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嘴站在自家的三畝地上。手里提著兩個罐頭瓶子,一個瓶子里裝著小河里濁黃發臭的水,一個瓶子里裝著田里寸草不生的土。
往年這個時候。玉米已經吐紅纓子了,如今卻是一片枯黃。
玉米是被小河里的水熏死的,這三畝地受了污染。比二禿子的頭頂還光呢。照理說,這兩個瓶子里裝的是罪魁禍首了,可是李大嘴不這么認為,李大嘴說罪魁禍首是村邊的化工廠。從去年開始,村里的水就不能吃了,有一股子怪味,村里人就帶上水去市里的環保局上訪,半道上被村長攔截回來。說是化工廠給咱們想辦法呢。后來化工廠給村里打了一眼深井,總算解決了吃水問題。還給家家戶戶安上了自來水。村里修路、建學校,化工廠出錢,村里修廟、唱戲也是化工廠出錢。村里的王老歪得癌癥死了,說是喝了被污染的水,化工廠還賠了5000塊錢呢。這一次三畝地的玉米死光了,理所當然要化工廠賠償了。
李大嘴手里提著倆瓶子推開廠長的門,說了原委。廠長滿臉堆笑,連忙給他倒茶遞煙。打電話讓一個小妮兒送過來一千塊錢。李大嘴說,你想打發討飯的啊?俺可是三畝地呢,少說也得給俺三千塊錢吧?
廠長不耐煩了,廠長收回臉上的笑,說你們不能動輒就找我要錢啊,你們村里啥事情不是我出的錢?先不說打井修路建學校,就是死了人也來賴我說是喝了被污染的水得癌癥,哪個村沒有得癌癥的?難道說醫院里那么多得癌癥的都是讓我污染的?屁大一點事兒就找我要錢。我這里又不是銀行。這樣下去,干脆我的化工廠改成印鈔廠得了。
一通連珠炮打得李大嘴暈頭轉向。李大嘴半天才回過神來,拿出了殺手锏。晃著手里的瓶子說,你不給,我就去環保局告你。廠長笑了,說你以為你那倆瓶子是炸彈啊?簡直就是敲竹杠。你嫌少,我還不給了。廠長把那一千塊錢裝進自己的口袋說,你去告吧,我等著,不知道環保局在哪里,我可以派人帶你去。
廠長說完就夾了一個皮包向外走。李大嘴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望著廠長的背影吐了一口痰說,我就不信告不贏。
第二天起了一個大早,李大嘴要去市里告狀。正在村口等車。村長來了。村長盯著李大嘴手里的倆瓶子,怒氣沖沖地說,李大嘴,你給我回家。
二叔,咋了?李大嘴管村長叫二叔。
村長說,咋了?我還想問你呢。就因為你去化工廠要錢,人家要搬走了。李大嘴說搬走才好呢,省得他污染咱們。村長生氣了,說你個混蛋,化工廠搬走了,咱村里吃水誰管?唱戲誰出錢?
李大嘴說我要生存,我要環境。村長黑了臉說,你要你娘的腳!你少他媽的給我整詞,不就是從書本上學的嗎?你以前過的啥日子,現在啥日子?你要知道化工廠是咱們的搖錢樹啊。誰家沒有沾過化工廠的光?農閑了,你還可以到廠里打工掙錢呢。你的日子越過越好,還不得感謝化工廠嗎?如果化工廠搬走了,不但你沒錢花,村重、鄉里也都沒了錢花。這不,劉鄉長聽說了,把我罵了一通。以后你們要錢必須通過我,一個村子的人都去亂要錢豈不亂了套!
李大嘴把倆瓶子摔了,說你看著辦吧。村長說,只要你聽我的,要錢的事包在我身上。
吃午飯的時候,村長找到了廠長說,這個該死的李大嘴啊,真是拿他沒辦法。現在好了,我替你擺平了,以后再有這樣的事情讓他們先找我,由我來處理,是吧廠長?
廠長笑笑說,就是啊,總得講個程序吧。廠長留村長吃飯,村長也不客氣,喝得臉蛋紅紅的,說我們種田人也不容易,把他們惹急了啥事也做得出來。依我說,李大嘴要三千,你給李大嘴兩千五百塊錢總算可以吧?廠長說,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兩千五吧。以后村里的事你可得給我擋著,再有人來搗亂我就搬走了,現在好多地方搶著讓我搬到他們那里呢。村長的眼睛瞇成一條縫說那是,那是。
吃晚飯的時候,村長給李大嘴送來一千五百塊錢,說化工廠只給一千,我好說歹說總算多要了五百。你那三畝地除去種子化肥農藥澆地,也算可以了,你小子不勞而獲,省得你撅著屁股在田里賣力氣了。
李大嘴想想也是,心里挺感激,就拉村長屋里坐。村長說不了,二鬧兩口子又鬧上了,我還得去管閑事。李大嘴忙不迭地弄了一兜雞蛋去攆村長。
(責任編輯 何 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