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程：衣為媒

當里程一身華服，端莊而優雅地走出紐約機場時，或者靚麗地漫步于香榭麗舍大街抑或落座于米蘭的某個高檔餐廳時，經常會不經意地遭遇禮貌的刺痛：一句日語的“你好”，一句韓語的“再見”，甚至是一句閩南話的“歡迎光臨”。那些熱情的老外們近乎執拗地不愿相信她來自北京。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很難過，她會很禮貌地糾正“我是中國人”。“是臺北嗎?”“不是”，“是香港嗎?”“是北京!”，“就是那個紅色革命的北京?”那種驚訝的眼神和難以置信的表情讓里程感到一種刺痛，她說：“在西方生活過，你就會知道，一個人的形象會被放大成一個國家的形象，現在中國正在走向世界，一件衣服，一件首飾，甚至小到一粒紐扣都會成為我們改善國家形象，融入國際社會的一種幫助，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去取悅西方社會，而是一種得體的自我表達。”的確，文化大圍的自信需要美好的事物來呈現。也需要對某些符號和象征的恰當運用，更需要一種開放的姿態。這一點造就了今天的里程和她的圣釋。

刻意的誤會

然而直到今天，中國這片土地以及生活在其上的人們仍然被西方世界當做一個充斥著某種程度的神秘色彩的地方，這個神秘在里程看來并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它意味著我們在西方人眼中是不夠理性的，甚至是愚昧而野蠻的。而一旦中國人來到西方就應該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目光中閃爍著好奇與貪婪，卑躬屈膝地去求得一份刷盤子的工作，要么就是腰纏萬貫的暴發戶，一邊隨地吐痰，一邊揮金如土，狂掃落伍的時髦產品。

更為嚴重的是，在意識形態領域內的對立意識，里程講述了一個親身經歷的故事：2001年，911事件發生的時候里程正住在洛杉磯的家里，在電梯中，她聽到兩個白人在說：“這次一定是中國人干的”，這句話在里程聽來格外刺耳，挺身而出與其進行了一番理論，最后不歡而散。

很多時候，西方人在一邊享用著中國的廉價勞動力和巨大消費市場帶來的利益，一邊用不友好的有色眼光來歧視中國，充滿敵意與戒備心理。這種冷戰思維與意識形態對抗其實到了黑人奧巴馬當選美國總統的年代依然沒有太多改變，這位剛剛結束諾貝爾和平獎的獲獎感言的大國領袖，在9個月前的就職演說中還是強調了民主理想與共產主義的不共戴天，話鋒直指大洋彼岸的中國。

在政治、經濟等領域已經取得巨大成就的中國人，其實非常迫切地需要一個良好的國際形象，一種自信、優雅、高貴的氣質風度。一個國家及其國民是否值得尊重或者投之以友好的微笑，往往是不能夠用GDP來衡量的，也許一件衣服、一副首飾、一次聚會或一曲舞蹈有時來得更直接、更具體有效。很多人，尤其是有海外生活經歷的中國人已經深刻地意識到了這一點，由此而衍生出巨大的高檔消費需求，在這個背景下，里程將盛行于海外的高級服裝定制服務引進中國，2003年底，經過了長時間的準備，里程創辦的圣釋服裝服飾有限公司開張了，并迅速站穩腳跟，蜚聲海內。

在里程看來，她所從事的正是一個事關中國人形象，表達中國A審美能力與生活品質的事業，她希望有一天，當某個中國人像西方上流社會一樣的穿著打扮時，不被認為是不可思議的，在西方人眼中，中國不再是一群狂熱的共產主義暴徒。中國人和全世界人一樣，講科學、民主，追求自由、尊重生命、熱愛美好生活。這是中國之福也同樣是世界之福。

其實，早在圣釋開張之前，里程就一直在服裝界摸爬滾打，對她而言，創辦圣釋無非是在自己最熟悉的領域里更進一步，由此開始，她對于服裝的理解，因其“改變中國人精神面貌和國際形象”這一追求而上升到了更高的層次，這不僅是商機和事業，更是一種理想。有了這樣一個高起點，生意似乎也變得高尚起來。

編織文化理想

至今里程仍清楚地記得，開業之日在中國大飯店舉辦了盛大的新聞發布會，許多法國和意大利的時裝界名流專程趕來道賀，其中包括法國高級時裝協會的主席。在朋友們的祝福聲中，里程聽到了一絲擔憂，其實這些浸淫服裝行業數十載的老前輩們并不看好中國的高端時裝市場的前景。在他們眼中，一個中國人可以花幾百萬元來買一輛汽車，但很少會有人花同樣的價錢去買一個馬桶，對于高級服裝定制來說，人們可能愿意買一件世界名牌將商標翻在外面卻不見得會花大價錢去定制一件衣服。

不過里程對此的看法恰恰相反，她說：“中國人穿成衣的歷史其實非常短，這跟工業化潮流幾乎是同步的。也可以說是工業化的一個結果。但定制服裝無論是在國外還是圍內始終有它的生命力所在。未來一定是成衣與定做共存的局面，因為他們各自都滿足了不同層面的需求。上千年來，中國人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做的，在這方面有著成熟的技術和悠久的歷史。相對于成衣來說，定制有其不可比擬的優勢，我當時就確信，高級定制一定在中國的高端消費人群中有市場。但是，在中國做這個事業，絕不能完全照搬西方的模式，抄襲別人的作品，必須要根植于中國的服裝文化，吸納先進的服務經驗和工藝特征，把握國際時裝潮流的動態，就一定能成功，而我恰恰具備了以上所有的要素，所以即使是冒一定的風險，我也一定要去做。”

里程最早的一批客戶大多是與她一樣有著海外生活經歷的海歸，這些人大多在海外已經耳濡目染或者接觸過高級定制的服務，在圣釋成立之前，他們就已經不遠萬里地跑到法國或意大利去做衣服了'圣釋的存在讓她們欣喜不已。在享受到圣釋的服務、穿上圣釋的衣服之后對里程更加充滿信心，鼓勵他把這個事業做大、做好。這些人成為圣釋的活廣告，沒用多久，圣釋便已門庭若市了。事實證明了里程的判斷是正確的，在將近6年的時間里，圣釋已經迅速成長為高端消費人群中的“名牌”，在圣釋宮內常常出現各種商界名流、政界要員和演藝明星的身影。

如今圣釋宮是一個高級時裝定制中心，也是一個綜合形象設計服務中心和高雅的文化會所，為喜愛高級時裝的人們創造一個社會活動圈，促進交流，廣交益友。服裝在里程與客人之間，在客人與客人之間搭起了一架友誼的橋梁，通過這個橋梁不僅享受著服裝帶給他們的快樂，更在溝通中發現著更多更大的商機，這樣的故事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北大方正的高級副總裁余麗是里程的好朋友和客戶，她們現在正臺作籌備一個高端的商業地產項目。在這個項目的設想中，將把諸多世界頂級奢侈品品牌涵蓋其中，還將把世界最大的“奢侈品斷碼”企業引入中國，實現一種立體的奢侈品產業格局。里程被余麗聘為這個項目的總顧問，她帶著余麗與各大奢侈品品牌的高層進行接觸。

在見LV的全球總裁的時候，發生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故事。當天余麗穿了一件里程用勞爾·皮亞諾面料給她定制的衣服，對方坐下來先是盯著她們看，仿佛是在確認余麗穿的真是勞爾·皮亞諾，他說：“勞爾。皮亞諾是我們很好的合作伙伴，這是全世界最好的面料，您的衣服設計和做工也很棒”，結果幾個人用了大概半小時的時間來交流面料和做工，就在那一個瞬間，決定了余麗和里程能夠站在一個平等的高度與對方進行對話，結果當然是超乎想像地順利。后來余麗對里程說：“里程，我才知道做衣服對我的意義，沒想到做衣服還作出個生意來。”

其實這個道理里程早就領悟到了口當朱軍光彩照人地在春晚舞臺侃侃而談，當張朝陽意氣風發地出現在公眾視野，當王中軍鎮定自若地落座談判桌前，他們身上的衣服都在用無聲的語言昭示著他們的自信和品位，這種驕傲同樣屬于幫他們做衣服的里程。

毫無疑問，高級定制服裝應被歸入奢侈品的范疇，對里程來說，經營奢侈品的過程就是一個弘揚高尚文化的過程，里程說：“奢侈品是一種高級的文化符號。首先要做的是從理論層面去澄清奢侈品的定義，同時從中國的精英人群入手，讓他們接受奢侈品，進而去影響更多的人。”在這個思路的指引下，里程與北大資源集團合作，創立了北大資源美術學院奢華·文化·藝術研究中心，與眾多從業者及專家一道就奢侈品展開深入的學術探索。

這個過程中，里程清楚地意識到中國文化中從來不缺少奢侈的傳統，在她的服裝中越來越多地呈現出中國文化的元素，很多國外的客人來這里定制衣服，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有了這種對文化的自信，里程越發地堅定。她要把這種信心傳遞給更多的中國人，同時也在準備將公司的觸角延伸到海外，目前她已經在紐約、巴黎、東京設立分支機構，不僅要把他者的文化引入到中國來，更要將我們的文化推廣到他者當中去。而里程的路也因為在商業追求上找到了自己的文化理想而越走越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