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奧賽羅》中的苔絲狄蒙娜這一人物形象是作為男性作家的莎士比亞在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意識形態下對異性的想象和期待,也是當時社會現實的凝結和文化現實的沉淀。苔絲狄蒙娜符合男權文化所規定的女性性別特征,是理想女性的范本。苔絲狄蒙娜由依附父權轉向依附夫權,一直自覺地扮演著“他者”的角色,缺乏獨立意識,沒有自我意愿、自我決策權或自我行為,直到悲劇來臨時,她只能做無力的反抗。掙扎于男性世界的邊緣,最終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
關鍵詞:理想女性 他者 父權制 無力反抗
一、男性心目中的理想女性
通觀義學史上男性作家所塑造的“理想女性”形象,不管她們的生活經歷和生命的結局如何不盡相同,她們所擁有的品質卻基本上是相同的,那就是:容貌美麗、性格溫柔、沉靜少言、善解人意、逆來順受、忠貞不二,無私奉獻等。男性作家充分運用千百年來男性在社會文化中所獨占的話語權,通過敘述故事、塑造形象等方式來對理想的女性進行全方位的包裝,賦予女性性格溫柔如水,對愛情堅貞似鋼,心甘情愿做愛情的奴隸等特征,這多為他們自身對女性擁有的心理期待所致,而男性作家以肯定與欣賞的筆調來敘述完美的“理想女性”與災難抗爭并最終憑借自己的力量取勝的并不多,相反他們更喜歡敘述那些完美的“理想女性”遭受各種各樣的磨難或最終被無情的災難所毀滅的故事。
在莎士比亞時代的父權社會中,男人是世界的主宰者、決策者和統治者,以男性標準確立的道德、倫理規范決定了女性的物化地位。大多數女性在生活和精神上已不由自主地接受了男人強加給她們的諸多觀念,女性為了適應生存而壓抑天性,認同文化指定的角色而喪失了話語權。在這樣的社會里,“女性被要求是溫柔,美麗,善良和純潔的。這種傳統的女性性別角色特征是來自現實生活中男權中心社會對女人的期望和控制,是傳統的男權的女性夾雜尺度在文學中的折射。”莎士比亞筆下《奧賽羅》中的苔絲狄蒙娜就符合這樣的標準。這個集美貌、高雅和賢淑體貼于一身的威尼斯元老女兒無疑得到了所有男人的肯定和青睞。奧賽羅稱她為“嬌美的戰士”,不僅美麗動人,更是勇敢無畏,為了愛而遠征異國,他更是自豪地認為:“誰說我的妻子貌美多姿,愛好交際,口才敏慧,能歌善舞,又彈得一手好琴,決不會使我嫉妒;對于一個賢淑的女子,這些是錦上添花的美妙的外飾。”苔絲狄蒙娜的完美成為奧賽羅炫耀的資本,就連作惡多端的伊阿古也承認她的美麗、貞潔、慷慨和熱心。出生于貴族家庭的苔絲狄蒙娜受到良好的教育,多才多藝,擁有著男人所認可的一切美德。“盧梭曾提出過兩性異彩珀:他看來,女人受教育,則是要擁有如忍耐、溫順、良好的幽默感和靈敏的美德。”無疑苔絲狄蒙娜符合這樣的女性氣質,她溫柔大方,壘心全意地愛著奧賽羅,把他當成生命中最珍貴的唯一。當她面對威嚴的父親和眾多元老時,她堅定地道出選擇奧賽羅的理由,“我不顧一切跟命運對抗的行動可以代我向世人宣告,我因為愛摩爾人,所以愿意和他過共同的生活,我的心靈完全為他的高貴的德性所征服,我先認識他那顆心,然后認識他那奇偉的儀表;我已經把我的靈魂和命運一起呈獻給他了。”(《奧賽羅》第一幕三場)這顯示了苔絲狄蒙娜對愛情的尊重,說明她衡量人的標準不是外貌而是內在的品質,正如她對父親說的那樣,“我也應該有權利向這位摩爾人,我的夫主,盡我應盡的名分。”她稱奧賽羅為主人,不但出于對他的愛和尊重,更是她出自內心潛在的夫為天的思想,以至后來,即使奧賽羅誤會和冤枉她,對她以暴力相向時,她也是一味地忍讓和原諒,最終,她的無私奉獻也沒能改變奧賽羅的男權思想。事實上像苔絲狄蒙娜這樣的女性正是順應了男權文化的要求,是男人心目中的理想女性,但她們只能展示溫柔順從的一面,一旦有了與男性期望不相符合的想法或行為,就算不是她們覺醒后有目的、有意識地去反抗,等待她們的也只有深淵絕境,所以,苔絲狄蒙娜逃脫不了最終以悲劇結局的命運。
二、父權制下的女性“他者”地位
西蒙娜·德·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較早的提到了“他者”這一概念,寫到:“他是主體,是絕對,而她是他者。”《奧賽羅》創作于封建時代,在這個時代,女性被當作第二性來對待。
在父權社會中,對于男性來說,好女人就是沒有自我,沒有身份,以男性為中心,處于從屬地位,總是體現他人意志,不可以表達自己的意愿;而壞女人則是魔鬼,是禍水,是受譴責的對象。苔絲狄蒙娜起初是以天使的形象而存在著,沒有自我,體現著他人意志所以當她違背父親的意志,選擇了奧賽羅,令她的父親勃拉班修也著實大為吃驚,他無法忍受失去對苔絲狄蒙娜的父權控制,最終拋棄了她。正是由于苔絲狄蒙娜獨立自主地選擇了這份違背常理的愛情,為此有些事她不得不隱瞞老父親,而隱瞞卻成為伊阿古詆毀她的理由:“她這樣小小的年紀,就有這般能耐,做得不露一絲破綻,把他父親的眼睛完全遮掩過去。”(《奧賽羅》第三幕第三場)而她對奧賽羅堅定勇敢的愛情也被伊阿古所利用。然而事實上,盡管奧賽羅深愛苔絲狄蒙娜,但他卻并不希望她過于獨立,不希望她是“一頭沒有馴服的野鷹”。在奧賽羅男權思想潛意識中他也為苔絲狄蒙娜當初勇敢的選擇而不安,他心底強烈的男權思想令他擔心苔絲狄蒙娜是否有朝一日會像違背她父親的權威那樣反抗自己,所以他說:“當我感到懷疑的時候,我就要把它證實,果然有了確實的證據,我就一了百了,讓愛情和嫉妒同時毀滅。”奧賽羅決不容許妻子有背叛他的可能。倘不能控制她便要毀掉,但他所謂的證實完全是從自己男性的價值觀出發,沒有給苔絲狄蒙娜應有的尊重,看到她為凱西奧說情就認定他們通奸,并沒有想到其實妻子是想在事業上協助他,不想他失去一位好副官。但直到結束她生命的那一刻。奧賽羅也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從這一角度看,奧賽羅對苔絲狄蒙娜的愛更多的是出于一種征服的勝利感,因為起初是他的傳奇遭遇吸引了她,從而使得苔絲狄蒙娜跟隨了自己,然而,當回想起這一切,奧賽羅更多考慮的是苔絲狄蒙娜的違抗父命,擔心男性權威的動搖。按照男性給女性界定的標準,女人是應該沉默和矜持的,可是苔絲狄蒙娜似乎違背了這些,因此。奧賽羅心中充滿了憤怒,最終把一直處于“他者”地位的妻子毀滅。從某種程度上說,苔絲狄蒙娜是自己選擇了“他者”的身份,如果說她最初勇敢地選擇愛情是違背了男性權威的話,那么之后她強烈的人身依附意識卻使她處于無可選擇的境地。
三、獨立意識缺失的無力的反抗
在男權盛行的社會里,女性不能意識到自己依附男性和受男性控制的命運和抗爭背后的意義,直到悲劇來臨前的一刻,她們雖然有要保護自己的意識,可是由于根深蒂固的男權壓迫和自身獨立意識的缺乏,她們的反抗只能是無力的,也只能以死亡收場,但同時這也是對男權文化的有力質詢。在與丈夫的關系上,苔絲德蒙娜自始至終都在扮演著從屬者的角色,在她的身上顯示了一種由父權約束到夫權控制的轉變,不變的是她總是無意識地順從自己所信賴的男性,始終充當“他者”。她一再容忍奧賽羅,“即使他的固執、他的呵斥、他的怒容一在我看來也是可愛的”。愛米利婭勸說她不該一味地縱容奧賽羅,認為女人作惡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男人壓抑和忽視妻子所導致的。但是苔絲狄蒙娜仍然沒有覺醒,對平等沒有絲毫的要求。直至臨近死亡的那一刻,她才想要為生命爭取些許的時間,“明天殺我,讓我活過今天”。然而,此時她的反抗是無力的,苔絲狄蒙娜的申辯不能使她免于一死。最后,她仍然選擇隱忍,“誰也沒有干,是我自己”。她自始至終對奧賽羅都是絕對的服從和容忍,她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和他是平等的,在某中程度上神化了自己的丈夫,對他的感情含有更多的崇拜色彩,認為自己應該無條件地順從他。于是,她一再以沉默來面對現實,事實上正是她獨立意識的缺失導致了她話語權的缺失。
四、結語
男性心目中的理想伴侶一美麗善良的苔絲狄蒙娜猶如生長在溫室里的嬌艷的花朵,沒有經歷過風吹雨打,她心里只有真誠的友情和愛情,不知道人世間的欺詐與丑惡。她沒有意識到在一個如此父權意識及原型觀念支配下的社會里,處于“他者”地位的她只是盲目的掙脫父權制的圈子而又落到夫權制的樊籬下,從來就沒有把自己視為獨立的個體,爭取享有與男性平等的地位,就連自己臨死前的抗爭也是那么的蒼白無力,所以最終逃脫不了被人利用,控制的命運。這也正是她悲劇人生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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