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6月,在首屆河北省青年詩會之后,本刊主編郁蔥把當時參加會議的年輕詩人的發言整理了一下,以“河北青年詩人影像和語錄”為題發表在了博客上。2009年6月26日至28日,《詩選刊》主持在河北遷安市召開了河北省第二屆青年詩會。這次會議開得熱烈而活躍,青年詩人們在那種詩意而幽美的環境中盡情表達,自由、真誠、開放。在長城腳下教場溝度假村的那個晚上,和我們住在一個院的十幾位青年人幾乎一夜未眠,四合院的房間是不隔音的,聽著他(她)們一直在探討著各種話題。臨近凌晨的時候,我們才在他們和鳥兒一起的嘰嘰喳喳的聲音中沉沉地睡去。回來之后,當我們重新審視他們當時的發言,發現這一屆青年詩人的理論功底厚實了,變得系統了,這決定了他們今后的創作會有一種理論的依托,這一點對于他們成為優秀的詩人也許是至關重要的。參加第二屆河北青年詩會的(包括當地的青年詩人)有將近100人,陣容龐大而且齊整,我們回來后閱讀他們的博客和發來的作品,發現他們中的許多人的詩風都有了好的變化,讓人興奮。
又一次面對著一些全新的名字和文字,對于一個編輯,這個時刻是幸福的。因此我們編發了“河北青年詩人詩論”,在2008年首屆河北省青年詩會的聯歡晚會上,本刊主編郁蔥用“我愛你們”表達了對青年詩友們的情感,今天我們依然要重復這四個字:我愛你們!謝謝我們的這些年輕的詩友,也謝謝閱讀這些文字的所有朋友。
——本刊編輯部
鄭茂明:新的意象的選擇必將開發新的詞語空間,新的詞語源于哪兒呢?來源于華麗的背面,來源于我們用多了的詞語的背面。簡言之,就是樸素的詞,生活化的詞,細微的詞,土得掉渣的詞,更多的名詞、動詞,而非形容詞,這是詩寫新的礦藏,目前很多詩人已經逐漸找到了這座尚未完全開發的寶藏。
詞語是無辜的,形容詞是無辜的,今天的拒絕是昨天濫用的結果(徐、戴可能在那個時代是對的)。詩到語言為止,找到了詩歌寫作的語言選擇,也就找到了詩寫的大方向。這種大方向不是古詩、不是朦朧詩、不是學院派、不是教益哲理、不是名言警句、不是直述胸臆的抒情,更不是口水,它是口語承載詩意的時代。描述出來,就是生活化的樸素的語言,簡潔的意象、場景,凝練的語言描述的具有磁力的場感,具有內在的韻律和生命的氣息。應當是自然的、溫和的、形式結構上外松內緊的,更是和諧的。
低于4行的短詩同長詩一樣是可疑的,但好的口語詩一定是短的或有一個適度的長度。我更愿意它是4行以上(以古詩通常最短的行數)14行以內。
小魚擺擺:我是于庚。于庚平常不喜歡說“我”,而是喜歡說小魚,小魚擺擺,更多的是說“魚嘟嘟同學”。真的,小魚的詩歌似乎都是“嘟嘟泡”,是我在水底呼不過氣來時的暫刻喘息。我覺得好像一直生活在水底,這樣帶來的竟是詩歌。我哪里是寫作呀!我只是想到哪兒寫到哪兒,用最暢快最滿意的方式表達出內心的真實情緒罷了,我想這滿意不是對詩的,而是對自身情感的一種呼吸的平衡吧……對于花樣年華的我們來說。我們細膩,我們柔軟,我們輕易感受到幸福,我們一不留神就被傷害。很多時候你明明知道你也躲不開。痛吧,樂吧,我們似乎經受著時間和天氣的安排:下雨了,打把傘;晴天了,趿拉著拖鞋。悶了聽歌,閑了聊天,更多的時候呢?在水中沉浮,漂游……?我感到我們經常容易變得喘不過氣來。一瞬間就能把人憋死!所以吧,我總是寫不長,我在詩中難得考慮,好像我在用它哭泣似的,根本不可能預設什么。因此,它的目標也是簡單的,甚至干脆得可憐。這也許就是為什么這些詩那么迅速地就到達它的底層,直接沒了。那是沒得呼吸了呀!——我想,寫詩其實是一件單純的事兒,成就它的不過是自身的才氣以及對文字的敏銳。那么,讓我們就這樣繼續吧:慢慢地釋放出內心雪白的花朵們,相信善良,相信愛!
張非:關于抒情問題:其實抒情問題是無須討論的,只要反問一句:詩歌不抒情做什么?問題就迎刃而解。抒情是詩歌的命運,或者說抒情是詩歌的命,不抒情或零抒情,就會要了詩歌的命。發現和經驗都是手藝,發現是現在時,經驗是過去時,抒情站在未來的通道上,因而,它是多維度的,提供的是心靈的將來時,新鮮的可能性;但有一個怎樣的抒情更有力量的問題,這是產生要不要抒情的淵源,絕大多數的共識是:不能濫情,要節制、再節制。在一首詩中,情感的出口要盡量少,盡量集中在一兩個管道,最后留給讀者去噴發!一味的反抒情、零抒情,最終只能使詩歌發展成為冷幽默,其下場就是:尷尬、滑稽。
詩歌揭示什么:正好相反,我認為詩歌不揭示什么,詩歌是引領,是推演存在的無數可能。究竟是怎樣的可能,取決于讀者的感知;它的情感指向是多維度的,它引領人們走向一個新奇鮮活的未來界。詩歌寫作提供的是那樣一條管道。
朵兒:在詩歌里,我看得見自己的刺。看得見煙圈一圈一圈圍繞著我,那么透明的圈并不用于飛翔,我居然迷失了,我盡可能把前方看得又寬又直。
與詩歌對話。足以讓白天提前進入黑夜。我有足夠的耐心,等待月色再次圓潤,喜歡在夜晚點燃一支煙,看著它忽明忽暗。
只是經常的,我要回憶這段日子,那些碎花般的片段,深陷二十多年,也不游移。
是的,我已把詩歌拋給塵世,那些僵死的靈魂只想高歌,春天來了。我只想看看桃花的背面有沒有愛,我和自己的神一樣細品著,想它們都是看得見夜晚并和他擦肩而過,有趣的是我正自己做繭,做我一個人的孤獨。
在詩歌中狂奔,想像不出,沒有詩,我會怎么樣?它是我長久以來唯一的寄托。從8歲的窗扉一直飄來,從筆尖到骨髓……我真的需要詩歌,需要把自己過成白天和夜晚的公主。我多想再成為孩子,把童年的身影折射在花瓣上,即使轉身也留有余香……
我知道詩歌偶爾是短命的,鴻毛一樣。是剎那間的閃動,從意識的邊緣輕輕劃過。我習慣把自己推到墻角。用不拘一格的語匯去放縱自己的內心,象抽去一根纖細的游絲。
如果不能對自己的個性進行有效的拯救,那么寫詩便毫無意義。
李建周:面對現實的分裂,知識分子身上的犬儒主義色彩非常明顯。現階段主要表現為虛無主義,在詩歌中則呈現為過度的技術化和低劣的娛樂化。這其實就是阿倫特所說的可以毀掉整個世界的“平庸的惡”。它使一切都看似按現有秩序正常運行,但整個社會卻缺乏必要的批判性思考,最后群體作為中的不作為讓一個表面上一切正常的世界頃刻間轟然倒塌。這當然是整個知識界需要進行認真清理的。而對于詩人來說,對知識分子的生存狀態應有足夠的清醒認識,否則詩人筆下的現實或歷史就會缺乏必要的承載力。詩人如果在保持對知識分子生存狀態洞察的基礎上,以其他社群的生存狀態反觀自身,并把反思所得在語言上發揮到極致,才能使自己的作品對應于共識破裂的社會現實,在詩歌場中占據一席之地。
李浩:我不愿大家謙遜,謙遜在自己的專業內不具備任何的益處。我們一直呼喚大作品,呼喚精品,但假如詩人、作家就沒有寫作大作品、寫作精品的心氣和魄力,包括對自我的壓力,那精品大作是難以出現的。我一直固執地認為,河北缺少那種改變中國文學走向的大詩人、大作家的出現,缺少大作品和具有全部經典品質的作品的出現,與我們文學理想上的“小富即安”有關,與我們不建立、不袒露自己的文學野心有關。巴爾扎克在拿破侖像的基座上刻下這樣的一段文字:拿破侖用刀劍未能完成的事業,現在,由我來用筆替他完成。作家巴爾扎克所要做的,是用他的文字對歐洲乃至世界進行征服。這一龐大的野心或說雄心正是他寫作的不竭動力之一。詩歌的本身質地、內在規約和高貴的藝術訴求都決定著,詩歌是并且首先是一門語言的藝術,探索的、先鋒的藝術。我不否認,詩歌首先要負載的是一個人的心性情感,是真摯與熱,但,如何負載這些,用什么樣的方式和可能完成你的負載,卻是我們詩人們必須要熟慮、要探究的問題。我在對待詩歌語言、結構方式的態度上,可能會與一些詩人的意見多少相左,在這里我愿率先表達我的觀點和朋友們商榷。
我的主張是,盡可能讓自己的所說出新、出奇,有話不要好好說。
劉波:在我們青年詩人的詩歌中,不缺日常生活,不缺當下聲音,不缺道德情懷,而是缺少一份更高遠的自由意志,缺少一種質疑、拷問自我和現實的深度。我們所看到的,滿眼都是軟綿綿的抒情,平淡的敘事,而獨缺一種抗爭之意,缺乏一種創新的批判美學。可能某些個別詩人很注重詩歌寫作的批判性,有一種生力貫注其間,但這種挑戰是單薄的,而沒有一種整體上的深層次控訴精神。部分人的寫作存在這樣的缺陷,有性情,而無新意,有現實描繪,而無精神反省。如果一個人始終以那種“準詩人”心態來寫作,而沒有自覺的超越自我的信念,那樣很難有長進,也不能令人心悅誠服。我這里所指的現代性,不僅是形式上的現代創新,更是一種思想意義上的先鋒,一種理性的、良知的、文化的自省精神,即尋找到詩歌的最后結果與核心價值,看它到底承擔起了什么樣的話語責任,看它到底有沒有流傳下去的最后可能。在這種現代性意識里,一定有生命的困惑,有人性的沖突,有我們陌生的灰暗世界,也有我們熟悉的矛盾人生,這或許才是現代性文學需要解決而最終又無法解決的難題。這樣的難題是曖昧的、模糊的,也是永恒的,無解的,只有它們才構成了先鋒詩歌在現代性上的審美意蘊。
趙奇偉(墨寫的憂傷):詩歌,尤其是現代詩歌,它的最大優勢就是自由。因為自由,就可以最大限度地釋放思維中最為輕盈最為靈動的意念。不同的詩人和流派風格不同,思維規律和生活感受不同,但對生活都有著獨特的理解和頓悟,靈感所至,定然千樹梨花。
同時,詩歌又是所有文體中最能昭示美善的仙子,無論寫景抒情還是敘事,無論飛流直下還是潤物無聲,最終都要趨于美和善。詩歌要盡可能多地關注社會底層。
我們的創作,要盡可能多地關注社會底層。因為大多數人生活在底層,相對地來說我們每個人都生活在底層。底層的遭遇和傷痛應該進入我們的詩行,因為這是一位詩人良知回歸的標志。詩歌創作不能只走近生活,更需要走進生活。
依依:人對生活,對人對事的看法,都是有一定的局限性的。這局限性也讓我懂得了自知。再有,就是對這個世界的觀察——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用自己的心靈去感知。而它最終形成的文字,我想就是寫作。對于我來說,寫什么就是在表達自己的內心。是想完成一種溝通。
寫什么,對于我一開始是一個問題。因為閱讀時是這樣,我們看到的是成篇的文字,是一個人長期醞釀的結果,而我們看不到一個人文字的積累,他生活閱歷的積累,還有他內心情感積累的過程。所以,我想寫什么還是要來源于生活。過程總是要先于結果,而且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這個過程才可能正是書寫的意義所在。
具體說到文字。一種文字是在表達具體的生活,是能看到和感知到的事物,是一件事情,它的詩意的表達。所謂詩意的棲居大抵如此。還有一種文字,是在表達內心的感受,是對這個世界的感覺或者某種看法。但內心抽象的東西,還是要用具象的東西來表述出來,感覺這個東西很微妙。是我很迷戀的東西。但實際上,具體的生活放在內心也是有情感的份量的,而內心的情感也需要通過具體表像的內容來表達出來。所以我想二者實際上是可以合二為一的。其實,二者本來就是不可分的。
怎樣表達出來,是一個問題。也許應該稱為詩藝,這正是我所缺乏的。這些熟悉的漢字通過奇妙的排列組合,成為詩歌,最后傳達給我們的文字信息,是那么奇妙。我寧肯認定它就是奇妙的,不可思議,難以捉摸的。我寧肯長時間徘徊在它的門外,用笨拙的不是方法的方法去接近它。甚至也許它是不可接近的……
然后,就是生活。就是我們好好生活。生活給予過我們什么,我們才能表達出什么。詩歌是不可能大于生活的。它們是一種互相交叉的關系。好比身體與靈魂的關系,靈魂是身體的靈魂,身體是靈魂的身體,它們互為脈絡與線條。而詩歌試圖傳達給我們的是生活的信息,更進一步說,也許還有生命的秘密。
云紓:詩歌于我,或許更多的是一種狀態,是對付生活內外的凌亂的方式。尤其對于身在異地他鄉的我來說,詩也是對抗孤單與現實冷意的一團炭火。在我的詩句里,經常會出現一個詞:“遠方。”這不僅是我用得最多的一個詞,毫不夸張地說,它在我的潛意識里無時不在。我也時常在問自己,這是為什么。最直接且最合理的解釋自然是我身處異地他鄉的緣故。但,細細追究我與這個詞的緣分,可以說是源遠流長了。我與這個詞似乎認識很久很久了,仿佛它是跟我一起降生人間的,它一直在我身邊,跟我形影不離。
童年的我,生活在巴山蜀水間,最深的印象就是望著門前的山,問:山的那一邊是什么?得到的回答是:山的那一邊還是山。從此,我便有了去山的那邊一探究竟的想法。遠方這個詞,在我的腦海里扎下了根。對遠方的向往,將我帶入了遐想的王國。這樣的一種狀態,讓我總是沉浸在一些虛無縹緲里。這樣的一種狀態,或許就是詩的狀態。那時的我不知道,如今的我呢,其實依然不甚明了。
趙素波:1、詩人必須超越自身作為一個個體的全部局限性才能成就他自己的榮耀和意義,才能不被大眾恥笑為“(不過是)一種特立獨行的人”。就是說,詩人必須放棄自己,屈身成為所有人。2、只有內心生活保持與世界真實狀態——進而自身的全部真實——的一體呼應,這樣,個人的悲歡才具備世界歷史意義,否則只能淪于暗昧。而詩歌的使命——在任何時代——同樣是通過對與世界真實狀態保持一體呼應的個人情感、經驗的表現,給人以希望、安慰和必要的整體感。3、不是所有人都能確保與自己真實處境的一體呼應。就詩人來講,通過對個人經驗的表述來接近美和真理——并非意味著個人經驗必然地、自在地含蘊、折射著整體精神。4、詩歌不可能是自為的,正如人永遠只是社會的、歷史的存在。一切偉大的詩歌作品,即便如陶淵明、荷爾德林、博爾赫斯、里爾克的某些看似超拔塵世之上的篇章,也是人的真實處境的映象。相反的,那些所謂“貼近生活”的三流作品,其失敗也恰恰是因為僅僅是狹隘的現實的映象,而非全部真實的映象。5、如果不能引導人更加健全地存在和希望,詩歌有何存在的必要呢?形而上學的冥思一旦遮蔽、扭曲了人的真實處境,就應當遭到毫不猶豫地拋棄。它的最大的禍患在于,使人的存在成為非人性的。6、怎樣感受、思考、領悟是一回事,詩歌最終呈現出來怎樣的形態是另一回事。二者如果不能同一,就是傳統詩論所謂“隔”,就是寫作的失敗。長久以來,我就一直處于這樣連續的似乎永無盡頭的失敗中。
立杰:詩是什么呢?關于詩,我能說什么呢?
我只是覺得,這么多年,是文字一直在支撐著我,不管是別人寫的,還是自己寫的。不管是散文,是小說,還是其他的什么,但是被大家稱為詩的這種形式的表達,讓我癡迷,讓我幻想很多美好的存在。它給我的感受是無與倫比的,通過它,我可以一次次地沒有障礙地把自己的心靈打開,一次次地自己直面自己,一次次地清洗著自己,一次次地放逐著自己。又是最近距離地接近自己。因為,有的時候,我會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問自己,這個人,是我么?而詩,這種稱為詩的東西可以自由灑脫地在我的心靈和裝載中來去自如,有的時候揭開的真相,令自己羞愧不安,有的時候讓自己徹底地把自己最深潛的意識挖掘出來,讓自己無處躲藏。所以,我喜歡它,是因為它能夠更真實地接近我的靈魂。
通過詩,我結識了很多朋友。后來接近這些人,我發現,他們真的都是心底里懷揣著溫暖的人,他們的善良顯而易見,而對眾生,懷抱著大慈悲心。他們用善良踩出一條路來,跟著走過來的人,就是在福里了。
讀詩的時候我是安靜的,我安靜的時候自己聽不到自己的呼吸,我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我只是隨了那些蝌蚪一樣的文字,游進一些水域,有的時候,我看到一些魚類的成長,一些水草的飄搖;有的時候,我則隨著那些小鳥的呢喃飛身上山,看那些花是怎樣盛開的,那些樹的眼睛是怎么生長的,那些果子是怎么成熟的,尤其那些誠實的果實,我敬重他們的紋理細密,細胞豐富,而營養無價。寫詩的時候,有的時候是在深夜,突然的一些念頭就跑出來,想攔都攔不住。他們真的像一些可愛的孩子,是我的。一個人的。快樂的,想上山,想飛,想離開他們做夢都想離開的;有的時候也是一些之前我沒有的感覺,突然席卷而來,讓我驚訝的錯愕當時的景象重現,一些意識突然醒來。這些都是心靈的體驗,無語言說,妙不可言。
所以,這么多年,我一直喜歡它。和它在一起,就是和自己的天使在一起。
三月:詩歌之所以帶了“歌”字,最主要的是它有“歌”的音律。有人說現代詩歌不講究押韻,無韻律可言,我認為這是完全錯誤的,因為當代詩歌更講究語言的韻律和節奏,我們也叫做語感。這種語感的節奏是音樂的文字征服,一首詩歌語句的長短,字間的節奏舒緩就是他本身的韻律。他是獨特的,只有靜下來才能體會到作者心底的歌。
前段時間,我一直在讀奧地利詩人里爾克的詩歌,可以說他是近代詩人里我很喜歡的一個,他的詩雖然也離我們很遙遠,一些東西已經過時,但是他創作的理念卻是我們應該掌握的,比如他說詩歌創作就像你剛來到這個世界,一些都是新的,你拿起筆用敘述的語言告訴大家你看到的和你所感受的。我非常欣賞這種創作態度,同時也在努力學習把自己內心的感受怎樣去描述,去告訴大家我眼里的世界。
冉子:我的詩里一直是平白的直敘。所以有時也問自己是否是在寫詩。但是我還是一直在堅持寫詩,我只是想把要說的真情表達出來。我想在寫詩的過程中體現一些詞匯,比如:責任,睿智,誠信,從容,包容,寬容,還有優雅、豐厚。其實這些也是我人生的一種態度。在我心里,詩歌是一個瞬間的感悟:有關一個人、一件事、一個眼神;詩歌是一個似夢非夢的靈感;一個很私人化的自語:是思念、是宣泄、是包容……這些構成在我的詩里。
我喜歡過簡單明了的日子,喜歡在下班之后漫不經心地從馬路上走過,這時我可能會在人群里發現一些簡單而快樂的事情。我們一生中遇到許多人,也會逐漸忘記,但是在他又出現時,每個人心里的印跡都是不一樣的,這時我們心里就會有詩句,這是多快樂的一件事。
當我有表達思想感情的欲望時,選擇寫詩是一種很好的途徑。詩歌往往以最濃縮的字詞表達某種深邃的思想。因為詩,我排除了生活的諸多雜念,人生的境界得到升華。在我心里的詩是想說話的。詩歌的靈感在我看來是一種感覺和沖動,是在寫詩之前一強烈的表達欲望。無論在什么情況下只要這種靈感來到時我就會隨手記下,一個詞,一句話,一個感受。我只是想把詩歌作為一種表達形式,在用其他文體無法表述清的時候,用詩歌來體現,用詩歌來表達自我。現在寫詩就像是寫日記一樣的,記錄著我所看,所思,所想,我只想把寫詩作為一個長久的事情來做,不是職業,也不是事業,是發自內心的愛好。
在這里面我一直有種困惑,總是自己沉浸在自我的狀態里,不知道如何超越這一狀態,不知道如何寫成一首“大”詩、好詩。
溫國:詩是由語言構成的一種家具,而做這件家具的人就是詩人,詩人就是一個木匠。所有詩歌的材料都已放在了那里就差組合了,關鍵在于你如何去拼貼,我認為拼貼出來的形式越生僻越好,這樣才能使人產生驚奇感。詩是詩人的言說的一種方式,是記錄詩人生活、心理、感覺、體驗的一種文字符號。通過這些符號,我們能看清或在模糊的狀態感覺到詩人呈現的一道風景。至于這風景燦爛絢麗與否,根本上應該讓人無法去讀懂。語言,呈現的足以說明這一切了。在新的語言組合參與中,能領略多少就領略多少,詩無法解讀,能解讀的詩,詩也就不存在了。感性生出的語言,混亂、龐雜,需要理性的梳理。詩的韻感應該是流暢的,而非結結巴巴。許多詩人在追求一種看不懂就是先鋒詩的感覺,對于這種先鋒我深感遺憾與痛決。詩的結結巴巴,看不懂與無法按詩人的思想解讀是兩個概念,兩個不同的意思。詩的語言在這里起到的是引路的作用,不是讀者的路,是詩寫者的路!
詩的藝術境界達到什么程度取決于一個詩人的整體素質。
魏維偉:不知不覺中,詩歌已經成了我的一個知己。很多話我只對詩歌說,很多我自己都沒想到的話,詩歌代我說。寫詩,已經是我生活中的一種需要,一種習慣。只能干一些自己想干的又能干的事情。例如,相信別人說的,寫詩就是說話,說人話,說真話;寫詩就是用文字去構筑自己眼中所見、心中所想的世界;寫詩就是完善每一次與詩歌相遇的過程……又例如,按自己的方式編排自己的文字,盡可能多地記錄和呈現自己所處范圍的人和事物……
范愛軍:詩歌是情至極點的產物,我嘗試五步誦讀修剪每一首詩歌,達到心靈內蘊及其精神深度。一首詩歌最基本的就是語言上要過關。詩的語言是適合作者與讀者誦讀的一種載體。這種語言是至精至純的文學語言,詩的語言藝術,是最高的語言藝術。盡量讓語言最完美、最準確、最生動、最直接地再現詩人的靈感。從而把自己的情感通過方式、手法、結構表達出來,主體情感要壓制形式,而不能為了情感而出現斧鑿之痕,形式、手法、結構一定要做到自然、純凈、靈性的表達。
讀完整首詩,試著閉上眼,是否能勾勒出一個畫面,是否能感到有東西在撞擊胸頭,是否有某種情感表達出后的快感。如果這些都有了,這首詩已帶給作者心靈上的滿足與幸福感,當它呈現給讀者時,一定會使讀者感受一首詩帶來的心靈內涵與精神高度。
當然在詩歌創作中,我們還會遇到許多的問題,做為詩的學習者,我仍在困惑:一,我們對生活的切入始終如一,是一種監守,也是一種井底看天,涉及到對熟悉之物的密切關照,一定層次上阻礙了思維,高度與深度的停滯不前。二,題材的變換,詩歌表達一成不變的反復,造成風格對語言的一種囚禁。
高梁:我也從來沒有感到寂寞。寫詩使我活在精神中,寫詩是我抵抗世俗生活的一種方式。我以寫詩來證明這一世我并沒有虛度。但這并不是說,沒有寫詩的人就虛度了此生。如果這樣的話,人家看我也應如此。
這樣說來,我是注重過程的人,而不是結果。寫詩避免了生活的千篇一律,每首詩的寫作都是一次創造。我佩服那些能夠寫出原創性詩歌的人。每天我都在大量閱讀詩歌。雖然大量的詩歌給我帶來了厭倦。但尋到寶物般找到一首好詩,身心的愉悅,靈魂的震動,簡直難以形容。我現在力求寫出雅俗共賞的詩,讓一首詩無限接近透明。在一篇評論里我說過:一首詩寫到只有自己才明白,那么就不要期待擁有讀者。如果寫到自己也解釋不清的時候,那么說它是垃圾也不為過。不要拿詩無法解釋來騙人。但是在真正進入寫作狀態的時候,我并不考慮讀者是誰。我用大家都聽得懂的語言說出自己的話。這就是我要做的。也許到最后我留不下一句話,但我不后悔。
谷雨:雖然詩歌沒有給過我任何功利的東西,我也沒有憑借詩歌改寫人生,但這么多年我仍然丟不下,撇不開,舍不掉,這里面自然有它的魅力所在。對于我來說,詩歌是五谷雜糧之外的一種養命的糧食,詩歌是海水、河水、井水、礦泉水之外的一種生命必需的液體,詩歌是親情、愛情、友情、鄉情等等人生不可缺少的情愫的綜合之情。我感激詩歌對我的滋養,我感激詩歌對我的激勵,我感激詩歌讓我在這殘酷競爭的世上堅持存活下來。
詩人,你可以不給我希望,但不要給我沒落。你可以不給我光明,但不要給我黑夜。
詩人,請給我一縷光,給我這顆塵埃遍布的心一個安放。
劉普:詩歌的”實”與生活的積累有關。文學是社會生活的反映,作為文學皇冠明珠的詩歌,也是社會生活的反映,但反映的比較間接,更加概括。一首好詩的標準,看它暗含的生活能不能感動我們,能不能調動我們類似的經驗和感受,是不是比我們的生活感受更新鮮、更深刻、更有想像力;詩歌的“實”與表達方式有關。詩歌的“實”來源于生活,但光有生活是不夠的。要突出新意,思想情感與表現形式的有機統一。就是說,詩中的意思與情感,必須取得意向、情景、形式、節奏、語言的有力合作。否則詩就太“實在”了,太直白了,不能給人帶來美的愉悅。我認為,詩歌給人的美的愉悅和音樂感是其它任何文學體裁所不能及的,如果寫詩是個創造性活兒的話,那詩歌的表現手法就是它的翅膀;詩歌的“實”與篇幅無關。詩歌篇幅一般比較短小,但容量很大,因此詩歌的“實”與詩歌的篇幅無關。篇幅太大往往有灌水的嫌疑,反而會影響詩歌的總體質量,在現在生活節奏如此快的今天,編輯看著頭痛,讀者見了也有畏懼心理。如果大而不“實”,則更一塌糊涂。
賽利麥燕子:生活不是詩歌,但踏踏實實地生活,真真切切地感悟,就能從現實生活中挖掘并提煉出有生命的詩歌。詩歌的生命來源于生活的力量。優秀的詩歌一定是詩人的感受,這種感受以詩歌的形式呈現,也一定要有恰如其分的獨特表達。這就需要我們在取得生活中的形象的同時,還要對形象內部特有的性質進行思考,找到并指出形象內部的特征,這種特性應該就是這個形象真正的生命。但它是隱蔽的,需要特殊方法打開進入它內部的隱蔽通道。所以,寫現實生活中有獨到感觸的事,更能抵達心靈,喚起共鳴。
一首詩歌就是一條河流,水下流動的生命是暗藏的,要智慧地讓水質清澈起來,而不是讓水下的浮出水面。
石英杰:在路上,一定要有方向。我的詩歌寫作要在什么樣的方向?一些詩歌不能順利保證讀者完成閱讀,無法引領他們進入作品的內部,這讓很多的人在很多時候,失去了耐心和興趣。我不拒絕先鋒的東西。先鋒的東西更多的時候會引領和啟發方向,它們新鮮的款式會讓人眼前一亮,讓人目不暇接。它們不斷變換,不停過去。與之相反,傳統的重點不是在形式上,而是在實用和內涵上。因此,它們力量是巨大的,它們包裹著攜帶著大多數人和大多數訴求。把更多的重量扛在肩上的,更多的時候是看上去中庸的那一部分。所以,我不斷提醒自己,不要離開人群和社會,要留在里面,讓自己距離熱愛的人們和他們的訴求更近一些。
王永:詩歌何用?時代像一列火車,不斷加速,而包括詩歌在內的先鋒藝術并不想作時代的合謀,而是相反地要與時代產生某種異質性的對抗——這既是先鋒藝術的價值所系,也不無挽歌的悲壯。所以,前一段時期“慢”成為人文領域的一個關鍵詞。米蘭·昆德拉寫出一部名為《慢》的小說,而中國的詩人們也不約而同地對“慢”予以關注和書寫。或者,換一個比喻性的說法,詩歌就是時代喉嚨里的一根刺,要讓時代能感到不適和痛感,而不是加速時代的消化。牛漢說,詩歌對于他有一種“再生的感覺”;李寒說,詩歌是一種工具,可以清除內心黑暗;安琪說,不被文字記錄下來的生活不值一過。再一點,就是詩歌怎么寫的問題。在這次青年詩會上,李浩與東籬關于“有話不好好說”與“有話好好說”的爭論,所涉及的就是這個問題。我們說當下的中國詩歌是一種多元的生態格局,允許多樣的風格多樣的寫法和諧共存。而且,各種寫法都可能寫出優秀的作品。(我想,詩歌的先鋒性就體現在對可能性的探尋上。)比如,我們誰都無法否認于堅和藏棣都是當代中國重要且優秀的詩人。其實,這也是在郁蔥主編的發言中已經提及的問題,即詩歌中的自由就是“不趨同”。
詩歌中的自由問題,也是由詩歌的性質決定的。詩人所從事的詩歌,正如希門內斯所說,是一項“獻給無限的少數人”的事業,它具有個人性質(也因此,90年代詩歌中提出了“個人化寫作”的命題)。如果你在詩歌中獻身于什么主義,什么潮流,什么門派,加入眾人的合唱,那么你的詩歌肯定會喪失掉你獨特的“最內部的音色”,——而這一點,對于一個詩人,尤其是一個有抱負的詩人來說,無疑是最重要,最珍貴的。
趙會喜:對于漸趨穩定成熟的現狀,才得以讓詩歌還原為詩歌,讓詩歌刪除偽飾,更讓她接近于詩的本質特點。我們都是一直在抵達詩歌盛宴的路上,慘淡經營,在感動自己的同時也必須感恩我們的生活,愛我們的生活;是生活給了我們以榮耀與崇高,同時也給了我們卑微與魅惑!在這里引用郁蔥老師的一句話:如果詩歌不能夠打動人、感染人的生存史、情感史和心靈史,如果詩歌再不能夠給人以適度的震撼,那還要我們的詩人干什么?我們審視自身、在回歸、融入生活的過程,也就是不斷地接近詩的特質的過程,讓詩更像我們深愛著的生活,也更像我們自身。所有的這一切都在暗示:我們是在用我們的靈魂。只要是好的詩,她就應該附著于生活,這樣才能夠讓詩歌散發出所附麗的光環,不應該輕易否定一種表達、一種生存方式。但我認為真正的詩歌應該像生活本身一樣絢麗多姿,可以打開神秘的生存與真理的通道,讓詩歌反過來更接近于我們的生活。
祝鵬:我發現,自己成了詩歌的奴隸。它讓我在夢想與現實之間,不停地敷衍,我發現我的生活太累了,我的那些還不能稱得上詩歌的文字太多了。我又開始跟那些文學前輩們聊天。他們以詩為榮、以詩為樂的心態,深深地打動著我。為什么我不能把心放得寬一點呢?為什么我不能像他們那樣瀟灑地生活、瀟灑地寫作呢?我告訴自己,你是可以的,因為你正在成長,你是有時間和精力的。我至今還深深地記著郁蔥老師在我博客里留的那句話“詩歌應該讓詩人們生活得更好”。
我想我應該去愛了,用最單純的心態去愛詩歌,用我最年輕的激情去愛詩歌,直到生命的火焰被詩歌點亮,直到生命的長度被詩歌延續。我想當我閉上雙眼時,我們可以問心無愧地說一聲:我用生命去熱愛了!
小園:詩歌,這舞臺下的人生,舞臺上的人生。讓我飽含激情,插上翅膀,自由翱翔。
郭建江:詩是自我精神與現實事物本質的對接與暗示,我認為它在人類文化中是最純粹和最干凈的詞語,是在個體生命里直接抵達苦難到幸福的輝煌歷程。詩人的孤獨是用詩來擺脫塵世的豁達造成的,詩本身卻又應為展示熱愛和溫暖達到挺拔的高度。
飛翔的夏天:一首好詩的能量是不朽的,至少在這個時代是不朽的。它所蘊藏著的能量,緩慢釋放的過程,永遠障礙并沖擊著至愛它的讀者。
苑楠:我覺得,短詩要做到新奇特,穩準狠。寄情與物(不局限我的表達),物象要(選取)的準確,而不散亂,語言可感,感(染)人而簡潔,要有畫面感,感情飽滿而不宣泄,要讓讀者產生共鳴,但不是作者個人的情感宣泄,思與語皆妙,思與境諧,妙不可言,恰到好處。寫詩總是要靠感覺的,寫得多了,慢慢成熟了,感覺也會轉化成一種力,在思想里上升,文章妙手天成。韓作榮老師說過,寫詩歌的目的不是為了把我們認為高深的道理告訴別人,詩不僅僅是一種思想的表達,應該有更超越的意義。在寫詩歌的過程中,我經歷著這樣一個曲線,一開始的純真和熱愛,讓我寫作了許多溫情的詩歌,而在不斷學習積累過程中,我又試圖變化,用意象來傳達我的感受和思考,從傳統文論中提取“空白”,“意趣”“妙悟”等創作方法,在寫作技巧上提升;我想將來如要進一步提升,還是需要更多地回歸生活,從生活中提煉,用詩歌的語言表達,達到自然唯美,真實,深刻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