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對世界經濟穩定發揮了積極作用

在二次大戰后最嚴重的世界經濟危機下，國際社會高度關注中國經濟的表現，期待中國為實現全球經濟復蘇發揮更大的作用。到目前為止，中國已經盡力，初步交出了成績優良的答卷，但是實現世界經濟恢復最終需要國際社會的共同努力。

中國經濟率先復蘇對穩定世界經濟的積極作用

中國GDP的同比增長率于2007年二季度達到12.6%的高點后，連續下滑了七個季度，到2009年一季度降至6.1%。如果考慮到中國經濟的潛在增長率為9%左右的話，那么，到2008年三季度的增長率下降屬于經濟的“軟著陸”，此后連續兩個季度的同比增長率下降(分別為6.8%和6.1%)則屬于由全球經濟危機沖擊所引發的經濟“衰退”。

面對嚴重的全球經濟危機沖擊，中國政府于2008年四季度開始及時調整了宏觀經濟政策，提出了保增長、擴內需、調結構的方針，出臺了兩年高達4萬億元人民幣的投資計劃，實施了以銀行信貸高增長為特征的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2009年上半年銀行新增貸款高達7萬多億元人民幣)，相繼啟動了以10大產業振興規劃為代表的產業政策，進一步強化了改善民生等政策。上述一系列刺激經濟政策的實施使中國經濟于2009年二季度出現了明顯的復蘇跡象，GDP同比增長率提升至7.9%，環比增加1.8個百分點。

中國經濟已經率先復蘇，但是世界經濟則并非那么樂觀，只能說是開始企穩。根據OECD(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其成員國的GDP占世界的70%以上)的統計，其成員國2009年二季度GDP同比增長率為-4.6%，但其環比增長率為0，結束了該數據一年以來的較上季度下跌趨勢，而且大幅扭轉了2009年一季度環比增長-2.1%的紀錄。在OECD成員國中，包括美國、日本、德國、英國、法國、意大利、加拿大在內占世界GDP55%的G7的經濟環比增長率從2009年一季度的-2.1%下降為二季度的-0.1%。但上述7國各自二季度的GDP環比增長的差異較大，日本為0.9%，法國和德國均為0.3%，美國為-0.3%，意大利為-0.5%，英國為-0.8%。從二季度的GDP同比增長來看，7國均為負增長，法國為-2.6%，美國為-3.9%，英國為-5.6%，德國為-5.9%，意大利為-6.0%，日本為-6.5%。上述數據表明，僅從生產這一經濟周期的一致指標來看，至少在2009年二季度，以西方發達國家為主的世界經濟并未出現明顯復蘇，而只是結束了自由落體式下滑，開始企穩，即出現進入標準經濟周期的蕭條階段。

中國經濟率先復蘇不僅表現在生產上，而且也反映在股市上。股票指數是測量經濟周期的重要領先指標。中國的股指從2008年11月最低點到2009年8月的最高點已經反彈了一倍多(上證指數從1600多點反彈至3400多點)，而發達國家的股指見底則是在2009年3月，比中國晚4個月，而且反彈力度大約為0.4倍多(如道#8226;瓊斯指數從6700點左右反彈至9500多點)。這至少說明中國經濟率先見低反彈，而且反彈力度大得多。

我們可以先從總體上考察中國經濟率先復蘇對世界經濟企穩與復蘇的積極作用。2009年，中國完全能夠實現8%的經濟增長目標，以中國GDP占世界7%左右的比重來計算，2009年中國8%的經濟增長就能拉動世界經濟增長0.56(=7%×8%)個百分點。根據IMF2009年7月預測，2009年世界經濟增長率為-1.4%，如果中國經濟增長率為0的話，那么世界經濟增長率就應該為-1.96%，因此，2009年中國的經濟增長為實現世界經濟穩定的貢獻率大約為29%(=0.56÷1.96)，即2009年中國的經濟增長使世界經濟的下降幅度減輕了近30%。

中國擴大內需對緩解世界經濟危機的積極作用

2009年上半年的中國宏觀經濟運行出現了一個顯著的變化就是內需成為經濟增長的主要推動力，而外需則明顯拖累了經濟增長。據統計，2009年上半年，中國GDP同比增長7.1%，在拉動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中，投資 (包括固定資本形成和庫存增加) 拉動GDP增長6.2個百分點，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為87.6%;消費拉動GDP增長3.8個百分點，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為53.4%;而凈出口(商品和服務的出口—其進口)僅使GDP增長2.9個百分點，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為-41%。

這種中國宏觀經濟運行態勢既受當前嚴峻的世界經濟危機這一外部環境影響，又表明落實“擴內需、保增長”方針的一攬子經濟刺激政策的成效顯現，它還反映了中國經濟增長對緩解當前世界經濟危機沖擊的積極作用。中國的內需擴大會導致進口增加，即為世界其他經濟體創造了外需，從而拉動了其生產，對緩解當前世界經濟危機產生了正面的“溢出”效應。

當今的中國是開放的大國。開放條件下的中國經濟增長必然會惠及到其他經濟體，從而對世界經濟作出貢獻。根據中國海關的統計，2009年上半年，中國商品出口額同比下降21.8%，而商品進口額則同比下降25.4%。但是，由于中國出口的主要是制成品，其世界市場價格下降相對較小;而進口則有30%左右為初級產品，其世界市場價格下降相對較大(如由涵蓋了貴金屬、能源、礦產資源、農產品的19種大宗商品期貨價格組成的CRB指數從2008年二季度的552高點大幅度下降到2009年一季度的359，其降幅高達近35%)，因此，從數量上看，2009年上半年，中國的出口量降幅大致與出口額降幅相同，而其進口量的增加則與進口額的下降形成較大反差。這種反差明顯反映在2009年上半年中國大宗產品進口量變化和進口額變化的差異上，例如，原油分別為0.3%和-52.0%，鐵礦石分別為29.3%和-28.4%，銅及銅材分別為68.8%和-6.4%，初級形狀塑料分別為26.4%和-14.2%，大豆分別為28.2%和-9.7%，紙漿分別為40.5%和-10.7%，天然橡膠分別為-0.8%和-41.4%，鋼材分別為-1.8%和-18.9%，鋁及鋁材分別為196.8%和46.2%，等等。上述數據表明， 2009年上半年中國進口量下降幅度應該比進口額下降幅度小不少。中國經濟的迅速復蘇及進一步持續轉好的預期導致了中國大宗商品進口的增加，為有關經濟體創造了外需，促進了其經濟穩定和復蘇，而且還有效地促進了國際海運業的穩定，從而為緩解世界經濟危機的沖擊發揮了積極作用。中國的上述作用還體現在服務貿易的進口上。由于中國經濟的迅速復蘇，人們收入水平的穩步提高，出境旅游、留學研修等人數也在穩定增加。據公安部統計，2009年上半年，與外國人入境人次同比減少19.3%形成明顯反差，內地居民出境人次則同比增加1.1%(考慮到因公出境人次有較大下降，因私出境人次增長率更高)。中國服務進口的穩定增長為有關經濟體的旅游、教育、航空等服務業出口提供了外需，從而為其經濟穩定乃至世界經濟穩定作出了貢獻。

需要指出的是，中國上述作用的發揮是推進對外開放的結果。在當前全球經濟危機條件下，中國旗幟鮮明地反對貿易保護主義，堅定不移地堅持對外開放國策，以身作則維護和推動貿易自由化，從而在出口大幅度下滑和國內生產困難的條件下有助于進口的相對穩定。例如，在鋼材、大豆、煤炭等生產部門出現產品積壓和產能過剩的條件下，進口的穩定和增加對國內相關行業構成了不同程度的沖擊，但是中國并沒有實施相應的貿易保護政策;在出境旅游和留學等服務貿易的進口上，在入境旅游大幅度下降的情況下，中國政府仍然穩步推進對外開放，擴大公民出國旅游的目的地，放寬公民用于留學需要等的購買外匯額度;中國還大力推進與東盟等有關經濟體的自由貿易區建設，等等。

中國難以持續單獨擔當世界經濟復蘇的“火車頭”

國際社會期待中國對世界經濟復蘇發揮更大的作用，IMF預測，2008年到2010年的三年間，中國經濟增長將占世界經濟增長的四分之三。由于中國經濟規模相對于美國、歐洲、日本尚小，在2009年危機沖擊嚴重的特殊條件下有可能，但是到2010年則幾乎沒有可能。據IMF預測，2010年，世界經濟增長率將達到2.5%，其3/4就是1.86%，即便按中國經濟達到世界經濟的8%來計算，這也意味著當年中國經濟增長率需要高達23%以上(≈1.86%÷8%)。上述情況變成現實的唯一可能條件是人民幣大幅度升值。即便按2010年中國經濟增長率達到2007年的13%來計算，人民幣必須升值近80%，上述預測才可能實現。這種人民幣短期內的大幅度升值難以想象，如果變成現實，中國經濟也會遭受重創，根本不可能實現13%的經濟增長。如果未來世界經濟和中國經濟分別恢復到年增長率4%左右和10%左右的正常水平的話，即使按中國經濟占世界經濟10%的高比重來計算，中國對世界經濟增長的貢獻率也不過25%。印度也是有可能較快恢復9%左右經濟高增長的國家，但其在世界經濟中所占比重較小，不超過2.5%，所以其對世界經濟正常運行條件下的增長貢獻也不過為5%左右。這說明，世界經濟的復蘇乃至恢復到正常的增長軌道，僅僅依靠中國以及加上印度是不現實的，占世界70%份額的發達國家尤其是其中的G7這些世界經濟大國必須作出相應的貢獻。

這種相應的貢獻不僅僅指這些發達國家需要盡快恢復正常的經濟增長，而且它們也應該像中國一樣擴大內需，不能指望持續依靠外需來實現經濟復蘇。2009年二季度日本和德國的環比增長就靠的是外需，近年來美國經濟運行也出現了外需作用日趨增大的態勢，從2006年以來其出口增速明顯高于進口，而且從2007年四季度開始，其進口持續負增長。隨著美國家庭儲蓄率的迅速提高(從2007年的0.7%提高到目前的4%以上)，其貿易逆差持續改善是可以被預見的，也是調整美國經濟運行的內外失衡所需要的。但是，這種調整應該把握好力度和節奏，盡量實現其“軟著陸”，尤其是從短期內為穩定世界經濟作貢獻的角度來看，不能為這種長期調整而實行貿易保護。

就中國而言，短期內依靠大規模公共投資來刺激內需進而實現經濟復蘇是可以的，但是，中國經濟的出口依存度很高，在外需遲遲難以恢復的條件下，像目前這樣僅僅依靠公共投資的高增長來拉動經濟是很難長期持續的。中國儲蓄率的降低和消費率的提高是長期的結構調整目標，不可能短期內迅速大幅度改善，所以消費拉動經濟增長4個百分點左右的作用難以進一步提高。在此條件下，如果外需拖累經濟增長近3個百分點左右的狀況不能扭轉的話，那么，為了實現保8的目標，投資的作用就必須提升，需要使投資從2009年上半年拉動經濟增長6個多百分點提高到下半年的8個百分點(因下半年經濟增長率需要提高到9%，才能實現全年的保8目標)。2009年下半年，庫存增加不可能持續上半年的超常增長，因為大宗商品價格已經有了較大幅度的反彈，而且庫存增加至少已經達到了上限。在此條件下，固定資本投資就需要增加相當于半年GDP的兩個百分點以上，即增加3000多億元人民幣。在競爭性制造業產能過剩沒有根本緩解和基礎設施投資領域尚未完全對民營資本開放的條件下，難以期待民營資本投資的較大恢復，因此，就需要進一步加大公共投資的力度。其結果就有可能出現20世紀90年代日本經濟長期蕭條的局面，公共投資持續增大，民間投資和消費長期受到抑制，財政赤字日趨增加，累計國債規模不斷膨脹，資本的邊際效率持續下降，財政政策乘數效應不斷降低。

國際社會不能指望通過人民幣過度升值、中國持續的大規模公共投資和進口增加來“拯救”世界經濟。實現全球經濟復蘇需要國際社會尤其是大經濟體的共同努力。因此需要加強國際合作和宏觀政策的國際協調。為促進世界經濟復蘇，中國已經盡力。希望其他大經濟體也能像中國一樣，擴大內需，進一步加大財政政策的刺激力度，堅持維護貿易自由化，強化金融監管，保持匯率穩定，從而為世界經濟的穩定和復蘇作出貢獻。

(作者系中共中央黨校國際戰略研究所教授)

(責任編輯:劉娟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