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寡婦村”》

1987年，國產故事片《寡婦村》的上映讓福建省東山島一個默默無聞的小村變得世人皆曉。影片中，失去了丈夫的婦女們痛苦而漫長的人生路牽動著無數觀眾的心。22年過去了，初春的周末，筆者來到了這個與臺灣隔海相望，被視為兩岸新聞熱點的“寡婦村”采訪。

“寡婦村”，一個頗具視覺刺激的名稱，她是福建省最南端東山島一個獨特的新文化村和旅游新熱線。“寡婦村”本名“銅缽村”。據載，古代銅缽村的開基始祖生有21個男兒，在兵荒馬亂年代，背井離鄉四處謀生之際，老當家把一個祖傳下來的銅缽敲為22塊，要兒子各執1塊，他邊用紅布包著缽蒂邊叮囑兒子們:“今后重圓日，就以銅塊湊成缽認親。”故此后人便把該村取名為“銅缽”。我們從中可以看出，那時村民是迫于生計而離散逃荒、避難的。

時光流逝，歲月無情。1950年5月12日東山島解放前夕，駐島的蔣軍敗退臺灣時，大肆抓丁擴充兵源，從島上抓走近5000個青壯年。5月10日凌晨2時許，原國民黨58師師長洪偉達逃臺前，把村里虛齡17歲以上55歲以下的男子全部集中在村里的祠堂前，強行將200來戶的銅缽村147名“適齡”壯丁擄上開往臺灣的大船上。遭此兵災的銅缽村，一連三日見不到一戶人家有炊煙冒起。白天，村里處處都是唉聲嘆氣淚流滿面的人群;夜深人靜之時，家家戶戶都傳出悲傷痛苦的哭泣聲……從此之后，失去了丈夫的91名已婚婦女，便步入了夜夜守活寡、天天盼親歸、人人負載家庭重擔的痛苦而漫長的生涯，誰知這種日子竟然沿續了近半個世紀之久，“寡婦村”因此得名，故事片《寡婦村》和電視連續劇《臺灣海峽》許多素材便采擷于此。

斗轉星移，物換境遷。改革開放30年來，海峽兩岸關系發生了巨大變化，“寡婦村”那些悲傷的故事注入了時代新內容，續寫出一個個撼人心魄的新篇章。我們步入村中，眼前所見是一座花木扶疏、瓜果飄香的新村。一條長500多米的寬敞平坦的水泥大道環繞村中，各式建筑風格的新樓、別墅鱗次櫛比。商店、酒樓、戲臺、敬老院、教學樓、村部辦公樓錯落有致。穿著時髦、佩金戴銀的男女青年駕駛著摩托車、小轎車來往穿梭，洋溢著一派新農村的富裕景象。村民們告訴筆者:“別說外人，就是我們天天生活在這里的人都感覺到咱村變化很大。”接待我們的村干部黃先生告訴我們，銅缽村過去是一個很窮的農業村，尤其是那些“活寡”之家，沒有男人支撐門戶，她們既要侍俸年老的公婆，又要拉扯年幼的兒女，日子過的相當艱苦。從當地流傳的“嵌十字巧”，便可看到當年寡婦們生活之艱辛，思親之悲切:“一命生來真叫苦，兩手勞作酸如醋。三餐缺食孩兒哭，四季衣衫打百補。五方無門宿破屋，六親很難相照顧。七夕淚對海峽流，八字眉頭鎖緊箍。九州未圓無坦途，十分思親仰天訴。”改革開放以來，在黨的富民政策指引下，村民們發揮山海優勢，各顯神通發展多種經營，有的開山采石，駕車運輸;有的栽水果種蘆筍;有的利用海岸灘涂，發展海水養殖;還有的辦廠經商，走興業致富之路。一些去臺老兵得知海峽西岸投資環境好，優惠政策多，也紛紛從彼岸籌措資金回鄉辦企業，銅缽村經濟日益繁榮，村民們邁上小康之路。2008年全村經濟總產值達2.32億元，農民人均純收入5820元，分別比改革開放前增長百倍。村里大力發展第三產業，辦起了建筑公司、臺灣新村、賓館酒樓、新加坡商業城等數十家企業，投資800多萬元進行教學樓、自來水、有線電視網等公益事業建設，真有點農村城市化的樣子。

富不富，看新厝。筆者在采訪中得知，銅缽村現在已發展到825戶，91%蓋起新房，其中臺屬100%都蓋了新房。多數家庭添置了彩電、電冰箱、洗衣機、摩托車等。家家戶戶有了手機和固定電話，成為兩岸親人交流情感的工具，臺屬們藉此聊慰相思之苦，晤面之難。筆者采訪了長期為寡婦們義務寫“情書”的黃鎮國先生，他介紹說，時下村民的物質文化生活大為提高，但是他們的心靈創傷是無法彌補的，他用低沉的語調說，91個“寡婦”現在只有31人健在，當年被抓去臺的147人也只剩下26人，他們由于老邁年高，無法承受要途經第三地的折騰，有的至今未能與大陸的親人團聚。從臺灣返鄉探親的87歲臺胞謝阿甲說，興奮地告訴我們，他1987年11月首次回鄉探親時，要經過香港轉機，吃的用的帶了好幾大包。如今，3個兒女家庭富裕，兒子謝烏細成了當地有名的奇石收藏家。前不久老人再次回鄉，什么都不用帶了，家里通了自來水、用上電磁爐、大彩電、電冰箱等電器應有盡有，吃的穿的就像過年一樣。他高興地說:“現在直接‘三通’，他回東山去臺灣簡直比趕集還方便!”

來到“寡婦村”，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村口那座恢宏壯觀的敬老院。1996年4月26日，時任國家計委副主任的郝建秀視察“寡婦村”之后，動情地說，這些臺屬歷經劫難，吃了很多苦，要建敬老院讓她們歡度晚年。1997年，總投資450萬元，占地面積1.2萬平方米，建筑面積2200平方米，3層高的敬老院落成，辟有民樂館、閱覽室、音像廳、休閑運動場、海峽情書畫展廳等等，12年來，這座省級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已接待來自各地的參觀者近20萬人次。當筆者來到這里時，看到幾位老臺胞和他們的親屬正圍坐在敬老院的“念慈亭”泡沏工夫茶、談天說地，一個個臉上不時笑出核桃紋，燦爛花。今日“寡婦村”不僅是個海內外新聞熱點，而且是個自然景色和人文景觀兼備的旅游熱土。那如詩如畫的海濱風光，奇特有趣的風土人情，悲歡離合的家庭故事吸引著無數中外游客。近些年，村里曾經舉辦過獨立具特色的“迎親人書畫展”、“海峽情書畫展”、“海峽石奇石展”等活動，聯絡彼岸同胞的愛國思鄉情感。

旅游“寡婦村”，還可參觀“寡婦村”展覽館，游覽村子南面獨特的媽祖廟，這座古廟與當年鄭成功收復臺灣有一層傳奇色彩，是臺灣“玉二媽廟”的香緣祖廟。廟里奉祀的媽祖“柔懿夫人”被臺胞尊奉為“第二圣母”，與航海保護神林默娘媽祖平起平坐，信眾遍布臺灣。2007年，“玉二媽”信仰被確定為福建省第二批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寡婦村”附近海域有豐富的珊瑚資源，向人們展現一個奇麗多彩的海底風光，游客加入“紅珊瑚潛水俱樂部”，便可在安全保護下，跟隨教練員潛入“水晶宮”與魚蝦同嬉，與海草共舞，盡情享受海底公園的神奇風光。這里的海邊水清沙潔，灘寬和緩，潮汐穩靜，水溫適度。是個理想的休閑勝地和進行海浴、沙浴、日光浴的的天然佳境，予人一種“遠離喧囂鬧市，置身世外桃源”的享受。有興趣的游客可以加入漁民行列中出出汗，參與當地原始的捕魚方式——拉山網，親身體驗漁家人的辛勞與樂趣。海邊的大排檔，生猛海鮮豐富，可以讓人大快朵頤。如果你覺得這缺少情調，可以在海邊燃起篝火，或者租來烤爐用叉子串上對蝦、螃蟹、魷魚、小魚等鮮活海產，就著炭火燒烤，品嘗自己動手的串串香味。夜幕下的海邊，海風習習、濤聲陣陣、螺號聲聲、漁火點點。在海邊支起帳篷，臨海品茶，對月飲酒，枕著潔白的海沙進入甜美的夢鄉，人生暢快之事莫過于此也。

“今日的銅缽村，簡直就像個臺灣村。”村干部眉飛色舞告訴我們:“不少去臺人員的第二、三代都來故鄉探親、經商、辦事業，望穿秋水盼親歸已經成為歷史了……”我們懷揣這一個個振奮人心的喜訊走出“寡婦村”，忍不住再次回望這座傳統而又時新的村落。但見煦陽高照下的一幢幢高層建筑“臺灣新村”“銅缽別墅區”奇崛矗立。它們宛如新時代的巨人挺著胸脯在向世人昭示:“寡婦村”已今非昔比!是啊，她不應該在稱作“寡婦村”，而且應該改稱為“裹富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