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雙釘案》中的公案因素

內容摘要：清唐英撰寫的《雙釘案》以其情節獨特著稱。作者匠心獨運，巧妙的利用了金龜事件、海盜事件、茍氏謀夫來結構整個案情。案情的發展顯得合理有序，而這正是與明代傳奇劇作家不同之處。我們從《雙釘案》這一傳奇中可以看到，公案傳奇中的公案因素正在逐漸加強，傳奇劇作家開始另辟蹊徑來展開公案故事。

關鍵詞：雙釘案 公案因素

《雙釘案》又名吊金龜，清唐英撰。明清時期傳奇公案劇作家都喜用奇特的情節來結構案情，《雙釘案》便是其中的代表作。劇述江蕓、江芋兩兄弟一家事，哥哥江蕓趕考，高中得官，欲接母親、兄弟、妻子同享富貴。發妻王氏心思甚小，私瞞家書，獨自投夫。弟弟江芋與母親康氏靠垂釣度日，釣得金龜。江芋在垂釣過程中，與人爭吵得知兄弟已為祥符縣令，誤會其兄，欲尋兄討回公道，卻遭嫂嫂狠毒殺害。其母艱難度日，也尋子而去，得知小兒已死。江芋托夢給康氏，要母替他申冤。賴包拯親勘，查明真相。而此樁公案的案發，巧妙地牽扯出另一樁公案——茍氏謀夫案。作者在描寫這兩樁公案的發生時，由此及彼，甚是巧妙。這正好滿足作者獵奇的心理。公案的發生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各種線索的交織下逐漸發展。傳奇的篇幅較長，而公案又勝在其獵奇性，那么作者是怎么用此長篇來結構緊湊的案情呢?在細讀文本的過程中發現，作者在敷衍這出公案劇發生前，描述了三件似乎與公案本身無關的事件，金龜事件、海盜事件、茍氏謀夫。但是，正是這三件事情最終讓這樁公案的發生變得合情合理。

文章在第一出中，便對金龜的由來作了敘述：“鶴童過來，可將我的椰瓢拿來，待我攝取西方金無化作金龜，拋入淮河以啟公案之原始?！边@里很明確地點出了金龜是公案產生的源頭。所以，金龜的出現便引發了公案的產生，是此樁公案發生的一個重要線索。金龜的第一個作用便是拋磚引玉，公案至此展開。

其次，作者巧妙的安排江芋屢次釣得金龜，而引發案情進一步發展。江芋本是謹遵母命，文中寫到：“平日我母親常吩咐我魚蝦之類可以釣取，若龜鱉乃水族之長具有靈性，若釣得時一概放生，不許傷害?！闭腔谀该y違，江芋只得放生金龜，無奈幾次三番釣得，只好進入運河取魚。正是這一舉動，造成與同是釣魚者的張莽兒發生爭吵，在公仆勸解過程中得知兄江蕓已為祥符縣令。這一消息的獲得，促使了江芋尋兄行為的產生。江芋帶著金龜歸家，在告知母親詳情后，康氏遂要江芋尋兄，問清緣由。母親康氏作為寡居老人，無人養老。江芋要放下母親前去當然不行。這時，金龜身上掉下的金塊，就成為了兩人財物的來源。一方面解決了母親獨居在家的生活問題，另一方面解決了江芋尋兄所需的盤纏，一舉兩得。江芋沒有后顧之憂，便踏上了尋兄的道路，金龜此時的作用不言而喻，使得案情朝著作者理想的模式繼續發展。

江芋攜帶金龜，進入祥符縣，終于尋得兄弟江蕓。江芋對嫂不滿，多是出言不遜，已引起嫂子王氏的不滿，但是這一點還不足以造成嫂子謀殺小叔子的動機。江芋酒醉圖一時口快，告知嫂子王氏自己有寶物金龜，他道：“此龜不與別龜同，毅裹黃金可濟窮，隨取隨生無盡日，流通堪比鄧山銅?！苯蟮囊环?，引起了王氏的貪婪之心。王氏對江芋的不滿加上金龜的誘惑，使她產生了謀害小叔子之心。謀財害命這一動機，又比較合情合理，金龜此時便成為了案情發生的直接誘因。

金龜被王氏奪取后，便成為了一個重要的物證。傳奇第二十三出中，包拯查明江芋死因，王氏禁不起包拯的拷打，讓婢女互兒招出犯案緣由。互兒道：“無端禍事起虛囂，露金龜賣弄蹊蹺，把惡言訕謗觸主母怒，動貪饕同謀協害怕刀傷藥毒露兇形貌，把長釘敲入泥丸斂痕跡不怕人瞧?！被旱囊环?，描寫了整個案情發生的情由和犯案手法，金龜作為一個有力的物證，自然直指殺人兇手王氏。

與本案有關的另一個事件便是海盜事件。傳奇第三出海氛，作者以一整出的內容來描寫海盜的出現。乍看到這一出，讓人頗感突兀。此出描寫了海盜文海瀾，本是亡命兇梟，因販私鹽拒捕，潛逃浮海。文海瀾長期糾集烏合之眾，逐成氣候，成為海上一霸。他野心勃勃，欲直搗黃龍，奪得帝位。這件事本該與案情無關，但是這卻成為王氏走向犯罪的第一步。她偶得家書，嫌棄婆婆和夫弟江芋乃鄉野村民，難登大雅之堂。她以海盜事件作為借口。家書因海盜猖獗無法告知婆婆和小叔子。江蕓信以為真，念道：“因母親兄弟寄居海州未曾會面，又值海賊擾攘淮海一代地方，以致道路隔絕?！倍沁@點，耽擱了他接母親和兄弟共享榮華的步伐。江芋尋兄到此，得知始終，對嫂子王氏表示強烈的不滿。在對嫂嫂的不斷指責中，漸漸引起了嫂子王氏的不滿，為他被殺埋下了隱患。海盜事件的另一個契機是揭穿了王氏謊話的。王氏本將海盜事件作為自己私瞞家書的一個借口，無奈正是因為海盜猖獗而康氏母子兩并沒在舅母家長住。這就將王氏的借口推翻，當江芋當眾戳穿嫂嫂的謊言時，惹來王氏的不快，引來殺身之禍。

海盜事件的產生也為江芋被謀帶來了時間上的契機。案情發生正是水災(海盜猖獗)嚴重之時，百姓民不聊生，江蕓身為地方父母官，受到上級的召見商量對策。江蕓外出辦公，給王氏創造了機會。她乘丈夫外出，欲宴請小叔子江芋賠罪。本是賠罪無大礙，卻不巧釀造殺機。在互兒的挑唆下，來個瞞天過海，將江芋殺害?？v觀海盜事件，可以看出這是作者有意為之。海盜事件有兩個作用，一是促使了王氏殺叔，二是為王氏殺叔提供了有利的時機。如果說金龜事件是誘因，那么海盜事件就是契機，契機加上誘因，王氏殺人可以說是天時、地利了。

王氏犯案的動機和心理都成熟了，那么犯案手法又是什么呢?作者在第六出同樣描寫了另一樁公案，茍氏殺夫。茍氏嫌棄體弱多病的丈夫阮鐵匠，家窮人弱。不能滿足自己。便想毒害鐵匠，以再尋他人下嫁。茍氏左思右想終得妙計：“何不就將那釘棺材的長釘子將鐵錘釘人他的頂心，縱有點血跡，有頭發遮蓋也看不出來，豈不干凈巧妙?一定是這個主意?！本驮谄埵Х赴傅耐瑫r，互兒目睹母親用長釘釘人繼父的天門，這一幕深深地印在了互兒的腦中。母親殺死繼父卻沒有案發，這給互兒替主出謀提供了例證。正是這一例證又為王氏殺弟提供了犯案手法，王氏用同樣的手法將長釘釘入了江芋的天門，公案產生了。

包拯在告破江芋一案的同時，發現了疑點。在連番審問仵作丁不三和互兒后，牽扯出另一樁公案。茍氏為圖一己私樂，謀殺親夫。這種案中案的情景，凸顯了作者的獵奇性。清代中期，公案劇作家為凸顯案情復雜，用奇事敷衍奇文，這是他們共同的特征。

在《雙釘案》傳奇第二十六出眾，作者自云：“雙釘舊劇從來久，不似這排場節奏，要唱得那棒子秦腔盡點頭。”很顯然，《雙釘案》不是作者獨創的，而是由來已久。在元雜劇中，就有無名氏的《包待制雙勘釘》名目。唐英的《雙釘案》融入了民間傳說和他自己的理想，一改明代公案因素較弱的缺陷。這種改變，也說明了清代傳奇劇作家開始嘗試在敘述案情的展開上添入更多的筆墨，以此來解決傳奇篇幅巨大而削弱了公案因素的問題。這是明清兩代傳奇劇作家在創作公案劇的不同之處和價值觀念的變化。

參考文獻：

[1]《古柏堂戲曲集》，清唐英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

[2]《閑情偶寄》，清李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