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柳籃
老家多柳,如同天上飄浮的云。婀娜。搖曳。我的童年就是跟一枝枝柳條一起長大長粗的。柳編的農(nóng)具,仿佛阡陌縱橫的田野,遍布我的瞳仁。柳籃,柳筐,柳匾,柳簍,比比皆是。柳成群的兒女中,惟有柳籃是我母親慣使的貼身,猶如剪去劉海的農(nóng)家妹妹,一直在我的腦海里面搖晃或者蕩漾,從童年到如今,它讓我讀懂了母親比柳更加博大、無私、堅韌、淳樸、厚重的內(nèi)在。
暖風捎來又一個春天,也熏綠了大地。母親就和鄉(xiāng)村里面所有勤勞善良的女人一樣,挎起柳籃,帶上一年之計和鋒利的刀,趕赴大地的亮處。她是去田野和溝畔挖掘豬食的草料。蒲公英笑容般放縱地綻開,像大地上一枚枚彩色的紐扣。它們的中央,夾著馬蘭草、花郎菜、七角菜、橡瓠子、腫邊菜,以及各種我已經(jīng)忘記名字的朋友。馬蘭草、花郎菜是鄉(xiāng)村里面最上等的豬草。它們在仲春的指尖上輕輕地舞蹈。它們的體味,溫馨撲鼻,沁人心脾,像我正在熱戀的愛人的膚香。一個上午,母親常常要返回兩三趟。每一趟都從滿滿的柳籃卸下一小垛草料。這些草,是我關(guān)于鄉(xiāng)村土地最初的彩噴,占據(jù)了我關(guān)于鄉(xiāng)村記憶的最大的內(nèi)存。它們浸香了我的童年,并使我和鄉(xiāng)村一直保持著貼心的距離與莫名的暗戀。
柳籃是母親四季的工具,它于母親的手一直持有最忠誠的溫度。夏天里,母親提它去地里薅草。秋天,當水稻收割完畢,一望無際的空曠上還零星地殘留著一些被匆忙忽略的稻穗,仿佛天上掉下來的星星,金黃,锃亮。母親就提著柳籃,來來回回地在天空下搜尋。她對土地的認真和執(zhí)著,是我生命的字典里關(guān)于勤勞最初的詮釋。疏密有間的柳籃,在冬天的早晨則成了母親淘洗紅薯的家當。
二十余年前的蘇北,寒冷如刃。三九時節(jié),地像被剔開的肉一樣,露出一道又一道縫隙,與母親粗糙皸裂的手面上一條條長長的裂口形成何其相似的等比。一場雨后,冰凌掛滿草屋的長檐,長三四尺,短一二尺,掛成九天絕妙的風景。早晨九十點鐘以后,那些冰凌就在太陽的懷抱中漸漸地融化,水從它們的頭上、頸上一滴一滴墜落下來,把地面親出一個又一個拇指大小的吻痕。而今,所有這一切與寒冷相關(guān)的場面都已經(jīng)鎖進時間那緊閉的雙唇,成為我們這一代人在回味中才能播放的黑白影片。提柳籃的母親,無疑依然是這部黑白片的主角。她于早晚出場,柳籃里面裝滿大大小小的紅薯。缺衣少食的年代,紅薯就是所有五谷雜糧公選的代表。一柳籃的紅薯大概和我八九歲時間的體重差不多吧。母親要敲開近岸的河冰,把柳籃放進河里反復汆洗。她用的工具是鐵鉤。無數(shù)次,我親見母親用鐵鉤敲冰的過程,無數(shù)次,我體驗了那個叫做疼痛的字眼的真實感受。她站在岸上,掄起五六十公分長的鐵鉤對冰就砸了下去。前面幾鉤充其量只能在冰面上留下拳頭大小的白點,像一團潔白的雪花。母親一邊噓著氣,一邊繼續(xù)著她對生命河流的叩問。當冰河上冰屑四濺、河冰乍開的瞬間,母親笑了。她的額頭,滲出點點汗珠。她的笑,像風一樣燦爛、自如。可是有一天早晨,母親淘紅薯的時候,一不小心松掉了籃把,那柳籃一下子就沿著她鑿開的冰窟沉了下去,與此同時,母親的臉也一起沉了下去,結(jié)成一塊表情復雜的冰,或者如同覆蓋在家后菜園里的厚厚的霜層。她舉鉤就去鉤籃把,但是只鉤起空蕩蕩的失望和無奈。接下來,她居然不顧一切地跳到了河面上,冷而滑的冰面像一個巨大的對手一樣,毫不猶豫地將她重重摔倒,她的鉤也一下子摔出去兩三米遠。在一邊的我連忙跳了下去。伏在冰面的母親,看我跳下來拉她,圓瞪著眼睛,大聲呵斥道:“趕快爬上去,誰叫你下來的。”她的口氣,堅決、果斷、干脆,如同一塊不容置疑的石頭。她嘴里噴出來的熱氣形成一個巨大的霧凇,遮住了她瘦弱的臉,也刺痛了我柔軟的眼睛。從冰河上站起來的剎那,我淚流滿面。
十九歲那年,初戀像一顆流星撞到了我的前額。單相思如同一只貪婪的螞蟥,吸走了我的時間和歡笑。光陰里面所有生動活潑的章節(jié)都化成了苦澀的呼喚和沒完沒了的黑暗。我一天天憔悴了下去,如同提前到來的秋天里一天天減少的葉子。我不能擁有,也不能接近。我不能前進,也不能自拔。人生的第一次失敗就這樣帶走了我繼續(xù)生活的勇氣,頹廢終日,雖生猶死。放假回家,母親心疼地說:“有什么放不下的,不就是女人嗎?只要你有出息,遍地都是女人,就像我們家后的柳條。”
我第一次用一個成年人的眼睛去注視一個女人就是在我回家的那個假期。盛夏的那天中午,蟬在我的耳邊轟炸,高溫像蛇一樣在我的血管里面蜿蜒。我無法入睡。嘆息一聲高過一聲,如同潮起時的濤。我的母親,她準確地把握了我初戀的命門,并給我的一生注入了鎮(zhèn)定的一劑。躺在隔壁房間,她輕聲地問我:“睡了么?”我說:“睡不著。”她說:“過來。”我不明就里地走進了她的房間。盛夏的雪花落滿了我的世界。母親,像玉一樣圣潔的胴體一下子擊穿了我的眼簾。她肢體側(cè)臥,面外背內(nèi),讓我一瞬間明白了女人的全部。星星在閃爍。我?guī)缀醪荒芟嘈抛约菏窃诘孛嫜鐾蛘吒┮暋牟辉谖缧輹r間放下的母親的蚊帳,那天中午是放下的。仿佛一道墻,透明而不可逾越。那是一個暗示。是母親給自己的兒子設(shè)置的他能夠讀懂的暗示。在母親的床旁,我看到她一直使用的那個柳籃,里面擺放著她的內(nèi)衣,那也是母親給我昭示的女人的另一片神秘的土地。母親輕輕地轉(zhuǎn)過身,她的臂和豐盈的臀立即也像玉一樣映入了我的眼簾。“出去吧,做個有鋼有火的男人。”一字不識的母親,用她無邊大海一樣的廣闊,洗凈了我一直卑微而狂亂的內(nèi)心。
這些年,家境漸漸好轉(zhuǎn)。每年春節(jié),母親總要宰一頭豬犒勞我們幾個從外地回家過年的孩子。短暫的相聚之后,就是漫長的分別。正月初五六,母親總要給我們外出上班的幾個孩子每人送一只豬腿。那是母親用鹽腌制過的祝福。仍然是那個柳籃,四只豬腿,靜靜地堆放著,像一幅豐收的畫。誰走了,母親都用蛇皮口袋給裝上一只。大說:“這口袋干凈著呢,你媽洗過幾十遍了。”我就覺得鼻子又癢又酸,趕緊掏出手帕。前年過年,我是母親最后一個上班的兒子。母親把柳籃里面最后一只豬腿捎上我的車以后,我發(fā)現(xiàn),堂屋的角邊似乎還堆著幾只豬腿。問母親:“胡大哥提倡的小康提前在我們姓邵的天下實現(xiàn)了?”母親笑著說:“今年收成好,媽多殺一頭豬,留著和你大一起吃。”半年以后,大哥告訴我真相,我才知道,那頭豬是一頭病豬,病死以后,母親沒有丟掉,又怕我們幾個孩子吃了有恙,就宰殺了和父親一起吃。“為什么不能扔?”“母親說你屬豬。”大哥說。那一瞬,我再一次被一種又苦又咸的液體淹沒。
去年秋天回家探親,正逢一件趣事。大哥也在家。他和大嫂在檐后的草垛旁散步,不經(jīng)意發(fā)現(xiàn)了一窩刺猬。一只母刺猬帶著四只小刺猬。大哥就用母親的柳籃把它們捉回了家。我們正圍著它們嘰嘰喳喳的時候,母親來了。她問清楚原由之后,對我們說:“不要沒事找事情做,趕快放了它們。好歹也是命,積點善。”我問她:“放哪里去?”她說:“哪里抓來,放哪里去。”
我是母親幾個孩子當中最不省油的一盞。下海的浪花過去多少年了,我還是堅持要趕一趟無人駕駛的車。母親聽后大驚,說:“你犯什么傻?外面有多少錢等著你去撈?一年掙些錢夠用就行了,何必翻來覆去折騰呢?”她指了指后面的柳籃道:“你們每個人過得安靜,我這老臉上也有光。我這老骨頭不圖你們什么回報。哪個一輩子不跟這空籃子一樣,來也空手,去也空手。等我走后,記得每年給我燒些紙我就安心了。”說著,她的眼角情不自禁地滴下了幾滴淚水。
那一刻,我知道母親真的有些疲憊了,就像她用了一生的柳籃,歷經(jīng)千萬次的修復以后,總有一天會停止下來,成為往事。自然是誰都無法抗拒的力量,如同無邊的水。想著,我的心頭不禁微微震顫。看著柳籃,母親關(guān)于柳籃的點點滴滴又一幕一幕地浮了上來。跟著母親的柳籃,我又倒回了青年、少年、童年時光。我是母親的兒子,也是土地的兒子。我知道,我必須放下手中的筆,回到母親的身邊,挎起柳籃,重新邁入田野和溝畔的深處,重新認識那些花、那些草,母親最初教給我的那些與大地相關(guān)的朋友的名字和做人的道理,我必須乘農(nóng)村的土地還沒有完全變成鋼筋混凝土的時候,再一次認真地向她討教。
茶馓飄香
十月,天遠如同寬闊的胸膛。家中請來隊上男男女女七八人,收完水稻,開始脫粒。脫粒機像一個大嗓門的司令官,在檐前的空場上有板有眼地吼開了。其聲隆隆,其氣騰騰。而眾人則在它的吩咐下緊張地行動起來:搬運稻捆,關(guān)進機倉,清堆谷粒,揚場去殼。每個人的臉上,洋溢著穗一般的歡笑。
黃昏悄悄地來了,仿佛學生回家輕輕地邁進門坎的腳步。母親開始張羅著招待忙碌了一天的他們。一張碩大的桐木桌上,圍坐著說說笑笑的鄉(xiāng)鄰。他們一邊抽煙喝水,一邊咀嚼著擱在自己面前的茶馓。他們的牙齒與茶馓碰撞,齒尖擠出“咔咔”的聲音;他們大口地喝水,嘴邊發(fā)出“呼呼”的聲音;他們無所顧忌地喘著氣,鼻孔游出“絲絲”的聲音;他們互相調(diào)笑,淳樸的鄉(xiāng)音里傳出“嘻嘻”的聲音。屋子里,茶馓的香氣繚繞,在屋梁,在墻壁,在桌椅,在每個人的衣衫,甚至連每個人的眼角也都因為茶馓的香馨而綻開笑容,如同早春化凍的溪。
茶馓是那個年代招待客人的上品。大人們在桌上的時候,母親堅決不允許我們靠近餐桌。我們幾個弟兄只能在廚房里面大眼瞪小眼。等到他們吃好以后,我們才可以上桌吃飯。可是這時,桌上哪里還有茶馓的影子?細心的二哥,就在木桌的四周找尋起來。偶爾會在桌腿邊發(fā)現(xiàn)幾根茶馓,他剛剛彎腰,我和小弟已經(jīng)搶先從地上撿了起來。母親看著我們,笑了:“長大可不能這樣,沒有出息。”
當時莊上做茶馓的只有一戶,姓熊。我和母親去他家買過茶馓。一個矮矮的草屋里面,一口大鍋,里面熬著菜油。男人拿著大約五十公分的長木筷站在鍋邊,女人則用雙手把盤成電線一樣的小麥面遞給他。他用筷子嫻熟的一挑,順手放進看似寧靜無息的鍋中。那一瞬間,平靜的油鍋歡騰起來。鍋的中央泛起了油的波瀾,像春天的草地上一夜之間綻開的黃色的花瓣。蒸騰的熱氣就沿著鍋心冉冉上升,飄散。只一分鐘,那波瀾就平靜下來,最后的熱氣在半空失去了與鍋的聯(lián)系,仿佛飄浮在頭頂?shù)囊粋€哈欠。男人把長筷子往上一夾,一支黃亮亮、橢圓圓、香噴噴的茶馓就出了鍋。男人接著把茶馓放進身后的笆斗里,并且用抱被輕輕地蓋上。
兩年以后,我家成了全莊第二戶炸茶馓的人家。我家的鍋,變成了大油鍋,笆斗變成了裝茶馓的工具,父親變成了手持長筷的主角,母親則變成了盤面的配角。剛剛開始的時候,我的父母親絲毫沒有經(jīng)驗,不是火燒猛了,就是茶馓夾遲了,或者面盤粗了。最初出鍋的那鍋,大小不一,粗細不均,色彩不勻,咸淡不等。笆斗里面的茶馓,沒有一支像樣的,仿佛巨人與侏儒參差不齊地躺在一起。母親心疼地說:“這些賣給誰呢?我們自家吃吧。”一鍋油,一盆面,一個晚上,一笆斗殘次的茶馓。母親大口地嚼著,眼中噙著晶瑩的淚花。
火候、加油的時點、鹽在油中的比重、面點的粗細、油炸的時間,在反復試驗了幾十次以后,我的父母親終于炸出了自己滿意的茶馓。那是一個星期天的早上,母親早早起床,挑起了兩個笆斗,從黎明的曙光中出發(fā)去鄰莊叫賣。她臨行前,我們幾個弟兄莊重地站在家門口,排成隊,為她送行。當她走到自留地前面的羊腸小道時,我的眼淚,如同洪水一般決堤而下。對于我的母親來說,這只是生活中的一個動作或者片段,可是對于我來說,她的扁擔是全家的重擔,是漫長的疼痛和心酸,是苦難記憶中最刻骨銘心的章節(jié)。
下午三四點鐘,母親挑著空笆斗回來了。她的臉上,笑容可掬。“早早就賣差不多了,最后一支送給東頭瞎五奶吃了。”她說。
瞎五奶是隊里最貧窮的一戶。她上無老,下無小,又是個瞎子。每天都要圍著自己的灶臺摸來摸去。洗鍋,刷碗,燒飯,全憑自己的經(jīng)驗。母親在炸茶馓之前,就經(jīng)常幫她抱抱草,曬曬被,洗洗衣服。受她的感染,我們也不時去幫瞎五奶做點雜事。母親說:“能幫的,幫人一點,不會缺了胳膊少了腿。”以后,每次出去賣茶馓,她總是留一支回來,帶給瞎五奶吃。而作為她的兒子,我也許僅僅能夠獲得幾根散落在笆斗底的殘渣。
有次放學回來,餓極的我責問在炸茶馓的母親:“為什么她能吃,我們卻不能吃。她又不是我奶奶?”說著,我翻起她身后的笆斗,拿出一支茶馓就嚼。母親像一頭暴怒的獅子,奪下我手中的茶馓扔在地上,對著我的臉狠狠地扇了過來。她濕漉漉的手,在我的臉上,留下了一記通紅的印痕。我一下子蒙了。站著,一動不動,像一棵沒有陽光的樹。一旁的母親,卻獨自抽泣起來:“你五歲的時候,自己巴著瞎五奶家的小水缸,一下子翻了進去。要不是瞎五奶把缸扳倒,哪里還有今天的你?我們?nèi)说弥v心呀。”瞎五奶,那次為了救我,被扳倒的缸砸傷右腳外踝。而我卻意外地活了下來。
母親講完故事以后,心疼地撫摸著我的臉,說:“疼不。”話畢,她轉(zhuǎn)身到笆斗里面取出一支茶馓,遞到我的手上。“記住了,瞎五奶救過你的命,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媽剛剛打重了,這支茶馓,你拿去吃吧。”這是我生命里面最香甜的一支茶馓。母親用它教育了我,讓我懂得了懷揣一顆感恩的心生活。
以后農(nóng)忙的時候,母親就用自己親手炸的茶馓招待幫忙的客人。鄉(xiāng)鄰們都說:“秀珍兩口子炸的馓子就是好吃,顏色好,味道香,一點也不像熊家的那么咸。”母親爽朗地笑了起來:“我們家的馓子,鹽加得比他們家少。”她說的是實話。茶馓中的鹽加得越多,茶馓越打斤重,茶馓的利潤也會越高。這是茶馓行業(yè)里面人人皆知的道理。但是,我的母親賣出去的所有茶馓,沒有一支是咸的,相反,熊家的茶馓,卻因為鹽分過重,經(jīng)常被人退貨。
茶馓終于從我家里消失是在兩年以后。因為加鹽少,茶馓單支重量不足,導致兩年的生意僅僅保本持平。那天,爺爺也來到我們家。面對那口大油鍋,兩個小笆斗,我的父母親沉默不語。爺爺說:“要不,和熊家一樣,把鹽頭加重一些,生意繼續(xù)做。”母親搖了搖頭說:“算了吧,不要讓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說出話來。”
時光荏苒,二十余年彈指即過。莊子上已經(jīng)沒有人再炸茶馓,偶爾有人要吃茶馓,也是順便從街上帶回來而已。工業(yè)化的茶馓,現(xiàn)在是正宗的淮安茶馓,是真正的巴拿馬國際食品比賽金獎得主的后裔。但是,我從來沒有吃過一口被包裝得富麗堂皇的茶馓。對于我來說,世界上最好的茶馓,并不是包裝最好的,而是母親親手的制作。母親用茶馓養(yǎng)活了我們的身體,同樣也用它喂養(yǎng)了我們的心靈。今天,當我在燈紅酒綠的世界里面,在物質(zhì)第一、金錢至重的舞臺上來回行走,我仍然念念不忘母親炸茶馓時對我講述的那些平凡道理。我明白,很多人已經(jīng)忘記了根本,很多人正在迷途,而我不能。因為,我是母親用茶馓教育過的兒子,我的根是淳樸的鄉(xiāng)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