義場叫做同義義場。這是由于漢語詞義的豐富性造成的同一個意思有許多不同的表達方式。義場內的各個詞叫做同義詞,有的詞意思完全相同(等義詞),如“西紅柿”與“番茄”,“土豆”與“馬鈴薯”;有的大同小異,稍有區別,如“母親、媽媽”、“父親、爸爸”體現了正式的書面語與隨意的口語的區別。

5.反義義場

兩個意義相反或相對的義位可以構成反義義場。反義義場可分為兩類:互補反義義場和極性反義義場。前者如“對、錯”、“靜、動”等;后者如“大、小”、“明亮、黑暗”等。②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看到,任何一個語義場本身,通常是一個由許多成分構成的語義結構。對語義場的研究,突破了傳統語義學對詞義孤立、零碎的考察方法。語義場理論對詞義系統的宏觀研究,將為我們提供豐富而全面的語言知識。

語義場理論對揭示語義的關系有非常重要的價值。在縱聚類垂直方向的子語義場之間是上下層次性,反映的是不同層次上的類概念和種概念之間的相互包容關系,即上義詞之間的關系;在橫組合水平方向的子語義場之間的關系是下義關系,反映的是同層次上的各個種概念之間的相互區別關系。類概念與種概念是相對而言的。比如“工人”對“民眾”來說是種概念;但是對于“機械工、木工、建筑工”而言,又成了類概念。邏輯上的種與類概念在語義場里呈橫組合與縱聚類的經緯坐標,從理論上講,任何事物都可以在其中相互定位。客觀世界中萬事萬物既相互區別又相互包容的聯系,就這樣反映在語言總語義場里。語言是文化的編碼,語義場更是編碼過程中形成的語言規律。所以,掌握了語言是怎樣在語義場中得到體現的,就更加接近于語言符號形成的內部規律。

二

在顏色詞語義場系統中,同樣既存在垂直方向的上下義關系又有水平方向的相互區別的關系。事實上,物體本身并沒有固定的顏色,每一種顏色都是由光的反射程度和吸收的類型決定的,人借助物體表面所反射的光的程度和自身感覺器官而獲得色覺,這是顏色詞語義場中各成分的共同語義特征。但人在此基礎上對顏色產生的感覺聯想會引起感情變化,使顏色具有感情價值,從而傳遞出豐富的文化涵義,于是就出現了各顏色在中西方文化中相互區別的象征意義。

在漢英兩種語言中,顏色詞語義場雖然在義位上大致可以形成一一對應關系,但由于我國與絕大多數英語國家在自然條件、歷史背景、審美心理等方面的差異,人們對各種顏色的感受和表達不盡相同,各顏色的象征意義在中西方的文化中就產生了很大的不同。

一般來講,西方文化中顏色的象征意義比較直接,多是用事物的顏色來象征一些抽象的涵義,體現出文化的特色,而中國文化中的顏色內涵和象征意義十分豐富,是多方面的。下面,我們對中西文化中顏色詞語義場中各種顏色的象征意義來進行比較。

1.紅色

在中國文化中,紅色象征革命、進步,同時也象征人的境遇順利、成功。如紅人指得到上司或者領導寵信的人,分紅指分到合伙經營的利潤等。紅色象征著喜慶、成功、忠誠、溫暖和興旺,體現了中國人在精神和物質上的追求。戲曲中常用紅色臉譜象征忠義、耿直、正面。中國傳統的婚禮上用紅囍字、紅蠟燭,新娘子蓋紅蓋頭、穿大紅襖,給婚禮帶來喜慶的氣氛,預示著婚后的日子會越過越紅火。

西方文化中的紅色(red)具有褒貶兩方面的意義。它首先是一個貶義相當強的詞,象征著“火”與“血”,使人聯想到暴力、革命。紅色的褒義來源于與其他不同文化之間的交流和融合。如:西方的圣誕節或其他節日在日歷上是用紅色字體表示的,表明是紀念日、喜慶的日子;“roll out the red carpet for sb”則表示(鋪展紅地毯)隆重地歡迎某人。

2.白色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白色是一個禁忌色,象征死亡、兇兆,經常出現在一些特殊場合。如在中國親人死后家屬要披麻戴孝(穿白色孝服)辦“白事”,要設白色靈堂。白色有時也象征失敗、愚蠢、無利可得或者出力而得不到好處或沒有效果等。

西方文化中的白色象征意義與中國文化剛好相反,它主要著眼于其本身的色彩,西方人認為白色高雅純潔,所以它是西方文化中的崇尚色。白色象征純真無邪、正直誠實、幸運吉利、合法合理、充滿善意等。

3.黑色

黑色在中西方文化中象征意義有其相通之處。自古以來,人類普遍憎惡黑暗、追求光明,而黑與白便是黑暗與光明的象征。中國文化中黑色的象征意義有兩面性:一方面象征嚴肅、正義,如黑色臉譜;另一方面又由于其本身的黑暗無光給人以陰險、毒辣和恐怖的感覺,此時它象征反動邪惡,或者違法犯罪。

黑色(black)是西方文化中的基本禁忌色。在西方黑色是莊嚴集會中衣著的顏色,同時也是喪事的標志。在圣經中,黑暗象征邪惡與妖魔,光明則是上帝、基督、真理和美德的象征。西方文化里的白色常代表“好的”和“正面的”意義,而黑色則代表“壞的”和“反面的”意義。如芭蕾舞劇《天鵝湖》中的黑天鵝代表邪惡、欺詐和仇恨,白天鵝代表純潔、善良和愛情。

4.黃色

中國人以黃色為尊,黃色在中國文化中被稱為“帝王顏色”。封建統治者想要唯我獨尊,就給黃色賦予了一種特權,黃色代表至高的權勢、威嚴的場合,象征中央政權、國土之義,所以普通人不能隨便使用黃色。中國現代文化中則不存在這種禁忌。

在西方,黃色(yellow)的地位遠沒有在中國高。黃色帶有不好的象征意義,既可以用來指毫無文學價值的書籍和不良趣味的報刊,還表示卑鄙、膽怯、低級等涵義。

5.綠色

無論是在中國傳統文化還是西方現代文化中,綠色都有其兩重性的象征意義。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綠色除了表示俠義外,還表示邪惡。這是因為在原始時代人類生活在大自然中,借助綠色保護自己,賴以生存;但同時,綠色也保護著人類的天敵及其他兇猛的食人動物,惡化著人類的生存環境。從這個方面來說,綠色既可以是正義的,也可以是邪惡的。現代文化中,綠色則代表希望和環保。

西方文化中,綠色(green)的象征意義主要來源于青綠的草木顏色。綠色的草木總是生機勃勃,綠色蔬菜總是新鮮誘人。綠色是植物的生命色,又是環保的標志。從綠色可以聯想到蓬勃的生命力、寧靜的鄉村、和諧的自然界。因此,綠色一方面可以表示和睦、友善、和平、希望等,另一方面還可以表示沒有經驗、缺乏訓練、知識淺薄等。

6.紫色

中西方文化對紫色象征意義的詮釋有相通之處。在中國民間傳說中,紫色作為祥瑞、高貴的象征,更多地被封建帝王和道教所采用。在西方,紫色一般也是高貴、優雅、權力的象征。

7.藍色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藍色象征著博大、永恒、力量。藍色(blue)在西方文化中則表示社會地位高、有權勢或出身于貴族或王族,它又象征憂郁、沮喪、不快樂,使人聯想起海難時的悲傷。

8.粉紅色

粉紅色和紅色同屬一個色系。因其顏色與桃花接近,在中國文化中,粉紅色又叫桃花色。古代詩人流傳下來的詩句中也多以桃花比喻女子的美艷動人。在西方文化中,粉紅色(pink)多用來象征精華、極致。③

顏色本身并沒有許多特殊的涵義,但各地區各民族人們的偏好賦予了它們更深更多的涵義,從而也體現了不同民族和地域的特色。在同一個顏色場中,各顏色詞的象征意義往往在不同的民族文化里存在很大差異。在中國文化中,五千多年的深厚文化積淀,特別是長達幾千年的封建文化,為色彩的認知賦予了許多豐富的涵義,體現了我們獨有的文化特色。在西方文化中,顏色也受到歷史、文化、地域、宗教等諸多因素的影響,從西方人對顏色的認知及所賦予的特殊涵義,我們也能夠更多了解西方文化的特征。因此,了解語義場的概念既有助于我們掌握語義場跟具體詞義的關系,同時也可以讓我們在中西方文化的對比中更好地掌握各顏色豐富的象征意義。

注釋

①黎千駒:《論語義場的類型與語義的模糊性》,《陜西理工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2期。

②滕靜:《探析語義場的類型》,《現代語文》2006年第4期。

③師銳敏:《淺議顏色詞在中西文化中的不同象征意義》,《晉中學院學報》2006年第1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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