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的二十世紀文學經典

20世紀的文學走過了百年征程，其間留下了許多部璀璨的經典，它們必將會為我們優秀的民族文化增色。對于日益邊緣化的當前文學來說，確立當代文學經典，能使文學最大限度地顯示自己的魅力，以頑強的精神光芒照亮現實和未來的天空。

文學經典應具有重要的精神價值，能為大眾和社會中的個體重構精神家園，緩解人們信仰焦慮和思想荒蕪的危機，找回存在的本真意義，使人詩意地棲居；文學經典應具有豐富而重要的文化價值和建構民族國家文化認同功能。依此觀照，我們便能辨識一些20世紀文學中可堪稱經典的文學作品。一般來說，經典的確立需要時間的淘洗和沉淀。再經過一段時間的淘洗沉淀，20世紀還會有更多作品進入經典之列，但有些作品卻能夠在不太長的時間內就顯現出經典性，本文就以這類作品的代表——路遙的長篇小說《平凡的世界》為例，對我心目中的20世紀文學經典作以闡釋。

留美作家哈金曾對偉大的中國小說下了定義：“一個描述了中國人經驗的長篇小說，其中對人物和生活的描述如此深刻、豐富、真確，并富有同情心，使得每一個有感情、有文化的中國人都能在故事中找到認同感。”《平凡的世界》亦如是。《平凡的世界》向我們展示了20世紀七八十年代個體生命的生存狀態與精神追求，他們的奮斗與追求經歷了來自外部和內部世界的眾多阻礙，作為個體的生命無法抗拒來自歷史和社會等多方面因素的強大壓迫力，然而高昂的生命意識和不屈的生存意志一直支撐著他們走下去，一直努力地生活著。因而作為個體生命的悲劇性便顯得濃厚而意味深重。如果苦難經歷只是原原本本地再描寫一遍，如果生存多么卑微，敘述的口氣就是多么卑賤，或者是玩世不恭，那么高貴的藝術感染力又從何而來呢?正是在這一點上，路遙的作品顯示出它獨特的魅力，它既讓我們看到了他所經歷的那種困苦的生活，同時又讓我們看到了高居其上的詩意。

在《平凡的世界》中，路遙以陜北一個小村莊的三個戶族——孫家、田家和金家為輻射源，廣闊地描寫處于歷史轉折中的人。作者著意描繪城鄉社會中的各種人，各種群體的生活史，并將人情心態的微觀描寫與變革時代社會風貌的宏觀展景疊合在一起，從中折射出城鎮鄉村的錯綜關系和復雜矛盾。縱觀文本，作者一方面著墨于城鄉社會的蕓蕓眾生，另一方面則著力反映變化著的人情世態和摻和著社會政治內容的民間習俗。法國著名作家羅曼-羅蘭曾說：“偉大的藝術家是時代的眼睛。通過這眼睛，時代看見一切，看見自己。”路遙不愧為時代的眼睛，他在《平凡的世界》里全景式地展現了上個世紀中國七八十年代城鄉真實的社會生活風貌。

對經典的渴望會是我們心中永遠的情結。談及文學經典，少不了關聯經典中蘊藉的人文情懷。深究《平凡的世界》，我們會恍悟：在披著原生態社會生活的外衣下，背后更是蘊含了深在的生命價值哲學。“人”是什么?古往今來，這個問題就不斷的拷問著人們。劉小楓說：“終有一死的人，在這白日朗照、黑夜漫漫的世界中究竟從何而來，又要去往何處，為何去往?有限的生命究竟如何尋得超越，又在哪里尋得靈魂的歸依?……有限的、夜露銷殘一般的個體生命如何尋得自身的生存價值和意義，如何超逾有限和無限的對立去把握超時間的永恒的美的瞬間?”因此，如何在二者所構成的坐標系中，實現“人”的生命意義，就成為先哲們“不朽”的追求沖動與對“人”的”價值實踐“設計”。就《平凡的世界》中的主人公孫少平而言，他以“人”為本位。以“道德”為主導，以“群己”與“天人和諧”為理想境界，當代中國多元化的“精神圖景”及其相互沖突的“意義景觀”，艱苦的物質生活與豐富的精神想象等等因素，共同熔鑄他的價值“原型”并形成了他的獨特的生命：真的性情，善的行為，美的生活。孫少平不是“絕對理念”的化身，他是從廣袤的生活中脫胎而出的活生生的“人”。因此，他生命的張力就在于他性格的豐滿性。他喜恨哀樂，從不掩飾：作為攬工漢的尊嚴需求，對弱者傾心的幫助與關照，對偽善者與墮落者的厭惡與憤慨。生活中，他敢于承擔責任也敢于付出，以積極的進取心表達對未來的真誠。就生命本身而言，重要的不在于遭遇過多少奇特的經歷，遭遇過多少悲苦的磨難，而在于要發掘生命的內在深度。有了這一深度，即使最平凡的“人”與“事”也能變得富有意義。《平凡的世界》通過多層次，深度地展示了孫少平個體所蘊涵的生命價值取向，凸現了他形象的“不朽性”。

文學的根本使命是什么呢?文學應是人類精神棲息的家園，文學應能給世人帶來詩意的想象。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福克納曾說，詩人和作家的天職在于“提升人的心靈，來鼓舞和提醒人們記住勇氣、榮譽、同情、憐憫之心和犧牲精神。”讀者之所以珍愛《平凡的世界》。是因為他們從中汲取了巨大的精神力量。在如今崇尚金錢、消解崇高的時代，我們能從這部經典中找到一種不平凡的力量，這力量來自對待苦難的態度，來自對待挫折的意志力。“我覺得它不僅是我的精神資源，我的同齡人或我們的上一代人中一大部分人都從中獲得了慰藉。”“這種追求精神，我覺得對我們這個時代太重要了，太重要了當我出現迷茫心態的時候，我拿過《平凡的世界》來看看的時候，我會熱淚盈眶的。”

“人生就是永不休止的奮斗!只有選定目標并在奮斗中感到自己的努力沒有虛擲，這樣的生活才是充實的，精神也會永遠年輕。”咀嚼著這些文本中的至理名言，我們會激情倍增地行進在人生的征途上。路遙和他經典之作《平凡的世界》將如同美麗的星空存在，燭照我們心靈世界的同時會被我們永遠銘刻在心。

參考文獻：

[1]參見王這敏：《論文學是文學》，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273頁。

[2]轉引自王達教：《論文學是文學》，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273頁。

[3]劉小楓：《詩話哲學》，山東文藝出版社，1986年版，第611頁。

[4]《諾貝爾文學獎頒獎獲獎演說全集》[M]，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5年版。

[5]胡軼坤：關于《平凡的世界》的討論卟關外，2001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