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四等人制是元朝統治的一個重要特征,但它卻使大元帝國過早斷送。四川屬原南宋版圖范圍內,卻與南宋其他地區的人民被劃為南人略有不同,四川人被劃為漢人。本文從地域、種族的角度重新審視,提出了與“較早征服論”所不同的觀點。
關鍵詞:元朝 四川人 四等人制 第三等人(漢人)
作者簡介:馬寅,1984,男,四川省雙流縣人,重慶師范大學歷史與文博學院2008級在讀碩士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K24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09)-07-0056-02
公元1279年,南宋王朝滅亡。蒙古鐵騎正式入主中原,中國全境第一次淪為少數民族統治之下,蒙古統治者為了鞏固統治,在全國范圍內實行四等人制。此政策并非蒙古統治者之首創,乃是繼承了女真統治者把金朝統治范圍內的人民分為女真、渤海、契丹、漢兒四個等級的民族分化經驗。
“忽必烈在位時,就將全國居民按種族、地域分為四等”[1](p17),這四個等級在政治待遇和法律上都有嚴格的區別。“第一等蒙古人為元朝的‘國族’,蒙古統治者稱之為‘自家骨肉’。第二等為色目人,第三等漢人(又稱漢兒),概指淮河以北原金朝境內的漢族和契丹、女真等族,以及較早為蒙古征服的云南、四川兩省人。高麗人也屬于這一等。第四等南人(又稱蠻子、囊加歹、新附人),指最后為元朝征服的原南宋境內(元江浙、江西、湖廣三行省和河南行省南部)各族。”[1](p101)雖說南人與漢人都是被統治階級,但漢人與南人還是有區別的。“南人在四等人中處于最末一等,他們的地位更不如漢人,連充任官吏的南人在與漢人出身的官吏發生爭執時,也要忍氣吞聲。”[2](p55)“南人地位最低。武宗時期明文規定,南人不得任廉訪司書吏。任職者必須立即調離。吏員遷轉是元代革除吏弊之法。但特別規定江南三省吏員不能遷調外省,只能在本省內任用。國子伴讀生任滿,優者可補任部令史,而南人無論優次只允許任教授,等等。”[3](p131)
四川屬原南宋版圖范圍內,卻與原南宋其他地區裂開而列為另一等,何故?史學界通行的觀點是蒙古統治者劃分等級時還考慮到征服的時間先后順序。以四川較早被征服。余不敢茍同,須知四川的最后平定是在公元1279年,甚至晚于臨安陷落的時間(1276年)。而西藏,歸順于1247年,晚于金朝滅亡的時間。但西藏人并沒有列為第三等人,而是第二等。并且元朝歷代皇帝都封有西藏人擔任的帝師。帝師是元朝特別設置的一個職位,作為皇帝在宗教上的老師,其地位是十分崇高的。“在元朝皇帝的心目中,帝師的位置是與佛祖釋迦牟尼相差無幾的。”[4](p39)據《紅史》記載,元成宗時期,宣政院的官員草擬了一道圣旨,規定“凡民毆西僧者,截其手;詈之者,斷其舌”。又如,1264年,元朝在中央政權組織機構中設立了一個名叫總制院的機關(后改稱宣政院),負責管轄全國的佛教事務和藏區的軍事、行政事務。當時,在元朝中央政權中只有四大機關:中書省、御史臺、樞密院、總制院。這樣的設置,可以看出元朝中央對藏區的重視程度。
1273年襄陽陷落,襄陽人被列為第四等人毋庸置疑,若被列為第四等人的依據是因最晚被征服,是否1273年以后征服的地方的人都該列為第四等人呢?1273年以后,四川的戰爭仍在持續,同南宋其他地區的戰爭同時進行著。元朝四川行省的范圍大致相當于今四川省東部;重慶市大部;陜西省、湖北省、湖南省、貴州省的極小部分。
1273年之前,川西、川北業已淪陷,但川南、川東大部分領土仍在南宋的掌握之中。1273年因為襄陽陷落所以這是一個特殊的年份,我們試以1273年為界回顧1273年之后的四川戰場:
1274年11月,東川元帥楊文安自達州趨云安軍(今重慶市云陽縣),拔云安諸堡。1275年正月,東川副都元帥張德潤拔渠州(今四川省渠縣)禮義城,楊文安破開州(今重慶市開縣),降達州(今四川省達州市)。
1275年6月,嘉定(今四川省樂山市)城降。嘉定以下沿江諸城,經不住西川行院在軍事上和政治上的強大攻勢,不戰自潰。降陷的城池為:紫云城(今四川省犍為縣東南)、敘州(今四川省宜賓市)、長寧軍(今四川省珙縣東)、富順監(今四川省富順縣)。
“馬湖路(今四川省屏山縣),……元至元十三年(1276年)內附……”[5](卷60《地理三》)1276年,忽必烈派安西王府相李德輝經畫東川,梁山軍(今重慶市梁平縣)守將袁世安率先投降,8月克萬州(今重慶市萬州區)。 1277年7月,張德潤破涪州(今重慶市涪陵區)。12月,楊文安克咸淳府(今重慶市忠縣)皇華城。
1278年正月,瀘州(今四川省瀘州市)再次陷落。2月,在元軍的猛攻下,重慶也終于陷落。“至元十五年(1278年)再圍重慶,踰月拔之。紹慶(今重慶市彭水縣)、南平、夔(今重慶市奉節縣)、思、施(今湖北省恩施市)、播,諸山壁水柵皆下。”[5](卷163《李德輝傳》)其中,“南平、思、播”宋時屬四川,元時改隸湖廣行省,不在元朝四川范圍之內。“高州(今四川省高縣),……元至元十五年(1278年),云南行省遣官詔諭內附。”[5](卷60《地理三》)“至元十六年(1279年)春正月辛酉,合州(今重慶市合川區)安撫使王立以城降。”[5](卷10《世祖七》)
合州釣魚城的陷落,標志著“川蜀悉平”。忽必烈“喜甚”,開始在四川建立新的統治秩序。由此可見,元朝四川的南部和東部應算最晚歸順的。四川人因較早被征服而被列為第三等人并不太成立。那又是什么原因讓蒙古統治者給予四川人“優待”呢?加以地域、種族的因素考慮,余認為原因有幾:
首先,四川的戰略位置十分重要,蒙古統治者為了穩住這塊“喉衿之地”不得不收買人心。“以四川而爭衡天下,上之足以王,次之足以霸……昔者漢高嘗用之矣。漢高王巴、蜀,都南鄭……而天下遂歸于漢……是故從來有取天下之略者,莫不切切于用蜀。秦欲兼諸侯則先并蜀,并蜀而秦益強富,厚輕諸侯。晉欲滅吳則先舉蜀,舉蜀而王濬樓舡自益州下矣。桓溫、劉裕有問中原之志,則先從事于蜀。苻堅有圖晉之心,則亦兼梁、益矣。宇文泰先取蜀,遂滅梁。隋人席巴、蜀之資,為平陳之本,……唐平蕭銑,軍下信州。后唐莊宗滅梁之后,先吞蜀,未可謂非削平南服之雄心也。宋先滅蜀,然后并江南,收交、廣。……終宋之世,恒視蜀之安危為盛衰。”[6](卷66《四川一》)由于四川地處長江上游,居高臨下,對于謀取江南占有十分有利的戰略地位。歷來的兵略家們都把四川視為“喉衿之地”,認為首先占領巴蜀,然后順流而下,就能高層建瓴,勢如破竹地進撼長江中游的荊楚地區,位居長江下游的吳越地區,便會不攻自破,唾手可得。蒙古統治者所堅持的滅宋謀國必先據蜀的戰略,難道不正是照著這一模式形成的嗎? “蜀之山川最為險阻,所謂車不得方軌,馬不得成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7](卷6《條奏便民五事》)鑒于四川攻、守皆利,蒙古統治者對四川應十分重視。
其次,種族的因素。四川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多民族聚居的地方。 “略陽、天水六郡民李特及弟癢、閻式、趙肅、何巨、李遠等,及氐叟、青叟數萬家,以郡土連年軍荒,就谷入漢川。詔書不聽入蜀,益州敕關禁之。而戶曹李苾開關放入蜀,布散梁州及三蜀界。”[8](卷8《大同志》)298年,巴氐人首領李特率十余萬賨、氐、羌、漢流民流入四川。憑借流民的力量,李特子李雄在四川建立了成漢政權。成漢后期,戰亂不斷,人口銳減,原來居住在深山丘陵地區的僚人,從貴州及川南山區大量涌出,遷居到川東、川中丘陵、川西平原一帶。“蜀本無僚,至是始出巴西、渠川、廣漢、陽安、資中、犍為、梓潼,布滿山谷,十萬余家。”[9](卷4)兩晉南北朝時期,元朝四川的東部仍有“槃瓠蠻”、“廩君蠻”等,勢力還不小。此外,四川還曾被前秦、西魏、北周、后蜀統治過。其中前秦的統治者為氐人,西魏、北周的統治者為鮮卑人,后蜀的統治者為沙陀人。
蒙古取蜀的時間長達52年之久,在世界歷史上是一個奇跡。蒙古鐵騎馳騁歐亞,但在英勇的四川軍民面前,則累遭失敗,長期束手無策。以宋朝的積貧積弱能做到如此,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然而,四川軍民也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四川人民大批受到屠殺,人口總數從戰爭前大約1295萬,減至戰后大約60萬人。幾件大事也與四川有關:元憲宗蒙哥戰死于釣魚城下。四川降將楊大淵、劉整則充實了元朝的力量,特別是劉整獻策攻襄陽直接促成了南宋的滅亡。
元朝統治者實行四等人制,旨在利用民族分化手段以維護其本身的特權統治。四等人制的實行,使元朝的社會矛盾更加復雜、尖銳,從而加速了元朝的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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