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4月出生,滿族,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遼寧省營口市人,大學中文系畢業,《人民文學》編輯。著有詩集《大漠孤煙》、長篇報告文學《寫給上帝的白皮書》等。
走來走去 (組詩)
紅豆坡
接近北極圈的大興安嶺
竟然生長著一山坡的紅豆
看來冷酷到極致的天氣
也凍不死大地的情欲
紅豆在枝上
是探出唇齒的舌尖
落在地上的
就是陳年的血跡
我在山坡上走了一大圈
沒摘下一顆枝上的
也沒撿起一顆地上的
我想,紅豆是用來思念的
拿在手里就變成把玩了
與白樺林合影
好大一片白樺林
像一片雪原
一片不融化的雪,直立的雪
我走進林子
站在一棵白樺樹旁
脫掉雜色的服裝
站直了身體
我要和白樺樹比白
我要和白樺樹比直
比著比著
就有雪的冷氣從我心里漫出
白樺樹只在一個地域、溫帶里成長
專一和簡單的生活
讓它筆直而潔凈
我認真地和白樺林合了影
我要把這片林子帶回北京帶回家
讓白樺林時常提醒我筆直而潔凈地
活著
蜂蜜
油菜花仰面擁擠在一起
訴說心底缺一個真愛她的人
大群的蜜蜂舞之蹈之地炫耀著
自己在多少朵花上爬過
養蜂人得意地抽著煙
像剛征服了一片土地的國王
一桶蜜貼著價簽暫放在地上
紅里透黃黃里泛白的蜜啊
生命的結晶
唉,為了這一口香甜
需要多少花朵獻身
橫陳在呼倫貝爾草原
躺在茸茸的草甸里
裸著黛綠色的身心
像浸在清凈的水里
一群鳥兒呼喊著向南飛去
一些干枯的花瓣
不由自主地向我靠攏過來
我本想享受一點愜意
然而,幾只螞蚱卻在我面前
扭動腰肢凄苦地掙扎
我知道,一個新的季節
正在掠奪它們的命
我閉上一只眼睛瞄向天空
瞄著冷冷的風
我要專注地看
看冷風怎樣把我和綠草吹黃
秋草
已經沒有血液和脂肪了
用筋骨,堅挺地站著
開始是低點頭
后來是彎些腰
枯黃的皮膚下還有綠色的味道
蝴蝶們追著春天走了
蝗蟲也追著夏天跑了
接下來,北風會逼著它吹口哨
大雪會重重地壓迫它
讓它再彎一些腰
但,它還是站著
它還是草
還保持著生命的尊嚴
揚州遇雨
一進揚州大雨兜頭蓋臉
街上的人像被強行洗刷的物件
我沒有躲避也沒用防雨器具
直接走進雨水里
雨水把我渾身澆透
解開了捆綁我的繩索
我的每個毛孔都張開嘴呼吸
如果,這場豪雨
再把我的五臟六腑沖洗一遍
讓我纖塵不留
我一定能雙腳離地,飛起來
有些人淋過揚州的雨,飛起來了
比如李白、杜牧、張若虛
雖然,杜牧總想著“玉人”“吹簫”
那也是神仙們向往的事情
我知道,我很難飛起來
身外的俗塵避不開
體內的泥土洗不凈
想念心愛的人一定要躲在墻角旮旯
越走進揚州街巷的深處 雨越大
我希望這雨是戒尺或皮鞭
提醒我:即使洗不掉所有俗塵
也要跺著腳,做飛起來的準備
作畫
宣紙展開,眼前一片秋霜
我要在這片霜地里畫一朵花
一朵一定堅持在深秋里開放的花
用焦墨畫莖
正著看是長矛
倒著看是繩索
這朵花將在長矛和繩索上
開放
花不檢討自己晚到
只認定自己何時盛開,何時
就應該是最佳的季節
給花上顏料時,不敢太艷
怕它忘記自己是花而類妖
也不敢太淡,花會說我不重視它
把它當草
更不敢把白紙染綠
去假冒春天
我小心翼翼一筆一劃地畫
讓花謹慎地開
可每畫一筆
都會冒出一身冷汗
醉
就是在戰場上肉搏
把濃烈的酒,英勇地倒進肚里
我喝酒,不是為了
遮蔽心悶和釋放肉體
我是在收集魂魄
我的魂太零散,散落在酒里
每杯酒里只有一絲
半斤八兩后,魂魄才整合成形
魂魄來啦。規整的外衣扔了
肉做的腦袋沒了,四肢散了
后半夜兩點多,我趴在小區院里的
草坪上,高聲地喊大聲地唱
許多鄰居齊刷刷醒來
他們點亮燈,把頭伸出窗外
認真地聽我演講
今夜,是我幫他們喚來最早的黎明
他們也在夜色里
看到一個從戰場上敗回來的殘兵
(選自《詩潮》2009年11月號)
詩人的夢想,是詩人的想像與記憶的結合。
詩人保持足夠的夢想意識去寫詩,讓夢想滲透作品的字里行間,使自己成為夢想的真實作者,這無疑是對現實生活的一種超越。
夢想,讓詩和詩人同時靈動。
夢想,是詩人通往詩的道路之一;夢想是詩人創作前的心靈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