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讀書到工作,遠離家鄉,在外多年,每每當人問起籍貫,總是表面裝作不經意其實內心很驕傲的說:山東!然后美滋滋的聽問話人講起山東人的好來,什么淳樸啊,忠義啊,守信啊,豪爽啊等等,心里那種自豪感泛濫地,恨不能從皮膚的紋理間滲出來。
山東人的好口碑,由來已久。且不說那源遠流長的文化底蘊,也不說那五岳之首的巍巍泰山,更不說那赫赫有名的英雄好漢,只說說我們這平凡人的瑣碎生活吧。
在朋友們的意識中,似乎但凡山東人,就是五大三粗、高大威猛。因此,相識之初,我這嬌小玲瓏的體態,總被大家認為是冒牌的,甚至因此要追問到祖上三代。我每次只好一拍胸脯:祖祖輩輩地地道道的山東人,如假包換,成吧?然后,要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我這山東人的真實身份,才會被完全認可。熟識了再聊起這個話題,大都換了個說法:看體型不太符合標準,說起話來,做起事來,地道的山東味兒就出來了。
這話聽多了,沒事兒的時候,我就琢磨,地道的山東味兒,應該是個什么味兒呢?沂蒙煎餅卷大蔥的味兒?菏澤牡丹花開的味兒?還是煙臺蘋果萊陽梨的味兒?都不太恰當?;蛘?,地道的山東味兒,就是一杯白開水的味兒吧。
白開水,無色無味透明液體,看上去沒有果汁的顏色鮮艷,聞起來沒有咖啡的香氣濃郁,喝起來沒有茶的味道醇厚,但卻是人類千百年來的最佳飲品。常見,廉價,解渴,去乏,排毒,養顏?;蛘?,說無味,其實就是最有味兒。所謂: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出有還無。這味兒,淡而長久,如高山之無語,深水之無波。再說具體點,白開水的味兒,其實就是本色的味兒。本色的滋味是最長久的。山東人的味兒,山東人的本色,就如白開水一樣,耐得住時間的考驗,經久而不變。或許,正因如此,山東人的好口碑才為世人所公認。那么,閑言碎語不要講,且讓我們來杯白開水,仔細品品這味道吧。
山東人的味道里,混雜著樸實、厚道、信義、熱情。山東人做事,有時候,寧肯委屈自己,也要成全別人。
某次,閑聊時說起南北氣候的差異以及一些生活習慣的不同,有朋友羨慕:你們那邊的棉被都是自己家用新棉絮做的啊?那肯定暖和的不得了,我長這么大都沒見過新棉絮呢,要是我能有點兒新棉絮給我孩子做個棉衣就好了。我隨口答道:好,我要回山東就給你帶點兒來,或者,讓我母親給你寄點兒過來。過后,給母親打電話,提到這個事情,母親說:咱家都幾年沒種棉花了,哪里來的新棉絮呢?我說:不是還有好多舊的么,你前幾年預備給我結婚用的,又沒用過,也是新的啊?;蛘撸饷娌皇怯匈u的么,一件棉衣用不了多少,買點唄。母親說:給你留的那些雖然沒用,但都放舊了,不暖和了?,F在外面賣的東西信不過,要給人這,還不如讓人自己去買。我汗顏,都怪自己一時多嘴,沒搞清楚就答應了。母親說:我再想想辦法吧。
后來,我工作忙起來,這事兒就撂一邊兒了。估計那位朋友也是,說過就忘記了,畢竟,大家只是普通朋友,算不上什么莫逆之交,誰都沒有義務為了誰折騰。
秋去冬來。一天,母親打電話,要那朋友的地址和郵編,說要寄棉絮過來。我愣了,問棉絮哪兒來的?母親說,拿家里的舊棉絮跟種棉花的人換的新棉花,然后挑揀上好的棉花瓣,自己去軋的棉絮,十幾斤,留了三斤給朋友小孩做棉衣,剩下的給他們做了一床大厚被子,這樣就大人小孩的都有了。我說人家沒要棉被,就只要點棉絮,夠小孩做棉衣的就行了。母親說算了,總不是給人幫一次忙,能多幫一點是一點唄。我想想也是,沒再說什么。朋友接到包裹的那天,激動的不得了,說我都把這事兒給忘記了,你母親還真給寄來了???那棉絮就足夠了,棉被還是給你用吧,要不這多不好意思???或者,你看這大概多少錢,我們給錢也行。我再三再四的說算了,朋友才作罷。其實,拋開中間的周折不說,只那些棉絮加上棉被,按市場價格,兩三百元錢是要的,再加上百把塊錢的郵費,夠節儉的母親在家半年的開銷。但我想,這錢母親肯定不會接,所以,我也不可能要。
山東人的味道里,還有豪爽,豁達。說到豪爽豁達,就不能不提到酒字。武松景陽崗上18碗白酒下肚,醉打吊睛白額大蟲,可是威名遠揚。
其實,作為不沾酒的山東人,最怕的莫過于酒桌。因為咱山東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特點,地球人都知道。每次酒桌上,一聽說我是山東人,總有不知情的人激將:看,就說你是冒牌的山東人吧,真正的山東人,哪有不喝酒的?每次都被人激將的毫無辦法,盯著眼前的酒發愁,怨來怨去只能怨祖宗們怎么都沒把那海量遺傳給自己。擰著不喝吧,總是個僵局,僵到最后,實在丟不起山東人的臉,無外乎抓起酒杯捏著鼻子一飲而盡,然后忍受胃里的翻江倒海,以及三天三夜不能吃喝的難受滋味。幸虧,不知情的朋友最后大都變成了知情者,也就不再刁難。
山東人的味道里,所包含的內容太多太多,無法用言語一一去表述。山東人的好口碑,我一直都知道并且引以為豪,但究竟好到什么地步,卻是因為母親的到來才知曉。
母親剛來的時候,我擔心一直在北方農村生活習慣的她,咋來到南方會很不適應,尤其是在和人的交往上。沒想到幾天時間,整個小區的老年人基本上都跟她認識了。有時候跟母親一起去樓下散步,一路上不斷有人跟她打招呼。我納悶:這邊城市的人,都冷漠慣了的,門對門住幾十年也只是個面熟,母親怎么就一下都認過來了?母親的回答很簡單:人家問我是哪里的,我說是山東人,人家一聽就說,山東人好啊,實誠,沒啥花花腸子。我頓悟。和平年代,為朋友兩肋插刀的說法,不太現實了。但能夠與誰都真心相對的,也越來越少。憨厚、老實,讓人有安全感的山東人,自然是做朋友的最合適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