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食指(原名郭路生),父母早年參加革命, 1948年11月21日,母親在行軍途中生下郭路生,因而,取名路生。兩歲之前,路生在老家山東魚臺縣程莊寨貧窮的四伯母家長大,全國解放后,他隨父母來到北京。少年時的郭路生就顯示出出眾的詩才,與眾不同的智慧。小小年紀就閱讀了大量文學書籍并能出口成章,古詩詞倒背如流。漸漸長大的郭路生又閱讀了大量外國文學名著《紅與黑》、《飄》等等,對人生有了較深認識。1965年,讀高中的郭路生被學?!钇渫藞F’,過早嘗試了人生初降的苦澀,內(nèi)心的苦楚和對追求的向往,使他開始寫詩來抒發(fā)對祖國的熱愛,對美的向往。1965年寫出名作《海洋三部曲》,當時郭路生18歲,后被評論界稱頌一時。隨之而來的“文革”,使詩人像秋后的落葉,順歷史的政治風波飄零。郭路生詩作在同學朋友們中間傳誦,繼而遍及到北京同代青年人中間,爾后,被江青點了名,一個初露鋒芒的詩才青年冠之所謂北京“裴多菲俱樂部”的頭目的罪名。郭路生深度苦悶,年輕的他陷入極度的痛苦和悲嘆中,在那個“革命”的年月里,又紅又專是革命的本色,一個革命家庭中長出一棵這樣的“苗”,郭路生痛苦不堪。時代造就了一位苦難的詩人。
1968年,20歲的詩人郭路生寫下了后來被廣泛傳頌的不朽詩篇《相信未來》,詩人與國家的命運相系相連。22年后的今天我讀懂了《相信未來》的本真,人生有幾個22年!郭路生真的被塵封太久了。還是讓我們聽他的《相信未來》的片節(jié):當蜘蛛網(wǎng)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臺/當灰燼的余煙嘆息著貧困的悲哀/我依然固執(zhí)地鋪平失望的灰燼/用美麗的雪花寫下:相信未來/……
1968年12月20日,這是歷史凝固在一些北京知青心中的時刻,詩人郭路生一曲《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使戈小雨等知青淚流滿面。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一片手的海浪翻動/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一聲尖厲的汽笛長鳴/北京車站高大的建筑/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的心驟然一陣疼痛,一定是媽媽綴扣子的針線穿透了心胸/這時,我的心變成了一只風箏/風箏的線繩就在媽媽的手中/……
1971年,詩人郭路生從濟寧參軍,走入軍營,他表現(xiàn)積極,團結戰(zhàn)友,可是“5·16”嫌疑的材料沖塞進他的檔案,無可質疑,在那時中國大地上,無論郭路生走到哪里,都要被“定格為異類”,要嚴加地“保管好”。前途茫茫,人生風雨泥濘,時代的悲劇造就了詩人的悲劇。詩人在艱難的人性掙扎和精神禁錮中,“無緣無故的瘋了”。郭路生瘋在1972那個無序狀態(tài)的年代里。
上帝真的能扼殺人的靈魂嗎?盡管詩人食指的精神分裂癥一次次發(fā)作,在他生命的追問里,創(chuàng)作的詩情不斷在他周身流瀉著。1973年秋天,郭路生為了寫“紅旗渠”獨自拖著瘦弱的病體從北京赴河南林縣,在火車上,這位專注于詩創(chuàng)作的詩人,遭到小偷的偷竊,隨身錢及藥物被竊一空,身無分文。然而等他下火車在街上行走時,看到一位蒼蒼白發(fā)的老婆婆領著一個小女孩沿街乞討,路生沒有一點猶豫,把口袋里僅有的幾個熟雞蛋塞給那個老婆婆。小女孩看到這么多好吃的食物,禁不住喊出“娘也”,就這一句,詩人淚水漣漣了,他撫摸著小女孩的頭,思緒萬千,想到用乳汁喂養(yǎng)他長大的鄉(xiāng)下四大娘。這一夜郭路生路宿街頭,全身發(fā)冷,饑餓難耐,惡疾復發(fā)(精神病),成為流落街頭的流浪兒。一位詩人就這樣整天撿食著一些異物、混跡街弄里,人們把他看做一個瘋子,一個一手拿筆一手拿紙無家可歸的垂死瘋子。哪里有人知道,瘋子詩人是懷抱了一腔志向來河南要寫紅旗渠的,20多天的非人生活,最終被熟人認出,送回北京。這次外出詩人幾乎遭到滅頂之災,回到北京后的郭路生病弱的像換了一個人。他說,為了詩,他寧愿去犧牲自己的一切。1974年,為了寫焦裕祿,郭路生又不聲不響地從北京出發(fā)了,他再次赴河南,在鄭州火車站,他的行李被一伙人盜奪走,詩人再次流落街頭,頑疾再次復發(fā),詩人呼喊著焦裕祿書記的名字奔跑著,多難朦朧派詩歌第一人的食指瘋了。近一個月的乞食中,他換掉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在他大腦清楚時,他找到父親的老戰(zhàn)友。河南離山東很近,骨瘦如柴的詩人日思夜盼著故鄉(xiāng)的四大娘,被送回老家山東魚臺程莊寨,見到了蒼蒼銀發(fā)的四大娘。老太聾鐘的白發(fā)老人見到郭路生第一眼,捂住詩人便老淚縱橫了,“兒啊!四大娘怪想你呢,兒啊,聽說你病了(精神病)為啥?為啥?”老人用衣角抹著淚眼,嗚嗚哭出聲。路生跪在四大娘膝下淚水模糊了雙眼。那是一種詩人與四大娘永不言完的親情,詩人深深愛著故鄉(xiāng)的土地。
1977年到現(xiàn)在,詩人住進精神病醫(yī)院,這樣一住就長達22年。
從1978年到1982年,“文革”結束到新時期開始,在北京市第三福利院的食指自然佳作不斷。1979年,食指創(chuàng)作了《熱愛生命》這首詩氣回腸的詩作,其中一節(jié)這樣說:我流浪兒般地赤著雙腳走來,/深感到途程上頑石棱角的堅硬,/再加上那一叢叢欄路的荊棘,/使我每一步都留下一道血痕/……這是詩人人生之路最好的寫照,是含著淚,蘸著血從心中噴射激情的火焰,用生命之重碾壓出來斗士的戰(zhàn)歌。1983年以來,食指已步入中年,寫出了《愿望》、《詩人的桂冠》、《向青春告別》、《人生舞臺》、《歸宿》等不可多得的詩歌佳作。
食指一生苦寒,為了心愛的詩創(chuàng)作,2004年前還是孤獨一身,如今和軍人出身的寒樂女士組建了幸福的家庭。
苦苦追求,終生獻身詩創(chuàng)作的詩人食指終于被遲遲地發(fā)現(xiàn)了,人們撥開歷史的塵霧,發(fā)現(xiàn)了他不可替代存在性——尋覓到朦朧詩的源流。白洋淀詩歌群的成員宋海泉先生在他《白洋淀瑣憶》中談到食指時,這樣寫:有人評論郭路生為“文革詩歌”第一人,應該說這是一個恰當?shù)脑u價,是他使詩歌開始了一個回歸。1988年漓江出版社出版了食指第一本詩集《相信未來》;1992年荷蘭鹿特丹詩歌節(jié)和英國一所大學向他發(fā)出了邀請;1993年他的第二本詩集《食指·黑大春現(xiàn)代抒情詩合集》(與黑大春合著)出版,北京作協(xié)吸收他為會員并召開了他的作品研討會,楊健這一年出版長篇紀實報告文學《文化大革命中新詩第一人》;1994年,復刊的《詩探索》第二期開辟““關于食指”的專欄,發(fā)表林莽先生的專論《并末被埋葬的詩人——食指》;1995年北京有線臺拍了他的專題片《啟明星》;1996年中央電視臺制作電視片《老三屆》中有一集著重反映他的創(chuàng)作和生活;1997年他加入中國作協(xié)……詩人從幕后站到了臺前,還了中國文壇一個公平,填補了文學史上的一個空白,郭路生的文學地位不可動搖。
詩人食指說,詩是他的生命,他永遠都不會停止心愛的詩創(chuàng)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