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熱得有些早了。
在我還沒怎么喘過氣來時,公司就宣布破產了。受這次國際金融危機影響,公司苦撐了半年多,終于還是支持不下去了,老板已經看不到了,追債的人天天在公司門口堵他。
財務面無表情地走向我們,喊了我的名字,然后遞給我一疊薄薄的紙幣。我知道,這是老板最后力所能及拿…的一點錢了。我數也沒數,把錢揉成一團,就離開了那里。
迎接我的,將會是一場異常艱難的旅程。街上有點熱,我的頭發上都是汗水,我都不想去擦。我回到了我的出租屋,我是這個城市的外來人,沒有根基,如同一團浮萍一樣,肆意地漂流。我猛地擦了把汗。離房租到期還有一個星期了。身上的錢是遠遠不夠交租金的。
我拿出了一大疊最新的報紙,我翻找著上面的招聘啟示,我很仔細地看著報紙的每一個字眼,甚至于中縫位置那小小的地方我也不放過。可看下來,似乎并沒有適合我的工作。這次金融危機對這個城市的影響比我想像中的大得多。往日一整版一整版的應聘啟示,而今只剩零零星星一小塊一小塊了。我有些熱,我的頭發確實長了點,把我的頭遮得嚴嚴實實。早在一個多月前就該去理發了,可我沒錢。公司早在3個月前就不發工資了,每月只給了點最基本的生活費。
電風扇開著,吹出來也是陣陣的熱風,讓我更覺得熱。我出了門。坐以待斃不是我的性格。我跑了很多路,希望能在大街上找到適合我的工作。可跑了一條又一條的馬路,除了在火辣辣地太陽下跑出滿頭滿臉的汗,其他就什么都沒有了。
我連著跑了三天。我花掉了身上那疊薄薄的錢的一半,那點錢根本不夠我在這個城市的生活。回到出租屋時,我有些絕望了。我不知道,我的下一步該干什么。
夏日的夜依然異常燥熱,一絲風也沒有。我從出租屋往樓下看時,就遠遠看到那一間雜貨店,店門口人頭攢動著。我知道那店,店主的經營很有一套,生意一直很不錯。
一個念頭忽然跳了出來。于是我下了樓,徑直跑了過去。店主是個50多歲的老頭子。這家店~直要開到很晚,晚到街上已經沒有了行人。我在雜貨店轉了一圈。第二天,我又轉了一圈。連著轉了兩天,那家店在什么位置放什么東西,我早已了然于胸。我的心里慢慢有底了。
那個晚上,我看好了時間下去。我已經整理好我所有的包袱。我隨時都可以離開這個城市。我下樓時,老頭正準備著打烊,見我來了,居然笑著告訴我,正想找你呢。你可就來了。我愣了。手甚至有些顫抖。他知道我會來?那……我忙看向門外,沒警察啊。我的手不自覺地按到腰間那冰涼的物體上。
老頭卻自顧自地說,其實啊,我這幾天看你都閑著沒事,整天在這里那里地瞎轉悠。你看啊,我老了,這里生意又不錯,一個人還真忙不過來。所以,我想請你來這里干活,你看……
我徹底蒙了,找我干活?我一吃驚,腰間那刺眼的光亮在一聲刺耳的“咣當”聲中輕輕滑落在地。老頭卻沒看見般,只是問我,你看,我一個月給你二千,每天工作10小時。每星期給你一天加班,明天就開始上班,你看行嗎?
那,我問,那你能先預支給我500塊錢嗎?
可以啊。老頭說話間就打開了那熟悉的錢柜,點了500塊錢就遞給我。
我想不到老頭這么爽快,看著那錢,我竟不知道該不該去接了。
老頭突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小伙子,人沒錢不可怕,可怕的是沒了自由丟了命啊。老頭的話有些意味深長。
我猛然一驚,半天沒回過神。老頭看了看墻上掛的鐘,說小伙子,趕緊拿著吧。拿完,幫我一起拉外面的閘門。我老了,有時候真是拉不動了。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我幫老頭一起拉下了那重重的閘門。
我回了出租屋。
就在剛才,我向老頭請了半天的假。
明天一早,我要去理一個發。
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責任編輯
何 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