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清泉,女, 1983年7月生,廣西荔浦人。2006年畢業于柳州師專中文系。有詩歌作品散見于《廣西文學》、《星星》、《詩選刊》、《詩歌月刊》、《青年文學》、《南方文學》等刊物?,F暫居廣州,某雜志編輯。
就當自己
是個空心人
又是一天
也唯有在有朝陽出現的清晨
你才能依稀辨別出東方
沒有雞鳴,鳥叫和蟲吟
樓宇夾縫間的陽光,自上而下
被撕裂成了一條一條的小碎布。
你說城市里上班的人們
就像咱們農村水田里一群鴨子
被趕著鉆進公車
開始新一輪的覓食活動
接著,你在這個早晨
站在六樓的陽臺上
看著路邊的木棉花一朵接一朵地
燒完了這個春天
你看見不遠處的高速公路上
爬滿了不知疲倦的叫不出名字的車子
它們似乎永遠也沒有終點
你在紙張上寫下幾個字
“也許,
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你訕笑。你重又將字恨恨劃掉
后來
在這個夜里
你就夢見了多年前一個相似的夢境
夢里有一起血淋淋的車禍
那些草芥一般的生命
說不見就不見了
你安慰自己說
那些恐怖的血腥場面是虛構的是不
存在的
忘了它,就當自己是個空心人
就當自己只是去了一趟遼闊的草原
回憶
有時我需要說一些蹩腳的笑話
來搪塞那些突如其來的冷場
桌子是一張
面對面的距離
剎時變得如此遙遠
我始終不是一個擅于言談的女人
讓飯桌的氣氛風生水起
我看見你的下巴
繼續泛著微微的青色
你的側臉仍然有著好看的弧線
你的笑聲爽朗,手指修長
我曾經沉迷不已
可萬千的愛情故事里
也只有梁祝化成了蝶
其它的都化成了螞蚱化成了飛蛾
一些愛情死于非命
一些人是見一面
就少一面了。
變故
我看著你們在相片里嫣笑如花
你的手恰到好處地搭在她的腰上
新婚的喜悅
久久無法從臉上淡去
那一刻我血脈賁張
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沉到了海底
最后的一座海市蜃樓
轟然倒塌——
無人去管這花謝花開
一生那么短,一生那么長
我的手不知該放在哪里!
別說我是你心上的朱砂痣
別說我是個好女人只是我們不適合
別說你愧對我的真心
別說你會永遠記得我
天亮了天又要黑了
倦怠的太陽在西邊的云層里
搖搖欲墜。無主的游魂青煙一般飄出
仿佛這些年,我的孤獨
照相,以及其他
我們齊聲叫著“茄子”
盡量擠出與笑有關的表情
一切完美如劇本
沒有工作中的小心謹慎
沒有公共汽車里的擁擠和狐臭
也沒有油鹽柴米的瑣屑和擔憂
我們的笑容被相機捕捉得恰到好處
那一刻我們忘記了憂傷
我們如同沒有了憂傷
多年以后
我們拿起那張相片
有笑或眼淚停留在我們的臉龐
我們記不起第一條皺紋何時爬上眼角
第一根白發又是哪一天長出來的
就如同我們不知道在哪一家飯館里就餐
不幸感染上了乙肝病毒
異鄉人
天橋上沒有人愿意相互問候
那些陌生的臉孔
仿佛釘在墻上的掛歷一般冰冷僵硬
扮相可憐的人在不斷低頭行乞
他們的錢缽里塞滿硬幣
許多人的日子
跟乞丐身上的衣服一樣皺巴巴
許多人嘴里的鄉音
總也無法在霓虹燈的光怪陸離里改變
多年以來
他們不斷更換幾十塊錢辦來的暫住證
游走在城市的汽車尾氣以及
愈來愈高聳入云的城市建筑間隙里
幸福得像一對豐滿的乳房
情問
睡眠回到我的眼睛里
我需要在中間撐一根牙簽
防止它們過早坍塌
我在很深的夜里獨自唱歌
歌聲細若柔絲
逝去的年華像一個
被模糊的睡眠牽引著的夢
它漸漸地遠去了
連同那一年你送我上車時
留在我額頭上的,輕輕一吻
親愛的,你可知道
那些畫面多么柔美
美麗得簡直像一個童話
親愛的,
有一天我會嘗試著抽掉那根牙簽
我想去好好休息
你溫暖的臂彎是否仍為我長時間留著
從夏天到冬天
從青年直到老年
若干年后
對于愛,你總是羞于表達
更多的時候,你只是沉默
你臉上的笑容緩緩打開
像錯過季節的花朵。
這個深夜,我是一個占卜的女巫師
說著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
——它們更像生活的讖語
不確定的若干年后
我們依然十指相扣
我收拾著碗筷
你跟我談起我們那些一起吃苦的日子
我的心猶如一泓平靜的湖水
我幸福地想起當年趕火車去看你
那些瘋狂的不斷倒退的山川和河流
長夜是冷的,思念卻欲蓋彌彰
或者,我們的相遇
不敵生活河流的湍急
你拉著別人的手,微笑著走向婚禮的司儀
縱使我的腳步越來越快
卻只能遠遠地看著你
我甚至不敢喊你
悲傷越來越深刻。
旁白
有人失戀了
他按照慣例地喝酒,傷心苦悶
他不明白昔日住在自己體內的女人
為何狠心離去
有人把沐浴露抹在身子上
然后泡沫豐富無比
天橋上很多人。八車道的公路上
塞滿了車輛。許多人剛下班
他們焦急地往家趕
天色不是一下子就亮起來的
它經過了黎明前
的幽暗和顫抖
(選自丘清泉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