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問與干戚

摘要：崔健作為中國搖滾樂的開拓者，他的歌詞具有思想性與藝術性相結合的特征，許多文學史家也認識到其價值。崔健的歌詞具有不拘一格的文學性，既有浪漫主義的成分，也有現實主義的因素；同時，這些歌詞更具有記錄時代的思想價值，具有啟蒙的意義。

關鍵詞：崔?。粨u滾；歌詞；啟蒙

作者簡介：季德方，男，漢族，1983年生，河南商城人，西南大學中國新詩研究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音樂文學歷史與理論

【中圖分類號】I22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2-2139（2009）-13-0000-01

崔健的許多歌詞創作集思想性與藝術性于一身，具有很高的文學價值。正因為如此，崔健也被許多評論家冠以“搖滾詩人”的稱號，并被一些文學史家寫入當代文學史進行專門討論。謝冕教授把崔健的歌詞《一無所有》編選進《中國百年詩歌經典》，表明主流文學界開始特別關注歌詞。特別是1999年復旦大學陳思和教授主編的《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用一整節的篇幅重點討論了崔健的《一無所有》，這可以說是當代文學研究的新突破。他在文章中說：“這首歌詞的核心意念可說是在于‘否定’，‘一無所有’的情境也就是‘否定和拒絕了歷史、現實以及其他的一切’，即表述的是一種艱難而痛楚的文化反抗的處境，它意味著在自我與外部世界之間構筑了對立的關系，故此也就失去了來自外部的控制與文化的內援，而惟余下袒露無助和唯我主義的個體心靈。”[1]這是典型的、難能可貴的歌詞文本細讀。著名文學評論家曹文軒也在《20世紀末文學現象研究》中評價道：“崔健的唱詞，無疑是當代最精彩的詩。……他是中國當代一個最杰出的詩人?！盵2]

可以說搖滾樂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音樂，而是詩，是音樂化的詩。搖滾樂逼退了當代社會浮躁性的狂歡，為人們帶來了耳目一新的震撼?！皳u滾在中國已是一種特殊的文化符號，搖滾的特殊就在于它自身的腫脹和虛胖，它總是以一副高大廣博、怒目但也慈悲的姿態出現。這種被哄抬而出的音樂文化形式遠遠超出它本身的內涵。”[3]

崔健用搖滾樂這種方式感召了這一代人，從某種意義上說，崔健的搖滾涵蓋了上世紀最后20年的歷史。歌詞“被視作搖滾的決定性特征”[4] ，因此，崔健的歌詞就決定了他的搖滾樂非同凡響。以下試舉崔健的幾首代表作加以分析。

崔健的《一塊紅布》這樣控訴道：“那天是你用一塊紅布蒙住我雙眼也蒙住了天”，它批判了一代人生活在虛假的幸福感之中，他們自我陶醉在柳暗花明的桃花源里，竟對當下的生存困境視而不見；而當原來的批判對象消失后，大眾庸俗的心態又成了崔健的新靶子。直面時代積弊的勇氣和對舊有一切永恒的拋棄和背叛，讓崔健超越了一般歌者，在很大程度上，他是那個年代的一個犀利的思想者，而崔健思想的載體就是那些“匕首投槍”般的歌詞。

在《一無所有》這首歌中，作者通過其不停地轟炸式的提問構成一種氛圍。“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為何你總笑個沒夠/為何我總要追求”，這個“你”沒有出面，我們是通過歌者的自答才知道“她”的態度——“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難道在你面前/我永遠是一無所有//莫非你是在告訴我//你愛我一無所有”。在當時荒蕪的文化語境下，從來沒有其他音樂能如此準確、如此強悍地表達當代人的處境和心態。這是一種巨大創痛得以瞬間蕩滌的震顫，它一下子撕開了蒙在我們集體無意識層面上的腐朽的過濾布，使那些混沌莫名而又使人躁動不安的感受，像地火巖漿一樣，在蟄伏了多年之后，以一種桀驁不馴、兇猛奔放的力量，伴隨著搖滾樂節奏和歌唱，一下子噴發出來，泛濫開去。歌詞不斷的重復本身就構成了隱喻，并且這首歌也突出了“我”對“你”的強烈召喚。在不斷地追問、不斷地猜測、不斷地反復中，一種氛圍緊緊地纏繞在了我們身上。我們首先體會到的是一種悲憤感，一種深深的無助感。歌者內心的焦灼、迷惘、憤怒一點點地逼近我們。這首歌放在具體的歷史背景下去看，無疑為我們樹立了一位充滿個性的反叛者的形象。他寧愿拒絕現實、歷史及其它一切東西，只留下一個自我一無所有地去抗爭，曲折地隱喻出一個文化反抗者艱難而痛楚的處境。

崔健早期的經典作品《新長征路上的搖滾》宣揚著：“聽說過/沒見過/兩萬五千里/有的說/沒的做/怎知不容易/埋著頭/向前走/尋找我自己/走過來/走過去/沒有根據地……”，這體現出以一種新的觀念審視歷史、反觀民族、反思個人深層的精神結構，并且堅持為自己甚至更多的人重新尋找并確立價值坐標的努力。歌詞戲仿了“長征”的神圣話語，把搖滾的道路類比為“新長征”，可謂石破天驚的解構。歌詞中煽動著懷疑主義的氣焰，與北島的“我不相信”有著異曲同工之處?！皻v史就像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所謂“一切歷史只是當代史”，正如克羅齊曾說:“被稱為，或者我們愿意稱之為‘非當代人’歷史或者‘以往的’歷史，如果它真的是歷史，也就是說，如果它有意義而并非空洞的回聲，那它就是當代的歷史?！?[5]這些道貌岸然、冠冕堂皇的歷史只能代表編撰者的意志，后來者只能頂禮膜拜，并根深蒂固地被動接受。“尋找我自己”的覺悟者們，在回歸人性本真的苦旅中，也只能繼續與隨波逐流者保持一定的距離。崔健的一系列歌詞“向我們展示了一個理想主義者為尋求理想而流浪的歷程”[6] ，而在這種精神流浪中充斥著虛妄、荒誕的意味，也飽含著孤獨、焦慮甚至悲愴，這些都是都市中底層市民的情感特征。

總之，崔健作為青年亞文化的領軍人物，他的歌詞具有不拘一格的文學性，既有浪漫主義的成分，也有現實主義的因素；固然，它更具有記錄時代的思想價值。

參考文獻：

[1]陳思和.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99：327.

[2]曹文軒.20世紀末中國文學現象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137.

[3]李輔勇.關于搖滾樂獨特性及藝術價值的哲學思考[J].廣東培正學院學報，2006，6（6）：81.

[4]王逢振編.搖滾與文化[M].天津：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0：64.

[5]葉靜.搖滾樂的當代史[J].天涯，2004，1：154.

[6]王小章.價值真空時代的文化孤兒[J].青年研究，1994，1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